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來去匆匆,轉眼又是好幾周,日子已經到了年底。
每年雙節前後,黨委、政府都會好一通忙活,今年也不例外。
這個時段忙就忙在會議、總結,忙就忙在安全檢查。
身爲市委常委,身爲市政府重要成員,身爲衆多工作、重大項目的主管領導,楚天齊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就連週末也搭上了。
相比起許多工作,安全檢查更是重中之中。這些年以來,楚天齊一直對安全生產非常重視,今年更是不敢怠慢,去縣市區督促、檢查就成爲其重要內容之一。
這天,在從玉赤縣鄉下檢查後,楚天齊支開了陪同衆人,專門到了弟弟家,與弟弟一家三口共進晚餐。
近一年多工作繁忙,尤其父母也到了省裡,楚天齊回縣裡少之又少,而且每次回來也都是隨從相伴、來去匆匆。這樣一來,與弟弟一家見面甚少,更沒在弟弟家吃過一頓飯。
對於楚禮瑞和楊梅來說,能有這樣一位聲名顯赫的大哥,那是極其自豪與幸福的,卻也盼着能和大哥多聚。但他們也清楚大哥忙的不可開交,只能在極其有限的年假團聚一下。
今天大家專門抽*出時間到家裡,夫妻倆都放下了手頭工作,楊梅更是專門請了事假,在家裡爲大家操持晚飯。
當楚天齊一到,幾份菜品很快上桌,楊梅繼續在廚房忙碌,哥倆則對酒相談。
吃着可口的菜餚,品着醇香的美酒,弟兄相談甚歡,再與幾歲小兒趣味對答,好不快哉。
待到菜品全部上桌,催促弟妹坐到桌上,楚天齊拿起酒瓶,給弟妹倒起了白酒。
“大哥,我來。”
“我來我來。”
慌得禮瑞夫妻倆要搶酒瓶。
“就我來。”楚天齊執意給楊梅倒了滿杯。
放下酒瓶,楚天齊也端起了酒杯:“這些年我一直四外奔忙,你嫂子也在外面上班,家裡老人都是你倆照顧,尤其楊梅更是照顧的無微不至。我這個當大哥的,敬楊梅,敬你們兩口子。”
“大哥,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說見外的。我們離得近,照顧老人是應該的,其實也沒照顧到什麼,就是多跑了幾趟。咱們家能有這樣的光景,全都是大哥帶來的,楚家因你才改換了門庭。”楊梅說的很是真誠。
楚天齊搖了搖頭,臉上閃過尷尬:“說實話,以我現在分管內容,要給楊梅安排個好工作還是可以的,就是示意下面人也能辦。可我這人吧,雖說手裡也有點兒權利,但就是辦不了這樣的事,你們什麼光都沒沾上。我這做大哥的也……”
楊梅搖手打斷:“大哥,可不能這麼說。你從剛工作的時候,就每月給家裡寄錢,一直堅持了這麼多年,嫂子也是給爸媽買藥,給我們大夥買吃穿用的。可能那些錢物不抵大款的一擲千金,但爸媽花的安心,我們用的踏實。拋開這些錢物,你帶給楚家的精神財富,我們享受不盡,我們倍感榮幸。現在全市老百姓都念大哥的好,都說大哥爲官正派,我們爲你感到驕傲,也倍感榮幸。大哥,我們兩口子敬你,敬你爲楚家做出的好表率。”
讓弟妹這麼誇獎,楚天齊還有些不好意思,便“呵呵”一笑:“罵我的人也很多。”
“好人沒人罵你,罵你的全是歪瓜裂棗。來,大哥,敬你,不能老讓你端着杯。”楊梅說着,又督促祥瑞端杯。
三隻酒杯碰在一起,然後又一飲而盡。
“叮呤呤”,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楚天齊一楞,遲疑了片刻,才接通:“你好!”
“是楚市長嗎?”手機裡傳出一個老態的聲音。
聲音很熟,但楚天齊一時沒有想起來,便回道:“我是楚天齊。”
“楚市長,我是馮志國,我想請您坐坐,可以嗎?”手機裡的聲音帶着一絲緊張。
楚天齊“哦”了一聲:“馮書記呀,我已經吃上了,改天您到市裡,我請您。”
“對不起,我也是剛剛纔知道您還在縣裡,我、老黃都想跟您坐坐,武進忠、牛正國他們聽說了,也想一塊請您。要是您不方便,我們就不打擾了。”對方的語氣極盡恭敬。
“這……”略一沉吟,楚天齊又說,“好吧,馮書記,在哪?”
“您能來呀?”手機裡聲音透着興奮,“就在草原人家,鼓樓邊上。我讓人去哪接您?”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楚天齊說着,掛斷了電話。
看着弟弟、弟妹,楚天齊一臉無奈:“家裡人吃頓飯也吃不消停。”
“大哥您人緣廣,這是好事。”楊梅說着,已經站起身,去幫楚天齊拿衣服了。
“我自己來,自己來。”楚天齊趕忙搶先一步,抄起了外套。
……
“草原人家到了。”司機一腳剎車,出租車穩穩停下。
“師傅,給。”遞過車費,楚天齊推門下車。
“楚市長,楚市長來了。”隨着一聲呼喊,一羣人衝出了涮肉館。
楚天齊立即笑着招手:“讓諸位久等了。”
“市長好!”
“市長好!”
人們紛紛上前問好。
楚天齊一一和大家握過,同時低聲囑咐着:“不要這麼稱呼了,人們都朝這看,以爲咱們起糾紛呢。”
“楚市長,這是楚市長,怪不得眼熟呢,我怎麼能要他的錢?他怎麼會打出租,說話一點沒有官架子呢。”司機嘟囔着,搖下車窗,使勁的遞着剛收的車費,“市長,給您錢,我不能收您的。”
聽到了司機喊聲,楚天齊趕忙督促着衆人,大步走進涮館:“快快快,咱們進屋吧。”
剛纔門外的騷*動,以及這前呼後擁的架勢,立即吸引了食客的目光。再加之好多人都看市裡新聞,很自然就認定了那個高挑年輕人的身份——常務副市長楚天齊。
來在二樓大餐包,人們都站在那裡,誰也不落座,都等着楚天齊上座。
看着衆人,楚天齊說:“諸位都是我的老領導,你們都不坐,我怎麼能坐,更不能坐這了。”
“楚市長,您纔是領導,理應坐上*位。”馮志國示意着。
“馮書記今天打電話,我聽說都是老領導,纔來的,我只是一個後生晚輩。再退一步講,即使我現在在市裡工作,可諸位大多已經退休,咱們也沒有隸屬關係,也不能這麼排列。來,馮書記,您坐這。”楚天齊說着,示意馮志國坐下。
“不不不,這可使不得。”馮志國連連擺手,不肯就座。
謙讓一番,主座空了下來,人們依舊是以楚天齊爲中心,四散坐開。
楚天齊挨個看過去,左邊是馮志國、黃敬祖、溫斌、王文祥、馮志堂,右邊是武進忠、牛正國、劉文韜、方宇、要文武。
看到這樣的排列,楚天齊不禁好笑,正可謂壁壘分明,一邊是與自己曾經鬧過矛盾的,一邊是一直支持自己的。他還發現,人們都老了,大家不但大都鬢角斑白,當初的鋒芒與意氣風發也不復存在。
在等着上涮菜的當口,楚天齊與人們聊了一些過往,也講了一些閒趣。但人們大都有些拘束,聽得多,講得少,也全都是圍繞着他說。
很快,一應菜品、牛羊肉上桌,酒也斟滿,馮志國請楚天齊提酒。
知道人們也不會先提,楚天齊便也沒再推辭,直接舉起酒杯來:“馮書記、黃書記、武部長、牛書記、各位,大家都是我的老領導、老同事,都在我的工作當中給予我了不同的助力,今天借花獻佛,我敬大家。”
“市長客氣了,我們敬您。”衆人的聲音異口同聲,就好似專門培訓過一般,可見官場人士的訓練有素。
第一杯喝過,楚天齊又端起第二杯:“這杯酒,我要專門敬幾位老領導,向這幾位老領導道歉,爲我當初的莽撞道歉。馮書記,那次逼得您當衆道歉,是我少不更事。黃書記,您是我的啓蒙領導,但我給您添得麻煩最多,對不起。溫鄉長,當初我少不更事,請見諒!”
不管作秀也好,真誠也罷。人家楚天齊現在可是堂堂的副廳級領導,是手握實權的常務副市長,完全沒必要跟自己說這些,更沒必要雙手端杯、哈腰賠情。這幾人怎能不感慨,怎能不慚愧,又怎能不激動?三人聲音顫抖的表態:
“楚市長,您別這麼說。您對我夠好了,您讓俊飛給我的茶葉,我現在還留着呢。”
“楚市長,是我說的不好。”
“楚市長,當初都是我的錯,請您原諒。”
楚天齊伸杯向前:“今天不要稱呼我的職務,更不要稱呼‘您’,敬各位老領導。”
四人喝下杯中酒,那三人更是在酒的醇香中品到了苦與甜。
看着衆人閃閃的淚花,楚天齊暗自感嘆着:人心都是肉長的呀!
與“對頭們”喝過,其他人自是也要分批去敬。
有楚天齊這麼一開頭,這酒就喝了起來,氣氛也輕鬆、熱絡了好多。
人們談的範圍很廣,談過去的一些事情,也談到病休的鄭義平的身體,還談到了憑空消失好多年的魏龍。
在聚餐進行到中途時,玉赤縣在職黨政領導也趕來了,又掀起了一輪敬酒熱潮。
人們不會想到,今天與楚市長這次相聚,日後竟也成了對手攻擊他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