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霧霾嚴重的大街上,車輛川流不息。汽車太多了,牌照有首都的,有直轄市,有各省份的。車牌類型也是五花八門,地方的,軍隊的,合資企業的,大使館的。這就是首都,方方面面都能體現出政治、文化、科技中心的特點。
大街上衆多車輛中,坐着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喬金寶就在其中一輛汽車上。他現在坐的已經不是那輛黑色書記專車,而是改乘了一輛出租汽車,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蹤,司機也不行。
本來首都就被戲稱“首堵”,又逢週末不限行,更是堵成了一鍋粥。看着前後左右滿滿當當的車輛,又感受不到汽車移動,喬金寶彷彿置身於一個碩大的停車場中。他現在心情特別矛盾,既希望就這麼堵着,最好永遠堵着不動,直至不用去見那個傢伙,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同時他又希望儘快到達目的地,儘快見到那個傢伙,三下五去二,快去快回,可他也意識到沒那麼簡單。
別管願意不願意,所有汽車都是蝸速前行着,感覺就像一個整體慢慢移位的停車場。看着實在眼暈,實在心煩,於是喬金寶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過了很長時間,車身忽然一搖晃。喬金寶睜眼看去,前方車輛已經不如先前密密麻麻,最起碼分出了清晰的車道,車速也都提了起來。
拐過一條街道,又右轉了兩次,出租車到了北城區,再向北鑽了兩條街,便看到了那條好似熟悉的街道。雖說喬金寶來*不止一次,但對*好多地方並不太熟,尤其常去街道更是隻有那麼幾條。但對於右前方這條街道,雖然只是真正到過一次,他卻記憶猶新,很長時間都以到這裡爲榮,都以到這裡赴約而興奮,近期又因曾到過這裡而不時後悔。
“停車”,喬金寶忽然喊了一聲。
“怎麼不早說?”司機略微埋怨一句,踩剎車,出租車停了下來。
付過車費,喬金寶走下汽車,望向前方那處所在。
上次來的時候,正是四月初天氣,當時春意盎然,萬物復甦,夜晚的燈光搖曳變換,置身其中好不愜意。而今再踏上這裡,卻已是八月伏天,熱浪襲人,霧霾嚴重,心中煩躁難耐。可能跟心情也有關吧,喬金寶爲感受不同找到了註解。
出租車啓動離去了,喬金寶這才戴上墨鏡,邁步走向前方。其實出租車完全可以停到前面那處所在,但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到過這裡,即使陌生出租車也是如此。
步行了一百多米,喬金寶來在掛着“隱廬”牌子的建築前,四下看了看,快速拾階而上,閃身進了大廳。
大廳裡依然很清靜,沒有喧囂的感覺,喬金寶取出手機,準備詢問具體房間。
迎賓女孩迎了上來,面帶笑容:“先生,請問您是姓喬嗎?”
握着手機,喬金寶“嗯”了一聲:“我姓喬。”
“有位陽哥在‘雅士’等您。”女孩伸手示意,“請跟我來。”
還是那個房間。喬金寶閃過這一念頭,跟着女孩走去。拐廊道,進屏蔽門,右轉再右轉,換了兩次女孩引領,喬金寶到了那個標着“雅士”的屋門前。
“先生請。”門前女孩輕輕推開屋門,示意着。
喬金寶穩了穩心神,邁步走進屋子,身後屋門輕輕關閉。
雖然是白天,但屋子裡依舊亮着燈光,剛纔整個行進路段也都亮着燈。外屋裝飾和上次見的一模一樣,依舊典雅、別緻,帶着文氣。
外屋沒有人,喬金寶來在中間屋門前,擡手在上面敲了三下。
“進來。”屋裡傳出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
不是陽哥,還是上次那人?帶着疑惑,喬金寶推門走了進去。
一個清瘦男子坐在圈椅上,對着進門的喬金寶喊了聲:“去掉‘武裝’。”
邊摘墨鏡,喬金寶邊看向屋子西北角方向:“常哥,這是幹什麼?故弄玄虛。陽哥呢?”
“彆着急,我來了。”西北角牆壁出現洞口,一個挺拔的身影走了出來。
這就是陽哥?看到這個迎面走來的男子,喬金寶頓時覺得矮了半截。對方的氣質、神態、步履都體現着身份,根本不是自己能比擬的。
“陽哥你好。”喬金寶迎了上去。
“老喬,你很守時嘛,還不到十二點。”陽哥伸出了右手。
“主要是城裡堵車,其實不到十點就到了。”喬金寶握住了對方右手。
“陽哥,我先去了。”精瘦男子起身,適時說了話。
陽哥點點頭:“好,你去吧,我和老喬談談。”
精瘦男子沒有去往陽哥出來的方位,而是由喬金寶進來方向離開了屋子。
陽哥伸手示意:“喬書記,請坐。”
喬金寶一楞,趕忙回了一句:“您請。”
陽哥沒有再客氣,而是直接坐到了圈椅上。
喬金寶跟過去,坐到了那個精瘦男子剛剛離去的座位上。
“喬書記,這個身份只有我知道,我和老常也沒說,夠意思吧?”陽哥面帶笑容,親手給對方倒了杯茶。
“謝謝。”喬金寶微微欠身,“謝謝陽……明司長考慮周全。”
陽哥收攏笑容,拉起了長音:“老喬啊,近段時間連電話都不接,差點把我逼的親自上門,你這可不夠意思呀。”
“陽哥,鬥來鬥去沒意思,我不想玩了。”喬金寶說出了想法。
“好像以前你就說過,爲什麼呀?”陽哥緩緩的說。
輕咳兩聲,喬金寶講說着提前想好的措辭:“我和他並沒有原則衝突,以前也不認識,只是在他隨黨校學員去縣裡考察時,才第一次見面。那次見面,他還給我幫了忙,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去年十月份,他出任安平縣長,我倆搭起了班子 。雖說他很年輕,但工作務實,非常有創造力,在主政這十個月中,做了許多具有開創性的工作,還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以前爲了單純追求gdp,縣裡引進了好多污染項目,後來雖然意識到其危害,但一直也沒捨得放棄這份政績,便任由了順其自然。是他到了以後,堅決推進對污染項目整改,採取關掉、改進、重新申報等模式實現了整改目標。實話說,即使有部委、省市文件支持,但如果沒有他,整改工作不可能做的徹底,甚至還不到位。今天再來首都,看到這裡的霧霾重重,再對比安平的碧水藍天,更感受到他的眼界與魄力。
安平縣是農業縣,也一直號稱農業大縣,但除了耕地佔比稍微大一些外,根本就沒有農業大縣的樣子,而完全是一個落後山區縣的面貌。也是他發現了經濟發展短板,強力推行經濟作物種植,從目前來看,這個策略是非常正確的。這項產業雖然剛剛起步,規模也不夠大,但卻展現了強勁的生命力,不但解決了部分剩餘勞動力再就業問題,而且肯定會增加農民收入。
剛纔說的事項,只是他衆多成績的縮影,其它還有很多。比如社會治安大整治,現在安平縣社會治安面貌大大改觀,得到了社會各界一致好評。再比如社會景觀整治,以前髒、亂、差的好多街道,現在是既整潔又美觀,按照計劃,再有兩年,城鎮面貌會發生質的變化。而且更難得的是,不但做了這麼多有益的工作,卻沒有過多佔用政府資金。如果讓我做的話,我肯定做不到這麼好,很可能都未必能做成。有他這樣的領導和搭檔,是安平縣之福,是所有老百姓之福,也是我喬金寶之福,我沒有和他斗的道理。”
“精彩,說的真精彩,就跟真的一樣。”陽哥誇張的鼓了鼓掌,然後問道,“那你爲什麼還和他斗的死去活來,不可開交的?”
“哎。”喬金寶嘆了一聲,“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狹隘了,總怕人家搶了風頭,怕人家取而代之,當然我們也沒有斗的那麼厲害。其實人家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就是想把工作幹好,想踏踏實實的做事,而且人家也看不上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位置。退一步講,即使他做書記,也綽綽有餘,我不嫉妒,只有祝福。再說了,沒準我還能沾了這些政績之光,也能再有所發展呢。”
“哼哼哼。”陽哥“嗤笑”起來,“是你太單純,還是太幼稚呢?或者你本就說的是假話?即使你上面說的有道理,即使你想和他沾光,可你也不想想,你都對人家做了什麼,人家能饒了你嗎?我問你,他的老鄉秘書是誰整的?他爲了秘書,竟然可以當衆打人,還可以大罵縣委常委,秘書在他心中夠重了吧,他能饒過始作俑者?”
喬金寶道:“是那個周公瑾呀。”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信這個結論嗎?他信嗎?他會饒了幕後黑手嗎?”陽哥冷笑連連,“柯揚、陳玉軍被你們整過吧?喬海濤讓你們攻擊過吧?趙中剛上門挑釁期間可是和肖月娥推杯換盞過的,你別說不知道。還有剛剛發生的曲勇被誣一事,還有……”
聽着對方列舉的一件件事項,喬金寶心亂不已,但還是強自鎮靜的說:“有些事是誤會,有些事我根本不知情,他也都表示了理解和諒解。我真的不想玩了。”
“老喬啊,放棄幻想吧,想不想玩不由你。”陽哥說話間,一抹玩味笑容浮上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