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陣敲門聲打破了現在的窘態。
辰夜趕忙攏起前襟,做無意狀繼續喝酒。
小寶尷尬落座。
洛函道了聲“失陪”起身出了隔間下樓去開門。
辰夜與小寶各自低頭獨坐。
辰夜怕小寶誤會,再加上他進門時五味陳雜的表情,也覺得他肯定會誤會,但是感覺這等事越解釋越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索性不解釋。
辰夜吃了兩口菜,偷偷瞧着小寶,他如石像般一動不動,怔怔的望着桌子,似乎酒也醒了,慘白着一張臉。
辰夜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氣氛冰到極點。
最終,辰夜實在不堪忍受如今的局面,便也出了門,站在二樓的臺子上,恰巧能看見一樓大堂的情景:小二已經不在了,似乎已經回房睡了,只剩老眼昏花的賬房先生趴在桌上睡着,對於敲門聲罔若未聞。
洛函下了樓,拉開門閂開了門。
木門發出一聲暗啞的響聲,一襲絳紅色的衣袍融入眼簾,頓時讓辰夜的神經緊張起來。
樂染跨進門檻,衝洛函點了點頭,算是謝過,便上了樓。
洛函關上門,掛上門閂,提着衣裾也上了樓。
辰夜故意站在樓梯口,裝作欣賞風景。
樂染上了樓,擡頭看見辰夜,踩在最後一個臺階上的腳頓了頓。
辰夜轉頭,故作吃驚得看着樂染:“呦!這麼巧?不想會在這裡看見樂公子!我們倆也真是有緣。”
樂染上了臺階:“有緣?怕不是一些人有意爲之纔好。”
有意爲之?辰夜心道:我是想有意爲之,奈何你來去無蹤,此次是老天開眼,纔會讓我在這裡碰到你,哈哈。
辰夜笑呵呵道:“樂公子誤會了,我來這裡是受朋友邀請赴宴,說來也是巧。”
樂染道:“哦?你在這裡還有朋友?”
辰夜剛想接口,胳膊卻被人大力一拉,身子不由轉了個圈,擡眼正對上小寶的視線。他喏嚅着脣,憋紅了臉,半晌方擠出一句:“師傅,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和老闆好上的?”
辰夜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以這種態勢發展!
剛上個樓來的洛函也因着這一句話頓在了當場。
樂染也愣了愣,然後笑起來:“原來如此!那真是在下誤會了。”
辰夜忙道:“不是……那個……你別聽這小子胡說。”
小寶這纔將樂染看到,辰夜清楚的看見他登時一哆嗦,然後擡頭看着天花板,但紅到耳根的臉出賣了他。
樂染似也看到了小寶,皺着眉頭望着,似乎終於意識到在哪裡見過的時候,堪堪避過了目光。
樂染道:“既如此,這麼晚了,也不便打攪二位了,我先回房了。”
辰夜拱了拱手。
樂染徑直向一旁的房間走去,路過小寶時,匆匆瞥了小寶一眼。小寶換了個姿勢,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
樂染走進東邊的第一間,關上門。
辰夜對洛函道:“剛纔君未胡說的,你……別介意。”
洛函邁上臺階,道:“不會,我們回房吧。”
辰夜點點頭。
小寶自從見了樂染以後就一言不發的,也不吃不喝,呆呆一個人坐在那裡。
辰夜問洛函道:“你認識剛纔那位公子?”
洛函道:“他是兩個月前住進了這裡的,雖沒說過幾句話,但也時常碰面,算是認識吧。”
辰夜環視着周圍:“你這酒館還可以住人?”
洛函道:“是,二樓的幾間屋子空着,又時常有酒客喝多,我便安排他們在那裡休息,一來二去,我想着空着也是空着,便改作客房了。”
辰夜問道:“那住的人多嗎?”
洛函道:“小本生意,並不算多。”
辰夜靦着臉道:“那我住進來如何?你就當我是尋常住客,房錢按月算,怎麼樣?”
洛函道:“辰夜兄這是什麼話,你那日救了在下的命,小店自然隨時爲你敞開着。”
辰夜鄭重道了一句:“那便打攪了。”
辰夜低頭嘬了一口酒,掩飾着自己心頭的樂開花:這下不僅能暗中監視樂染,還能隨時品嚐洛函的梅子酒,簡直兩全其美。
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
那夜喝完酒的第二天,辰夜便立即結了房錢,拖着行李和小寶,興匆匆的直奔洛函的酒館。
這一待就是七日,這七日倒過得頗愜意,平日裡無非和洛函喝喝酒,監視監視樂染。樂染這陣子並未有絲毫動靜,整日也不怎麼出門。不知在屋裡都幹些什麼?辰夜也無法進得門去臉對臉死盯着他。
辰夜料想着這覆惡作案一次之後,須得隔上一陣子纔會進行下一次狩獵,所以若樂染真是覆惡,他現在沒有動靜也是合理的。
但也不曉得覆惡下一次作案是何時?但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辰夜前幾日一直在琢磨着那日在街上聽到的那位大嬸的話,雖然有些神乎其神,但也不乏一些可取之處。畢竟前面死的兩人都認識付嫣,這其間必有蹊蹺。再加上樂染與付嫣曖昧不明,朱葉死亡當晚,樂染又從那裡回來。雖未得到明顯證據,但辰夜總感覺樂染在其中扮演者至關重要的角色。
在第三個人遇害前,辰夜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麼。然而總這麼盯着樂染的大門也看不出個什麼來。
按照之前的線索,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還是付嫣的客人,或者是付嫣自己。若樂染真的是覆惡,變換成付嫣的樣子殺人,還和付嫣曖昧不已,那付嫣便一直身處危險之中;若不是,也保不齊會是付嫣的客人。
總之,從付嫣身上着手查起,準沒錯的!
辰夜攥着變出的幾兩銀子,晃盪在汴州城最繁華的一條街,走進看起來最奢華的鋪子,換上其中最華貴的衣服;然後再去古玩鋪,將腰帶上掛滿了玉牌,帶了滿手的戒指,辰夜滿意的看着鏡中的自己,活脫脫一個暴發戶家的兒子。
辰夜回到酒館,囑咐小寶在酒館盯好樂染。小寶指着辰夜,說辰夜這身像街口隔壁王大嫂家的花公雞……
辰夜搖着色彩琳琅的牡丹摺扇,推開綺繡樓的大門。
濃妝豔抹的老鴇上下打量着辰夜,招呼道:“誒呦,公子一看就是家財萬貫的主,來我們這保證讓你快活。我們這裡姑娘多的是,不知公子可有看中的?”
辰夜將摺扇一合,灑然一笑:“久聞綺繡樓花魁付嫣之名,今日前來,自然是爲了付姑娘。”
老鴇的笑容頓時凝住:“公子能否換一人?傅姑娘今日……有客。”
辰夜擺弄着手上的戒指:“多少錢能讓我見到傅姑娘?您只管開價。”
老鴇支支吾吾:“尋常人也就罷了,只是樓上那位,咱可惹不起。”
辰夜道:“哦?這人是誰?這麼大本事?”
老鴇看看左右,低聲道:“誠翼王家的小世子……宋第。”
辰夜道:“辰夜不才,偏就喜歡有挑戰的事。既然媽媽您不敢惹,就由我去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