泥犁宗的馬車從朱雀門下緩緩的離開了朱雀大街,坐在馬車的旁邊,掀開窗簾,趕巧看到了矮個子的範琦那扭曲的羅圈兒腿蹲在花壇前,金絲雀兒薛青衣拿着絲帕,紅着眼睛爲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跡。
“師兄,停一下再走行嗎?”聶秋靠在馬車的邊上,有些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
白橋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招呼着車伕將馬車停靠在一旁。聶秋直徑下了馬車,走到了那範琦的跟前。
“你不會沒看出來,黃昭其實就是一個倒黴催的跳板。你爹想用他的義子來讓你二哥上位,你這麼聰明居然去砰你老爹的黴頭,爲什麼?”
範琦笑了笑,聶秋這時候才發現,他嘴裡全是血。這倒黴鬼不會武功,範堯的茶壺和那一句不孝逆子砸來的時候,便砸的他滿嘴是血,後槽牙都掉了一顆。
“昨夜相國私塾,我與幾個貴胄弟子押寶,他們前前後後在你身上押了三十萬的黃金,你輸了,我以後吃酒上堂子尋歡可就沒錢了,所以爭氣一點。”
範琦笑了笑,一嘴的血水,說完不忘了提醒聶秋,道:“哦,對了,景龍太子也押了五萬兩黃金在你身上。”
“爲什麼?”聶秋好奇的問道。
“不爲什麼,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範琦笑了笑,在一旁薛青衣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如果你贏了,我和太子前後淨賺一百二十萬兩。所以,你爭氣一點。”這句話說完的時候,範琦的腰桿兒中央繃了起來。可是那矮小的身體,還是給人一種猥瑣的感覺。
“不過我沒看錯你,我那二哥平日裡深居簡出。修劍多年,未曾出手,但很多人都說,長安城裡他的本事排的上前五。你贏了他,我倒是對你更有信心了!”
言罷,範琦上了馬車,看着聶秋,道:“黃昭不容易對付,多加小心”
。。。。。。
坐在回西來客棧的馬車裡面,聶秋百思不得其解。依照範琦那謹小慎微的性格,他絕對不會打無把握之仗,賭博也絕對不會輕易的賠錢。
今日太極殿前,範琦那麼做幾乎等同於當衆於家族翻臉!
究竟爲何?聶秋不得其解。
腦袋裡面想着許多事情,不知不覺的馬車已經停靠在了西來客棧的門外。
百子宴上聶秋就沒怎麼吃東西,腹中空空,進了客棧便直徑去了後廚。
看見聶秋來到了廚房這種地方,本來還在聊天的店小二和廚子,趕緊站了起來,端了個板凳給他坐,笑着問道:“公子,那百子宴菜餚精緻,但食客卻也應該無心享用,是不是沒有吃飽,還想吃點兒?”
聶秋嘻嘻一笑,
說:“芽菜扣肉挺喜歡吃。”
廚子站在旁邊呵呵笑道:“公子喜歡就好,爐子火還未熄,我這就給您坐去。”
“嗯,好,再來一碗白飯。”範閒用力地點了點頭。
“得嘞。”
天下廚子其實都樂意別人讚揚自己做的飯食,當下聽到聶秋這麼說,那廚子便眉宇散發濃重的笑意。
過了片刻,芽菜扣肉便出了爐子。聶秋也沒去別處,辦了一個小馬紮坐下,捧着飯碗便津津有味的大口吃了起來。
“今兒個這芽菜口味地道,倒是和平日裡吃的有些不同。”聶秋突然皺起了眉頭
“哦,是這樣,城南送菜的老頭兒昨日摔了一跤,斷了腿,今兒個送菜的他家的一個遠房侄子。”
“哦,是這樣啊,怪不得。”聶秋一邊扒着飯,若有所思。三下兩口便把一碗扣肉吃的精光,又要了一碗白米飯,將那扣肉的湯汁澆上去,掃光了第二碗飯。從廚師遞過來的盤子裡抓了塊醬牛肉吃了,一面嚼一面地笑了笑,“得嘞,酒足飯飽,您這廚藝和我二師兄有一比”
“可不敢這麼說,白公子的廚藝那才叫出神入化呢。”那廚子聽到這話,竟臉紅了起來。
聶秋笑了笑,也不多說什麼便離開了廚房。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
西來客棧南苑的後面,的一條窄街之中,範閒食指勾住某幢建築的後牆,手臂一用力,整個人便像只貓兒一樣爬了進去。
這幢建築本就是西來客棧廢棄的庫房,趕巧這裡正對着的是聶秋他們所下榻的客棧後院。
西來客棧你上上下下酒那麼幾個人,還都是本地人,雖然送菜的老頭兒範閒也見過,昨日早晨聶秋練劍的時候還好好的,但聽說他這條腿斷的如此蹊蹺,聶秋便知道這裡面怕是有古怪。
天剛正午,陽光熾烈的厲害,道路兩旁的樹木都懨了神,有氣無力地垂着,不能給可憐的行人些許安慰與遮蔽。
範閒在那廢棄的小樓裡面小心翼翼的摸着黑前行,旁邊樹上的“知了,知了”叫上,很是納悶,這才幾月份?春天都還沒有過去,這夏天怎麼就來夾塞兒了?
三層的樓,第一層是客棧自己釀的酒,第二層是一些廢棄的舊傢俱,第三層則是空着的一處閣樓。
窗外的遠處的在初夏的陽光下,大唐皇宮更顯得格外莊嚴,將原本的一些長安城市井的秀清氣質全被那一股子莊嚴給衝的七零八落,黑色的圓檐反射着陽光,畫面感很神聖。
今日百子宴,當中挑戰了那範離。聶秋便知道知道自己上惹了多大的麻煩。他沒有回房間,而是躲進了這小樓當中。行於房樑之下,摸着牆根,取出
來了十妖熔金箭。
這畢竟是妖族的兵器,聶秋不能隨便帶在乾坤袋裡。一來過於貴重,漏了財引來麻煩。而來也是怕那天策府查到自己,到時候就是渾身張嘴也說不清楚這妖箭從哪得來的。
這是離西來客棧很近的一個房間裡,陽光無法穿透入屋,所以顯得有些陰暗涼爽。聶秋冷冷地坐在椅子上,調理着自己的內息,讓自己晉入最佳的狀態。
閉着眼睛的他想來想去,總覺得昨天那個此時的整個客棧都有些古怪。不知道爲什麼,聶秋總覺得今天一定有大事發生,說不定那個不知道模樣的絕世高手也會來這裡。
這是一種高手的直覺,雖然不見得準確,但值得一賭。
聶秋安靜地坐在屋內,目光穿過窗樓下極狹細的那道縫隙,冷冷地看着遠處自己客房的門口。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聶秋似乎聽到了什麼,微微皺眉。
漫天陽光之下,範閒的腳落在房間的地板上面,卻覺得一股子寒意籠罩在自己的周身。漆黑的閣樓之中,好似有一雙眼睛正在窺伺着自己一般,他似乎有些討厭這種感覺,握緊了拳頭。
然後他繫上胸前的佈扣,而後突然一陣隱約的聲音傳入到了自己跌耳朵之中。
“左下,十五步!”
仔細聽,卻是二師兄白橋的聲音!
範閒坐在閣樓邊皺着眉頭,不知道二師兄爲什麼會傳音讓自己離開,更加不知道那裡是誰在等着自己。
而這時候,兀自的閣樓下面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對方的身法顯然一般,並且是非常的一般。或者說,乾脆沒有可以的隱藏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正在逐漸的靠近之中。
走了大約二十五步之後,停了下來,消失不見。
聶秋滿臉冷峻地看着眼前,耳中聽着那腳步聲竟是往回去了,雙眼裡精光一盛,便準備起身,不料卻感覺到了身後一陣陰風吹來,自己的脖頸處一片冰涼。
暮春時節,天熱勝暑,聶秋卻滴了一滴冷汗下來。
他的雙手平穩地放在膝蓋上,指甲修剪的很合適,而那把式樣簡單卻鋒利無比的快刀,就擺在手前三寸處。
然而,他卻不敢拔劍。
因爲他能感受到身後那個人比自己更強、更快。
房間裡一片黑暗,但在範閒的眼中,卻是如同白天一樣,是那短刀上的鋒芒刺了自己的眼鏡,鼻尖嗅到一絲血腥的味道。
血腥味很淡,很明顯刺客已經處理過,如果不是範閒的鼻子在費介的教導下十分靈敏,說不定便會錯過。
範閒依然安靜地站在角落,黑暗掩藏了那個刺客,也掩藏着他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