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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面孔明確了起來,不再只是一雙眼的蠱惑。
坐在光可監人的長廊上,她在想他。撫着脣的手像在擦拭,又像在回味。
直到一束罌慄花拋擲在她裙兜上,才驚回了她漫遊的神魂,幾乎嚇得她往後倒去。
是他!那個在背光下依然笑出一臉燦爛的人。
她立即要逃,但他雙手牢牢抓住她肩,讓她動也動不得。
“有這麼驕傲的下巴,不該是懦弱的個性。”他將花束強塞在她手上,不變煦和的笑意。
“我討厭花,更討厭你。”她叫。氣勢上是極冷,但遊移的眸光泄露了她的面具有多麼易碎,更將她的戒懼表露無遺。
他沉沉笑了出來,坐在她身邊,伸展着雙手往後倒去,而她以爲她可以趁機溜開,在他全無防範的此刻。
但,這是妄想。左踝倏地一緊,她往前撲倒,正好跌入他好整以暇的懷抱中。
“不許你輕薄我!”她顧不得撞疼的下巴,雙手直覺的住脣,不願他再度在她脣上印烙下痕跡。
“我怎麼會輕薄你呢。”他捧住她雙頰,笑得愉悅且溫柔。但那雙晶亮的眼有着比溫柔更張揚百倍的掠奪之意,並且十足的認真,認真到讓她心口無法不顫抖。
“昨天的巴掌換一個吻並不吃虧,但我可不想再來一次。小美女,雖然先吻了你之後再彬彬有禮的要求你同意我的追求有些兒本末倒置,但我今天捧來這束花,正是要爲昨天道歉,以及請求你同意我的追求。”
“我不要!”她直覺的拒絕,心口怦怦的失序狂跳。
“說謊不好喔,小美女。何況,你既然看出了我有野人的潛質,就不該期望我會接受你的‘不要’。”
直到他溫柔的吻住她脣並吸吮至深吻,暈眩中,她才驀然發現自己雙手不知何時被他抓開了,而沒有雙手護衛的脣,只得再度淪陷於掠奪中……。
怦怦!怦怦!怦怦……氣息同樣的急促,心跳等量的失控,她的驚懼漸消,服貼在他狂跳的胸口……。
如果,只是如果,她持續的夢境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實,而不屬於她的記憶,可以說得通嗎?
她有理由往這方面推論。因爲夢中的男子已確定是衛極。如果當真是衛極,那他呵護的人就不該是裴紅葉,而是速水詠子。
自己從來就不是浪漫過度的人種,因此她懷疑夢中的“她”並不指自己,而是速水詠子。但屬於別人的記憶爲何會來她夢中糾纏?
速水詠子於一九九一年死亡,而她則在一九九一年夏天在日本失蹤。兩人之間有什麼糾纏嗎?緊密得讓她曾往潛意識中不斷的作夢,幾乎讓自己精神耗弱。
從不信鬼神之說,但人往往在無助時會求助鬼神,此刻她差點也有了這種衝動,因爲攪和在她遺失歲月中的,還包括一位亡者。
心情愈趨雜亂的現下,她已不知該找誰傾訴自身的無助了,只因無從說起,也難以用合理的推論來說明。扯上神異之說,包準會得到數個大白眼。
對她以及她的朋友而言,鬼神之說只是對現況線索釐清不了、能力不佳的託詞。這也確實是。
不得不承認,向來沒有公事難得倒的裴紅葉,清明的大腦已在這個環扣打了數個死結,並且有作繭自縛的傾向。這令她羞於找蝶起探討。
手機的聲響在公事包內揚起。她探手拿出,接聽的同時也將一些待批的文件再度複審,並簽上名。
“裴紅葉。”
“媽咪――”甜蜜蜜的童稚嗓音,快樂的傳來。
“小衛朗?”公事化的冷淡聲音霎時揚高且驚喜。而那一聲“媽咪”更震得她心神顫動不休,猶如暮鼓晨鐘般的掀起無邊波紋在心湖迴盪。
“嗯,媽咪,今天是我的生日喔,爸爸說我可以叫你媽咪,這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今天是你的生日?”她轉頭看向桌上的行事曆。今天是七月十日。“你現在人在哪裡?在上課嗎?”
“爸爸替我請了假,我現在在爸爸的公司,等一下爸爸要帶我去兒童樂園玩。媽咪,你跟我們一齊去好不好?很好玩的喔。”衛朗語氣中不自覺泄露了對雙親俱全的渴盼。
這是一個自幼失去母親的孩子呀!她的心口不自禁揪痛了下,但“替身”的陰影已盤桓思緒數日,令她無法毫不猶豫的點頭……可是衛朗的失望是她極不願面對的。
“媽咪很忙嗎?”久候不到迴應,衛朗很體貼的問着,語氣中不再興高烈。
“不忙的,我只是在想要送你什麼禮物纔好。”她連忙說着。去他的“替身”!她恨樂意給那漂亮懂事的孩子當替身。今天是他的生日呀,自己的困擾就暫丟一邊吧。“而且你爸爸……他願意讓我跟去嗎?我與他並不熟喔。”
“爸爸說我可以邀請我最喜歡的人一齊去!”衛朗大聲說着,爲着她的同意而開心不已。事實上爸爸爲了讓他邀請的人一同去,還叫傑生叔叔他們別跟呢。
“啊……。”她頓了半晌,才由激盪中回覆心神。“小衛朗,你真是個好孩子。”她嘆息。爲了這個令人憐愛的孩子,她願意在他生日的今天,盡所能的讓他開心。
至於衛極……不管他帶給她何種感受畏怯或煩擾,甚至不願再見……全暫且擱一邊吧。
掛上電話,她快速的批閱文件,決定在三十分鐘內處理完公事,並且趕去玩具城買禮物,務必在中午以前抵達衛的“威駿貿易”。
另一邊,掛上電話的衛朗看到父親已開完會進辦公室,他蹦蹦跳跳的撲入父親懷中。
“爹地,媽咪答應陪我們去玩!”
衛極抱起兒子,眼光又憐又寵,還有更多不明的情愫閃過。親了下兒子的面頰,輕柔道:“小朗兒將會有個幸福的生日。”“傑生叔叔會不會生氣我們不讓他去?”衛朗擔心的問着。他其實並不明白爲什麼大家不能一齊去。
“因爲呀……。”他看着兒子好奇的臉蛋,緩緩笑道:“今天是我們一家人的日子。你一手牽着媽咪,一手牽着爹地,就沒其他手牽傑生叔叔與雅卓叔叔了。而且你媽咪很害羞,一下子讓她見那麼多人,她會嚇到的,對不對?我們讓兩位叔叔留下來做生日大餐,我們回來後再說給他們聽也是一樣的,不是嗎?”
小衛朗點頭,抱着父親的肩膀呢喃道:“好好喔!有爹地、有媽咪,要是每一天都可以這樣一定很棒很棒。”
會的!孩子。
衛極沒回答,拍撫着兒子,在心中迴應。
那一日,將不會等太久。 шωш ▪тт kǎn ▪¢ Ο
※※※“威駿貿易”位於這幢辦公大樓的七樓。裴紅葉在一樓的大廳打量着標示每個樓層公司名稱的牌子。由公司收集完整的商界資訊中得知,“威駿”代理了多項國外知名的服飾、化妝品品牌,主要營收原本來自化妝品,但在今年度卻逐漸轉向大量將國內研發的紡織品促銷給歐美各國,加上有良好的經銷配合,已吃下國內紡織業四分之一的外銷訂單。
“威駿”吃下市場的速度快得驚人,但卻不霸氣,一些遲鈍的商界人士甚至認爲他無害而掉以輕心。
貿易本身既無生產也無製造,它的功用只是將甲之生產仲介到乙之需求。在實業家眼中是暴起暴落的虛幻公司。短期間致大富不意外,短時間倒閉也不意外。因此許多貿易公司會極力尋求轉型,例如取得代理權的同時身兼經銷工作,一手抓住下游行銷動向。事實上臺灣絕大部分的貿易公司都在這麼做。
但想一手抓也得要有本事才行。業務範圍擴張至市場行銷便得有多方面的專才運作。吃得下並經營得好,一向少見。
就裴紅葉所知,“威駿”目前尚無此動作,但以一些蛛絲馬跡看來,已有鋪路的傾向。她一直就不以爲在商場上有安於現狀的人,何況衛極相當年輕。就算已儼然躋身貿易龍頭之流,別人眼中的頂尖,可能只是他眼中的起步。見過衛極之後,她更有這個定論。
他身上有一種潛伏的蠻霸之氣,她一直就這麼以爲。而這種篤定卻是全無根據。
隨着電梯門開敢,她深吸了口氣踏步而入。身體內有兩股意志力在拔河。怯懦的一方拼命阻止她向衛極近身,但倔強的一方卻百般瞧不起任何因害怕而逃避的行爲。明明知道衛極是開啓她失落記憶的一道門,但隨之而來的憂慮拒絕面對不若她理想預期的結果……。
她爲了找回記億,可能得付出代價。
也許是扯裂的心或是淚水……
太實事求是的人總是容易做最壞的打算。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猶如有一隻大禮物放在她眼前,她必須拆了一層又一層包裝紙。每拆了一層,都以爲已接近核心更近,但因爲不曉得包裹在覈心的物品大或小,只能不斷的拆開,重複的拆開,帶着期待去拆解,除了這樣,別無他法。
拆不完的包裝紙已使人頭大,實在不該在現在悲觀起內裡的傷害性。
但她已等待了八年。
漫長的任空白懸宕在腦記憶中,也許不是時時想起自己曾失憶,但一些困擾她的浮光掠影又不允許她忘了曾經空白的日子。
再不追探,她會瘋掉。
到時不僅心理醫生都幫不了忙,恐怕連精神官能科大夫也要束手無策了吧。
不能這樣下去!她能忍受的就這麼多了。所以就算結局糟得無法想像,她寧願一清二楚也不要讓失憶所困擾。即使她曾在見了衛極的一瞬間涌起了放棄的想法。
“當!”
電梯抵達七樓,她收拾遊離的雜思,再深吸口氣跨了出去。
這個樓層分成兩個單位,右方是一間法律事務所,左邊是“威駿貿易”。由玻璃門透視進去,人員不多,辦公空間頗爲寬敞。
她才走到玻璃門前,一個小小身影已然快樂的奔來,撲入她懷中。
“媽咪!”
備戰的心立即鬆弛得再也沒一點硬度。冷淡的保護色也教柔眸背叛成了溫慈。裴紅葉蹲下身子,摟住衛朗,也接受了他毫無遲疑、毫不保留的熱情。
也許是相同的自幼喪母,所以她會更加憐愛起衛朗,因爲她明白那種難以言傳的孺慕之情不會因有父方全心付出而補足一切。
不知爲何,她就是想多疼愛這孩子一些,因此從不讓人近身的脾性,全然失效於小衛朗身上。當年弟弟裴若鴻出生時,她可沒疼到願意給他全世界。原以爲自己生性涼薄,熱情也只到溫溫的程度,要沸騰太難。但此刻胸臆的怦動,喉頭涌來的哽熱嚥氣,化爲滿滿的疼愛,由鎖不住的眼眶裡溢出。
她輕親了下衛朗的額頭。小衛朗開心的眨着眼,馬上也回報她面頰一個大大的“啾”吻。
“這麼小就會泡妞了,我真是教導有方呀。”
玻璃門邊已站了三個風格各異的男子,剛纔率先開口的那名是位棕發黑眸的外國男子,應是混血兒。裴紅葉在心底對自己嘆了口氣。
第二次了!在這種不對等的角度與他相見,昭示了自己全然的弱勢。
“爸爸!媽咪親我喔!”衛朗開心的指着額頭說着。每次爸爸或叔叔們親他時,因爲有鬍渣子,所以都有點刺刺的,但媽咪不同喔,好軟好軟,而且全身好香喔!他好喜歡。
“那我是否可以要求同等待遇呢?”衛極緩步靠近,脣邊微微的笑意像有侵略的意圖。
她來不及決定要迎戰還是怯弱躲開,便已教他蜻蜓點水般的輕啄了下脣畔。
她不自覺的撫住脣,怔怔的與他對視。爲什麼她感覺到他在極力的剋制?如果那不是輕淺的碰觸,再久一些會怎麼樣呢?
不待她有機會深想,他一伸手扶起她,笑道:“感謝你願意陪小朗過生日。”
“呃……不,應該的……我的意思是我樂意……。”有點語無倫次,見了第二次,仍是有逃開他的渴望。
“手傷好一些了嗎?”他不知何時已握住她右手,上頭的繃帶已拿掉,看得到一些正在復原中的淺疤。
“已經好多了。請放開我,謝謝。”她命令自己冷靜,回到裴紅葉該有的樣子。
衛極身後的兩名男子再不耐被晾在一邊,一左一右的並站在他身畔,由那名棕發男子先開口。
“不介紹一下嗎?小朗兒,這就是你自己認的乾媽呀?”眼中閃過一抹深意,再瞟向衛極,有着不贊同。
“傑生叔叔,嗯,她就是我的媽咪。”衛朗偎在裴紅葉與父親的中間,讓人有一家三口的感覺。
“她姓裴,裴紅葉。”衛極沒有多作解釋,也對兩位好友傳達的眸光視而不見。
“‘裴遠’的總經理?”中山雅卓再一次確認。
“我是。有什麼問題嗎?”裴紅葉迎視上典型日本男子長相的面孔。聽說“威駿”由三個人合夥,分別坐鎮美、臺、日三地。看來她今天是有幸得窺其長相了。都是不可輕忽的人物。
但她玩味的是衛極這兩名合夥人不時對他傳達的眼神,像是――不以爲然。
“工作就交給你們了。”衛極打破沉默的氣氛,低頭對兒子說:“朗兒,快去拿你的揹包,我們要出發了。”
“好。請等我一下喔。”
目送小小身子奔入辦公室,四名立在原處的大人形成的局面是三雙眸子全盯着唯一的女性瞧。兩雙是估量,一雙是深沉的……渴盼。
她選擇面對衛極。逃避不是她的本性。
“可以請教你一些事嗎?衛先生。”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我很樂意,但如果事關私人”他頓了一下,等她回答。
“是私事。”她肯定的迴應,並且明白了他必定知道許多她所不知道的事,也知道她會問什麼,正好整以暇的靜待她反應。
“你可以先問一個問題。”衛極又露出無害的淺笑了。她知道這種笑,代表他胸內有十足的算計。
“看來你不打算解開我全部的疑惑,給我一個痛快了。”她面孔冷凝起來,是備戰的盔甲。
“一天一個答案。你可以選擇問或放棄。”
她厭惡這種遊戲!怒氣令她眉峰攢聚,聲音泛冰:“我――”
“準備好了!”蹦出來的小人兒不明白自己將煙硝味破壞殆盡,逕自一手抓父親,一手抓母親,急切要“全家出遊”。“可不可以走了?”他天真的問。
衛極攤手,臉上是萬分抱歉的誠摯笑容,並且示意着: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可以立即出發。
只有她纔看得出來他眼中藏着怎樣可惡的笑意!事實上他簡直是對她被澆熄的怒火樂不可支,但他的表情會令全世界的人認爲他非常的委曲求全,如果有人還忍心對他爲難,簡直就是刁鑽至極了。
這一回合,裴紅葉認敗。沉默的橫了他一枚白眼,再以溫柔的聲音回答衛朗:“我們出發吧。”
“也!”
在小孩子的歡呼聲中,三人步入電梯。剩下兩名男子互相傳遞擔心的神情。
他們期待衛極早日由八年前的感情中掙脫出來,因此很樂見他終於有了對象。但對象倘若是肖似速水詠子的另一人,則是更令人憂心了。
這對任何一個人都不公平。
衛極難道不明白嗎?
以前不是沒出現肖似詠子的女人對衛極表示好感,但衛極縱使因肖似而表現得親切,卻很明白的拒絕對方的告白。爲什麼這次不同以往?
他們看得出來裴紅葉令衛極父子傾心,熱絡得教人膛目。但如果一切都是以移情作用爲前提,註定會傷心的。
“你想,衛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傑生憂心的問向好友。
而雅卓只是緊抿着脣,拍了拍傑生的肩,然後往辦公室內走去。
“媽咪,我們去玩太陽輪!”
“媽咪,一齊來玩雲霄飛車,很好玩喔!”
“媽咪,我們坐水道飛車好不好?”
衛朗精力充沛的拉着父親與乾媽玩遍了每一項令他感興趣的遊戲。衛極向來寵孩子,一路陪到底,弄到最後,領帶弄丟了,西裝脫下了,衣衫不平整,髮型也與兒子亂得很一致,看來像個大男孩。
當然裴紅葉也沒有機會保持乾淨整潔的原樣,有幾根髮絲由髻裡掙脫,口紅也吃掉了,一身高級的褲裝上還搖着兩隻衛朗不小心蓋上的泥印子。
從學生時代以後,她沒玩這麼瘋過,簡直差點掛掉。現下,她才經歷一場水劫。全身處於半溼狀態,要不是小朗有其年紀上的限制,只怕什麼高空翻轉、瞬間墜落、高空彈跳他都要玩上一次了。
天!她覺得自己簡直像七十老嫗,連腰都直不起來!再也顧不得尚在對衛極生悶氣,在他伸手扶她一把時,她也就不客氣的把身體重量交一半給他。
中午雖已吃過簡餐,但下午三點便在肚皮的抗議下,在遊樂場的餐廳內又吃了一頓。結果吃撐的下場是動也不想動,但小朗已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
“朗兒,讓媽咪休息一下。”衛極眼中掩着心疼,注意到她被日光曬紅的雙頰以及黑眼圈,都明白寫着“累”字。
衛朗跳下椅子,偎到裴紅葉身邊。
“媽咪累了嗎?”
“不會累,只是吃大飽了,再休息一下好嗎?呀!對了。”她突然想起,由皮包內掏出一隻巴掌大的方盒禮物道:“生日快樂。”
衛朗開心接過。
“謝謝!可不可以馬上看?”
“可以,希望你會喜歡。呃,如果不喜歡我再換別的。”她沒有與小孩子相處過的經驗,今早在挑禮物時真的無從下手,在玩具反斗城傻眼了許久,纔打電話向阿俐求救。阿俐建議了一長串,在她聽來都不甚中意,最後飛奔回家,決定貢獻上她自己中意的小玩意。
“啊!”衛朗拆開包裝紙後,對着手上的烏沉木盒子叫着。上好的材質透出年代久遠的烏澤,逸散出木質本身的香氣。盒子的每個角鑲着一隻綠翡翠,開口的環扣處飾着一顆海盜頭顱,以銀打造,右眼蓋着眼罩,眼罩則是一塊直徑兩公分的黑玉。而烏沉木的本身則刻着海洋圖案的浮雕。無論是刻工或綴着的寶石、盒身的木質,都已相當有價值,更別說它毫無疑問是一個古董。
“好漂亮的盒子骨”衛朗把玩着可愛的海盜頭,摸摸眼罩又點點鼻脣,發現海盜頭頂的頭巾似乎可以動,拇指不小心往上推了下。“叩”地一個沉聲,盒子打開了。令裴紅葉訝異的挑高了眉。
“哇!”衛朗又叫了,盒子裡面是一艘琉璃船,晶瑩剔透的船身以各種混色組成流動式的虹光,船頭的艫上烙下了一個“裴”字。
“這東曬太貴重了。”衛極低語。
“它的意義大於它的價值。我沒想到朗兒懂得如何打開。朗兒,你怎麼知道開關?”她小時候從父親手中接過這個家族象徵性禮物,花了好久才知道打開的方法,沒想到小朗兒幾秒鐘就輕易打開了。
“不小心碰到的。”他愛不釋手的玩着小船,不明白這物品的貴重性,只是覺得漂亮並且喜歡。“媽咪,謝謝你,我很喜歡。”
裴紅葉微笑輕撫小朗的頭。被毫無血緣關係的小孩打開了盒子,父親還吹擂着這盒子若不是裴家人絕對打不開,看來是祖先們太自負了,也蓄意搞出一點血緣的神秘。今天拿這個當禮物還真是送對了。她不以爲自己這輩子會有孩子,那麼,這小東西送給第一個叫她“媽咪”的孩子不也是它最好的去處嗎?
就在小朗兒專心把玩新玩具時,兩名大人又有了談話空間。這是最尷尬的一部分。沒了孩子當緩衝,純粹的兩名陌生人,又像必須熟稔,因有共同的孩子……她一向習慣面對全熟的與全不熟的人,當然在商場上也如魚得水,但一切的自若從容全失效於這男人身上。
任何一種找不到定位的處境,都會今她焦慮。
“現在是個好機會,你應該把握。”衛極的眼光由兒子那邊收回來。小朗兒拿着玩具到兒童區玩,那邊正播放着卡通影片。
“把握?抱歉,我沒興趣讓人耍着玩。”他說對了,她會把握的!但她厭惡極了他篤定的神態,彷佛她的每一步都在他料想中,而她只能依他的方式進行。口氣不免冷然且直衝。他憑什麼耍着她玩!
“紅葉……。”彷佛他已喊了千遍萬遍一般,她的名字成了他低沉輕喚裡的纏綿。
悸動直往心口抖瑟,她啞了半晌才斥道:“我沒允許你叫我的名字。”微顫的音色滅了嚴厲的肅殺之氣。天!像是可憐兮兮的嬌嗔,她怎會……。
“叫我極。”他不理會她的抗議,窄小的桌面對他構不成距離,他雙手捧住她面頰,面孔近她僅剩十公分。
“不。”
“要。叫我極。”再也沒溫和作掩飾,他的眼神裡表達着不擇手段的意圖。
“不要。”
“叫。”脣已幾近吻碰上她。
“……極……。”她立即妥協,並且屏息。
脣沒碰上她,但沉沉的笑使得他的氣息拂上她脣,搔動一串麻癢的反應。她不由自主的想以舌尖挑去脣上的痕意,卻不小心抵滑過他脣,招惹來他再不肯控制的衝動,印上了他夢魂中牽念了一輩子的芳脣……。
反射性的揚起右手,但他像是料到似的早一步拉住,另一手壓住她後腦,結實索取了一記深吻。
她以爲她會如同以往任何一記被偷吻般感到厭惡,並且沒任何感覺,即使有,也是噁心。但他是衛極,他不同……心底偷偷的給了他特別待遇,爲着她不明白的理由。
這種熟稔……是來自夢中嗎?還是真的有過?
不明白呀……。
但她至少能肯定一件事:這種暈眩,絕對不是來自速水詠子的記憶,她是真實體驗過的……。
許久許久……。
“你以前吻過我,對不對?”陷入迷思使她忘了怒斥他的無禮。
“是的。你已問完今天的問題了。”他笑。
這怎麼算?可――惡!
她從沒被氣成這樣過!
“你這個人”
“爸爸、媽咪!小朋友都好喜歡我的生日禮物,他們都打不開盒子,所以他們都說我好厲害喔!”衛朗又不自覺當了一次滅火器,奔過來拉着他們的手晃着。
“呃,真的呀!真好。”裴紅葉拒絕再面對那個令人生氣的男人,於是起身道:“小朗,媽咪休息夠了,我們再出去玩吧。”
“好。”他用力點頭,對父親道:“爸爸,這個玩具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不是的!孩子,你今年最好的生日禮物是爲自己找到了媽咪。衛極暗道。看着走到門外逕自談得開心的一大一小,陽光刺眼而燦亮,照得門外那對母子像沐在聖光中,遍佈在周身的都是他渴望多年的幸福。
結完帳,他快步加入他們,雙手大張,將一大一小攏入自己的羽翼下。經年的空虛,在此滿溢成言傳不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