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是在出事後的第二天傍晚纔得到了消息, 第三天凌晨他就從新加坡趕回來，出現在萬衆家門前。剩下幾個國家的宣傳，他全都給取消了。
當看到風塵僕僕的他時, 萬衆結結實實的愣住了。她這兩天基本都是在昏睡當中度過的, 除了中途接過兩次萬志的電話以外, 基本與外界斷了聯繫。所以乍一看到朱慕的時候, 居然產生了一絲不真實感, 好像自己還沒有從夢中醒來一樣。
可如果是做夢，她爲何會站在自家門口？哦，對了, 她剛剛聽到有人敲門，深更半夜的聽着格外刺耳。原本以爲又是鹿辰, 因爲那小子已經來敲了兩天了, 沒想到這時手機又響了, 接起來就聽到朱慕說：“開門。”
所以，她就開門了, 以一副蓬頭垢面的姿態站在朱慕面前，看起來比他這個大老遠趕來的人還要狼狽。
上一次見面算是不歡而散，再相見兩人都有些彆扭。春末的天氣已經隱隱有了夏天的躁動，一片寂靜之中東方已經開始發白，而他們看着對方, 卻分不清此刻的心是寒是暖, 是明是暗。
朱慕只覺得有股怒氣突然就衝上了頭頂, 當即什麼話都沒說, 只是抓住萬衆的手腕把她拖進了客廳, 然後略微用力的將她推到沙發上。
跟他膩歪了幾天，差點忘記他的暴脾氣了；摸着隱隱作痛的手腕, 從歡姐走後再沒哭過的萬衆，這時也有點想哭了，可她終究沒有吭聲。盼着見他，盼的是一個溫暖的擁抱，而這樣的粗暴卻讓她連傾訴的慾望都不再有。
而她的沉默讓朱慕徹底爆發：“這算什麼？小萬，別告訴我你就這樣被打倒了。以前經歷了多少事，你不是照樣好好的嗎？”原來他是恨鐵不成鋼，可除了心疼以外，他也有自己的憤怒。
“這次不一樣。”了無生氣的趴在沙發上，萬衆幽幽的說。“以前都有乾爹幫我撐腰，可這次要打垮我的就是他。”
她無辜淪爲他們父子博弈的籌碼，不管誰輸誰贏她都不會好過。要怪只能怪她這個籌碼偏偏有着人類的情感，若是不懂得傷心該有多好。
這次，對她的打擊真的很大，提前做了那麼多心理建設都於事無補。
又是鹿家人！沒有鹿海空撐腰，她會死嗎？朱慕蹲下來與她平視，他的眼睛都開始發紅了：“沒有你的乾爹，你就一無是處了？你有點出息行不行？”
“你說點好聽的行不行？大老遠回來，就是來罵我的嗎？”萬衆被他瞪的打了個哆嗦，終於忍不住也朝他吼了回去，看着倒是比剛剛精神了。
朱慕乾脆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眼睛仍然離她很近的瞪着：“不然怎樣？晚會上給我氣受，晚會結束還給我臉色看，送你回家連再見都不說，明知道我第二天要出差卻連個短信都沒發。這些還不夠，你居然趁我不在國內，跟鹿辰那小子鬧緋聞？現在把自己搞的不人不鬼的，憑什麼讓我說好聽的！”
哎呀？這個時候還跟她翻舊賬，這是討論這些的時候嗎？
萬衆真生氣了，“噌”的一下起來在沙發上盤腿坐好，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說：“還不是因爲你小氣愛吃醋，明明知道什麼都沒發生，你還氣什麼？現在最應該生氣的是我吧，事業受挫，跟鹿家也鬧翻了，還成了全國的笑柄、水性楊花的壞女人。這樣被人污衊不說，身爲男朋友的你不但不理解不安慰，事發時也沒有第一時間趕到我身邊，現在還在跟我發脾氣，你還有理了！”
一長串的牢騷脫口而出，她說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義憤填膺，都說完以後心裡似乎還通暢了不少。反觀朱慕，被她罵了以後反而沒有剛剛那麼惱怒，跟她四目相對一會，居然還笑了起來。
他不是被她罵傻了吧？萬衆錯愕的皺着眉看他，等朱慕差不多笑夠了的時候，才挑挑眉問：“你剛剛是故意逗我生氣的？你就不怕我越發泄越難過嗎？”
朱慕的笑還在臉上，他抓住她的兩隻手捧在面前，輕輕的在她手上印下一個吻：“小萬，我說過我是最瞭解你的人。現在好多了吧？讓你什麼都悶在心裡，難過也是活該。”
“你才活該。”萬衆負氣的去推他的臉，卻被朱慕靈活的躲了過去，然後他順勢起身坐在她的身邊，將盤着腿的她整個端到自己腿上環抱住。
萬衆一直在等待的溫柔男朋友形象總算在這時出現了：“我本來是很生氣的。還好那時我離你比較遠，回來用的時間比較長，所幸在路上自己想通了。但剛剛看到你那副樣子，我真恨不得把你扛起來打一頓，好讓你清醒一下。”
好吧，溫柔持續了兩秒，頑劣的人就原形畢露了。萬衆的耳朵被飢不擇食的朱慕咬了一下，疼的她尖叫了一聲。
朱慕卻很得意，嘆口氣繼續說：“小萬，你會這麼沮喪，是因爲對鹿家父子付出的感情太多了。可你真正的爸爸和弟弟在青城，只有他們纔是無私愛你支持你的；鹿家父子不是。”
不管他們曾經對你有多好，也不能保證他們永遠不會傷害你。人的心裡都是有一杆秤的，在意的東西肯定有很多，可需要做取捨的時候還是能分得出輕重。而萬衆，是必然會被鹿海空捨棄的那一個。
“這些年，你夾在他們中間還沒受夠嗎？翻臉了更好，以後再也不用顧忌他們了。”這倒是完全襯了朱慕的心了。只是他似乎忘了，如今他也還在鹿海空的管轄之下。
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萬衆一直很安靜。她背對着他，所以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全都聽進去。不捨得逼她立即下決心，他給她充分的時間想清楚，只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頭髮想讓她儘量的放輕鬆。
這樣靜謐的過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亮起來，陽光透過大大的玻璃窗照了進來，投射到地板之上。萬衆的眼睛便隨着陽光的移動，而緩慢的轉動着，終於，她說話了。
“朱慕，你還是回去吧，不然你的粉絲該失望了。”
想了這麼久，她就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朱慕的暴脾氣啊，又要按耐不住了，虧他還耐心等了這麼久。軟的不行，他只能硬來，兩手抓住她的肩膀強行讓她轉身面對着他，多希望她看得見他眼裡的火苗。
他什麼時候在乎過粉絲？“小萬，我管不了粉絲怎麼樣，我現在只在乎你怎麼樣。乾脆我們一起退出娛樂圈好了，要不是爲了陪你，我早就離開了。”
離開？萬衆纔沒有那麼傻，該想明白的她基本都明白了，她覺得現在是朱慕看不透。
“退出娛樂圈我們還能做什麼。不管做什麼，你就不怕整天有一堆人追在屁股後面窺視嗎？”哪怕是轉幕後，他們也離不開這個圈子了。
萬衆說完，朱慕居然笑了：“小萬，沒有離不開這種事，只有不想走。事到如今，你還是放不下那些光環。可是我不在乎，我不管你要做什麼，我要做的就是陪着你。”
他是真的在笑，可笑的卻像假的一樣。明知道無力改變的事情，他其實已經不抱希望了；他不求改變萬衆，只希望做自己想做的。
可萬衆不給他這個機會。女人善變又矛盾，他不來的時候她怪他，可他想留下的時候她也反對。爲了讓朱慕放心的回去，她甚至深呼吸一下努力調整自己的氣色，然後強打着精神說：“你放心，我會沒事的。你能來這一趟，我已經很滿足了，可你還是得回去。不然的話，恐怕我又得多揹負一項罪名了。”
自己生活不檢點遭到封殺，現在還要連累朱慕，兩罪並罰她真的可以永不翻身了。
說到底，她爲的還是那些東西，那些在朱慕看來一文不值卻被她奉若至寶的虛名。有的時候朱慕真想敲開這個女人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些什麼。他們根本就是兩類人，是他不甘心，非要打通兩個世界的隔斷，把兩個人強行綁到一起去。只是，綁都綁了，難道還要放棄嗎？
“萬衆，你說你到底哪裡好，我到底喜歡上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