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個月前,歐洲的兩大陰謀家——拿破崙三世和意大利地區最強大國家薩丁尼亞王國的首相加富爾在巴黎會晤,並達成了法國幫助薩丁尼亞統一意大利的密約。這份密約一個標誌性的就是兩國聯姻。
1859年1月,法國熱羅姆·拿破崙親王攜帶聯盟的條約來到薩丁尼亞的首都城市都靈,同國王的長女克洛蒂爾德公主結婚,意味着拿破崙三世的誓約正式生效,加富爾可以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籌劃對意大利統一的最大障礙——奧地利開戰上面了。
對外交熟稔的政治家都看到了戰爭來臨前的烏雲,英國對奧地利和薩丁尼亞進行了最後的和平調解努力,收效甚微,奧地利不可能放棄倫巴第和威尼西亞兩大風水寶地。
好在這場國際盛事吸引了全球的目光,緩解了盧森堡大公的緋聞事件,陪審團對魯爾的審判是三年有期徒刑,後來被大公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減刑爲流放比利時的殖民地剛果,不過,有謠言稱魯爾被流放的地方是食人族部落,大公這是公報私仇呢。唐寧對這樣的謠言也只好一笑而過了。
奧地利的情報顯示溫莎軍醫院並沒有應法國的請求跟法國和薩丁尼亞合作,於是爲了增加勝算拉攏盧森堡到奧地利這邊,奧地利這個不怎麼靠譜的國家、沒怎麼見過治療輸出大師在戰場上表現的奧地利也向大公拋出了橄欖枝。唐寧終於開出了他的條件:給我做倫巴第王國與威尼西亞王國的總督,我便幫你打贏法國、薩丁尼亞聯軍。
好大的胃口!看來大公對這兩個地區的野心是蓄謀已久的了,奧地利當然也無法答應唐寧的要求。請神容易送神難,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艦隊一開到威尼斯,誰也趕不走盧森堡大公了。
不過,奧地利並沒有像法國那樣張揚這件事,博得了野心家唐寧的好感,沒準兒唐寧真的會幫奧地利一把。
意大利是文藝復興的發源地和中心,曾經有歐洲的老師之稱,不過,日爾曼蠻族的入侵就像公牛進了瓷器店,把古羅馬帝國攪和得一地碎片,其興也勃,其亡也忽。由於教皇在意大利的統治傾頹,不得不引入外部勢力,造成了佛羅倫薩、威尼斯、米蘭、那不勒斯和教皇國五強爭雄,誰也無力統一意大利,只是帶來無休止的戰亂和動盪。工大業革命的時代,亞平寧半島更是遠遠落後於英、法等國。
由於綜合國力全面落後,列強環伺,意大利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經無法實現統一,越來越多的政治家傾向於藉助外部的力量來實現自己的報負。哪個國家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則對整個意大利的政治與經濟有重要影響,唐寧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也像英、法、奧、俄、普一樣成了列強之一。盧森堡大公的身份倒沒什麼大不了的,英國、荷蘭雙料東印度公司老闆纔是他身爲列強的軍事資本。
法國是天主教國家,爲教皇國的主要保護國,在教皇國有駐軍,這也是列強唐要干涉亞平寧半島政局的一個重大因素。天主教是一個組織嚴密的宗教,從出生到洗禮、結婚、喪葬教會都要管一管,是硬性地管、強制地管,唐寧對天主教的厭惡比新教要深得多。
爲什麼洋人與中國人的宗教衝突都發生在法國傳教士那兒呢?這跟法國的傳教士是天主教有很大的關係。天主教有很強的排他性,信了我就不能信別的神,甚至不能祭祖。這跟中國人的傳統衝突太大了。中國人祭祖是很虔誠的,他們打心眼兒裡認爲這纔是最重要的神,邏輯可以是這樣:神跟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他要庇佑我?所以呢,還是老祖宗靠譜,跟我有血緣關係,要是他們泉下有知,說不定會照顧一下我。
中國人的智商之高這一點就看出來了,你看看老外就不會這麼想,神只有一個,就是上帝,所有的人都是上帝的子民,子民那麼多,那憑什麼上帝會照顧我呢?憑什麼保佑我升官發財呢?
中國人更聰明的是什麼都信一信,辦喪事大辦特辦的方法是請來一對和尚、一對道士、一對尼姑和一對喇嘛,這叫“四全”,反正你們說的那些怪力亂神我也沒親眼見過,既然你們這麼能吹,那我就全都信一信。
在唐寧看來,天主教就是用一種牛鬼蛇神來打倒別的牛鬼蛇神,跟別的宗教其實也是蛇鼠一窩。大清被打開國門是好事,最不好的就是鴉片合法化,其次就是宗教入侵。至於領事裁判權,那是大清活該,動不動就用刑或者變相用刑,打死人,弄死人,折磨人的事情比比皆是,哪天要是大清採用公平的現代司法制度,這領事裁判權可以成爲唐寧反對洋人入侵的第三件事。
不要扯遠了,當下唐寧這個飽受爭議的無神論列強最要緊的是打擊天主教的勢力,若能把倫巴第和威尼西亞拿下,建立可靠的友好政權,就相當於給另一個友好國家瑞士拿到出海口。瑞士的中立政策也許是個無奈的選擇,它只是一個內陸國,根本沒有出海口,哪來的殖民野心呢?萬一瑞士有了出海口,那……想想就挺有意思,它還會固守中立嗎?
唐寧這個意大利語都不會的傢伙估計是很難直接統治意大利的領土了,他必須找一個可靠的盟友。加富爾首相是個保王黨,一切不是在薩丁尼亞國王統治下的意大利統一他都不支持,這不符合唐寧的政治取向,薩丁的國王還是權力太大了。歐洲人都想學英國搞立憲君主,但他們都學得不像。這也情有可緣,英國第一部用法律約束君主確立“王在法下”的概念是在十三世紀,實在是歷史太悠遠了,期間經過了漫長的君主與貴族、資本家們的較勁,才形成了傳統,法理上君主還是很尊貴很有實權的,可是真正執政的又是首相,這個專制到民主的奇怪過渡可不是隨便一個國家都能學到的,虛君的微妙很難掌控,一搞不好就變成實君了。
他把目光瞄準了另一個意大利政治家——朱塞佩·馬志尼。馬志尼是一個堅定的共和派,他是一個理想家,但並不是純粹的幻想家。在1848年的意大利革命中,亞平寧半島曾經出現過威尼斯共和國和羅馬共和國兩個共和國,其中的羅馬共和國的領袖就是馬志尼。
在馬志尼短暫的統治期間,他是一個用一種驚人的開明和容忍的精神來管理國家的人。在城市內外的死敵包圍之下,馬志尼拒絕禁止出版自由,或者把政敵監禁起來。他的政府打算幫助教皇從前的臣民中更不幸的人——市區的窮人、牧羊人和農民,他們的已經很低的生活標準近年來又下降了。糧食稅取消了,其他賦稅也減輕了。訴訟的費用較以前低廉,第一次使窮人得以在法院申訴。革命會議接收了教會的房屋和資產,把土地分配給較爲貧苦的農民,在城市裡,公共工程的計劃減輕了失業現象。政府工作人員和軍隊中士兵的報酬都相當可觀。關稅降低了,因而一般生活標準能夠有顯著的改善,但是這卻受到了中產階級的反對,因爲他們的財富是依賴經濟上的保護的。
這些政策都沒什麼,甚至接收了教會的房屋和資產都沒什麼,畢竟出來混是要還的,神棍們做威做福那麼久也該還了。但是馬志尼政府最不該的政策可能是強派公債,這就使所有的富人沒有了安全感。公平有兩種,一種是按人頭,一種是按資產。誰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掠奪富人除了富人本身會受傷害之外,還會讓所有有能力致富的人心存不安,在事實上劫富濟貧的政策的打擊面是廣譜的。如此激進的民粹政策在1849年的歐洲終於遭到了列強的圍剿而瓦解。於是,西班牙、奧地利、法國這些列強都來了,教皇再次被列強扶持復辟。
若是馬志尼再次執政,恐怕會吸取羅馬共和國的教訓吧。他,就是唐寧選中來統一意大利的最佳人選,這一次,有大資本家的支持,馬志尼和他的小夥伴們不用急着從富人手裡搶錢以在窮人面前贏得政權合法性了。
作爲革命黨人,馬志尼跟千千萬萬同胞一樣,跑到倫敦去組織運動,唐寧本該回到倫敦找馬志尼交流,可是茜茜已經回孃家去了,唐寧就沒有必要回倫敦,而是在離是非中心很近的瑞士意大利語城市盧加諾與馬志尼會晤。
盧加諾是一個風光迷人的城市,山青水秀,泛舟其上,讓人感到應該忘情于山水之間,不宜去想人世間你死我活的紛爭。
唐寧的遊艇上有兩個人,一個老朋友,一個新朋友,都是共和派人士,不過,一個是法國人,雨果,另一個是馬志尼。
這兩位都是理想家,應該說不太適合搞政治,尤其是雨果。但他們都是共和派的靈魂。法薩聯盟與奧地利大戰在即,法國皇帝有可能在唐寧的搗亂之下一敗塗地,所以他邀請雨果來會晤,告訴他這個可能性,共和派則可以做好準備,趁亂從拿破崙三世手中奪下政權。
這兩位都不是戰爭專家,對唐寧的搗亂有如此強烈的效果感到懷疑,難道是要傾所有東印度公司的軍隊來幫奧地利打仗嗎?不過,唐寧的威望使得這兩位不敢懷疑他的判斷,估計十有八九法國和薩丁尼亞是要吃敗仗的了。在大土豪的支持下,路透社的情報網絡天下聞名,兩位有政治立場的人要是連這一點都不相信那就談不上什麼老朋友、新朋友了。
馬志尼:“請恕在下愚昧,爲什麼你幫奧地利人贏了戰爭,我們共和派就能在意大利執政?搞不明白。”
唐寧:“因爲沒有我的幫助,輸家就會是奧地利。哈布斯堡王朝連拿破崙三世都不如。我會在關鍵時刻出手,條件就是倫巴第和威尼西亞總督的寶座,反正哈布斯堡也會失去這兩個地方,所以,這個便宜總督他會樂於贈送的。然後,我就會把倫巴第和威尼西亞轉變成共和國,由我來設計體制。不會再有貴族。只有精英集團和大衆集團,分別成立上議院與下議院,在我看來,這是最合理的社會制度,既保障人權,又保障財產權。”
馬志尼:“然而……您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唐寧把話鋒一轉,問雨果:“維克多,我倒是想問問,你對宗教的態度是什麼樣的?”
雨果:“我認爲,基督教將消失,基督則會永生。”
唐寧:“……什麼意思?”
雨果:“有組織的限制人們生活的宗教組織會消失,但信仰是自由的,上帝可以繼續存在人們的信仰中,但不要再幹涉世俗。”
唐寧哈哈一笑:“說得好!我的紙牌屋計劃你們聽過嗎?我的理想都在裡面了,有歐洲議會,國際法庭。意大利,就是我塑造新歐洲的第一個大工程啊。我得展示給別人看,我的歐洲影響力不是吹出來的,我確實是能夠影響時局的。你們覺得這是狂妄也好,自大也好,我們理想主義者不都是這麼狂妄的嗎?當然了,我跟你們不同,政治有血腥與骯髒的一面,要做成事,就必須有忍受一時的陰暗,有人有國家要破滅。這一次是拿破崙三世和我的老朋友歐仁妮皇后倒黴,下一次,可能就是我的連襟,奧地利皇帝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