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能吃,爲什麼要長大呢,多浪費糧食啊。”
銀時懶洋洋地擡起死魚眼,慢悠悠地回答。
“我又不是吃的,是……”桂小太郎剛想一本正經地反駁,卻發現其他人嘴角潛藏的一絲笑意,頓時漲紅了秀氣的小臉,“三三,他們欺負我!”
路漫漫嘴角的笑意也忍不住盪漾開去,她算是看出來了,雖然桂小太郎和銀時差不多大,高杉晉助稍微小一些,但是最受欺負的卻永遠是桂小太郎。
大概是對他那一頭又長又黑又直的頭髮有很多怨念吧,難怪總是叫他“假髮”。
既然蘑菇不能吃,就只能另尋方法了。
高杉晉助繼續回去綁自己捉鳥用的道具,桂小太郎蹲在旁邊捧着臉蛋,一臉羨慕地讚美:“哇,高杉你好厲害哦,居然會做這個!”
高杉瞥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做自己的東西。
路漫漫是放棄了,她可是從一開頭就沒有吃野生動物的想法,最多能幫他們去釣幾條魚。不過待會兒要是真抓到了鳥啊兔子啊什麼的,要怎麼料理還真是一個問題,不過,現在想這個問題還早了些,反正每個人都帶了飯糰的,實在沒有抓到什麼,也不至於餓着自己。
不遠處有條小河,路漫漫囑咐孩子們有事就到那裡找她,然後帶着一根魚竿和一隻小桶去釣魚了,朧和銀時兩條小惡龍跟在她後面。
“你們不去找點吃的嗎?”路漫漫回頭問。
朧不說話,卻從旁邊折來一根樹枝,走到河邊盯着水面看了一會兒,然後猛然出手,向水裡扎去,剎那間水花四濺,朧再次揚起手裡的樹枝時,上面已經穿着一條魚。
路漫漫擡了擡眉梢,哦,很厲害嘛,又轉頭問銀時:“銀時,你呢?”
快點露兩手來看看啊,以後威風八面的白夜叉,可別被這麼一個小孩子比下去了。
“高杉讓他的僕人帶了一大包吃的,比這些小魚小鳥好吃多了,我幹嘛浪費體力做這些沒用的事。”
銀時挨着一棵大樹坐下來,小小的身影藏在樹蔭底下,準備打瞌睡。
“那他爲什麼還要捕鳥呢?”路漫漫有點不解。
“因爲他聽話。聽你的話。”
說完,銀時就準備合上眼睡覺,但瞬間就感覺一股凜冽的氣息迎面而來,一道氣刃貼着他的頭髮砍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路漫漫在對面溫和地笑着:“我釣魚,你負責去抓蚯蚓。”
“朧呢?”
“朧負責在我沒釣上魚來的時候,抓魚。”
銀時&朧:……
銀時知道自己還細弱的手臂擰不過路漫漫的大腿,只能撓着一頭亂髮懶懶地爬起來,捉蚯蚓去了。
看到銀時走遠了,朧纔開口問道:“先生,我有一件事情不懂。”
不同於銀時、小太郎等人,朧稱呼路漫漫一直是用恭恭敬敬的“先生”,從不偷懶叫“三三”。
路漫漫看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輕輕開口說:“講。”
“您的劍術修爲那麼厲害,爲什麼不教他們呢?”
路漫漫注意到魚線輕輕動了動,笑道:“如何沒有教?能教的,爲師當然都教過了。”
“劍術……”朧忍不住問道,但說了一半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住了口。
“很多東西,是要靠自己去領悟和磨鍊的。”
“他們叫我先生,但我能做的,也只是給他們心中灑下一些好種子罷了。”
路漫漫看着水面,悠然自得,而水裡的魚線動得越發劇烈了。
“先生,魚已經……”
路漫漫點點頭。她當然知道魚已經上鉤了,只是,還不着急。
她提起魚竿,看着上面空空如也的魚餌,平靜地在上面重新放了一個魚餌,又把它扔進水裡。
朧沉默地看着路漫漫做這一切。他跟着先生的時間雖然還不是很多,但從他的言談舉止中已經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老師。
第二次,魚餌又被吃空了,路漫漫依然沒有釣到魚。
朧有些不明白先生想讓他看什麼。這時銀時回來了,他用一張大樹葉包着許多蚯蚓,將這蠕動的一團放在路漫漫旁邊,問道:“怎麼一條魚都還沒有?”
朧看了看路漫漫,路漫漫依舊慢悠悠地再次掛上魚餌,丟到水裡,笑道:“快了。”
沒有多一會兒,魚線果然猛的開始動了起來,這次路漫漫沒有再等着,她立刻把魚竿抽了起來,隨之而起的晶瑩水花中露出一條肥美的大魚來。
“聽說,魚的記憶只有三秒鐘,”路漫漫悠悠地說道:“你們覺得有沒有別的魚教過它們不能吃魚餌呢?”
朧和銀時面面相覷。
“當然,三秒鐘的記憶很可能是假話。不然也解釋不了爲什麼魚聽到動靜就能長時間蟄伏,不出現。但是既然教過,那爲什麼還會被捉住呢?”
銀時戳了戳被放進桶裡的大魚:“因爲它笨啊。”
路漫漫搖搖頭,笑道:“笨的話,早就被捉去吃了,怎麼會長得如此肥美?它不是敗在腦子上,而是敗在眼界上。”
“怎麼看待眼前的事情,會決定你的未來。”
路漫漫收好魚竿,提起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確定答案的,關鍵在於自己的內心。”
“老師,你這是歧視。”銀時扛着長刀跟在路漫漫後面,漫不經心地說。
路漫漫轉回頭,輕笑道:“哦,哪裡歧視了?”
“魚本來就只能看一面嘛,你看它頭長成這樣。”銀時居然爲眼睛分佈位置奇怪的魚打抱不平。
“銀時居然注意到了這一點,眼界不一般呢。”路漫漫笑道。
也許就是這樣不同的眼界,才引出後來的故事吧。
很多孩子找到了野果和野菜,清洗乾淨之後,看起來倒也水靈靈、鮮嫩嫩的。高杉晉助捉到了幾隻鳥兒,路漫漫這邊有幾條魚,葷的就這些了。
忙活了大半天,不知不覺已經接近傍晚,大家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聞到食物的香氣,早已忍不住垂涎三尺。
一羣熊孩子眼睛綠幽幽地盯着在火上翻烤的幾條金黃焦香的魚,被捉到的那幾只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鳥,此刻也似乎感應到了恐怖的氣氛,全都噤若寒蟬。
路漫漫逗着一隻小雀兒,問這些孩子:“這幾條魚夠吃嗎?”
熊孩子大聲回答道:“不——夠——!”
隱約間,路漫漫還聽到了幾聲響亮的肚子叫聲。
“那這幾隻小雀兒呢?”
路漫漫緩緩說道。你們是打算燒着吃還是烤着吃呢?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等去除了五臟,怕是隻剩一張皮了。
本來覺得這個淺色長髮的男子很可親的雀兒們,突然渾身一涼,似乎感覺到了很恐怖的念頭。
這次,孩子們沒有再說話,有的偷偷看了看在籠子裡蔫答答的小鳥,終於開口道:“老師,我們把它們放了吧。”
“放了嗎?全部都放了嗎?”路漫漫淺笑着問。
越來越多的孩子點點頭:“嗯,全都放了!”
“那你們吃不飽了呀。”
高杉小包子先舉起了手:“……老師,我帶了很多吃的,可以分給大家。”
說着,他把一包鼓鼓囊囊的包袱拖了過來,攤開給大家看:“有飯糰,肉乾,水果……”
圍着他的那羣熊孩子眼中的綠光越發明亮,口水幾乎掉到胸口:哇,這麼多好吃的!當小少爺就是好啊!
高杉說到做到,真的把所有的東西分給大家吃,路漫漫心滿意足地拿着幾個果子吃起來,高杉小包子終於得到那幾只小雀的生殺大權,此刻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個籠子輕輕走了過來。
“三三。”
“嗯?”
路漫漫將視線從漫天星光那裡收回來,溫溫柔柔地落在高杉晉助稚嫩淡薄的小身板上。
高杉臉蛋莫名地染着兩抹紅暈,糯糯地說: “三三,我打算把這些小鳥兒都放了。”
“好呀。”她點點頭。
高杉晉助坐到路漫漫身邊,輕輕打開籠子,可那些小鳥卻受了驚嚇、死活不肯出來,高杉小包子手還很短小,只能卡在籠子口上,怎麼拼命都抓不着躲在角落裡的小鳥兒。
路漫漫看得忍不住笑,終於將籠子接了過去,也不將手伸進去,而是把手掌攤開在門口,輕聲喚着:“咄咄,過來~”
一雙眼眸都落在路漫漫暈染着柔和月光的面容上的高杉小包子,只能微微張着嘴,似乎看得呆了。
此刻的老師,是何其美麗啊。
雀兒猶豫了一陣,終於試探着向她的手掌走來,然後輕巧地跳到其上,歪歪腦袋,小小的眼珠裡滿滿都是好奇,完全不同於面對高杉小朋友的恐懼。
路漫漫輕輕擡起手指,摸了摸雀兒頭頂上的翎毛,輕輕地看了高杉一眼,又轉回頭對小鳥笑道:“雖然是這個孩子抓着你的,但是想要把你們放走的也是他哦,他雖然不喜歡笑,但其實是個善良的孩子呢。”
說着,將手指上的小雀兒遞給高杉,還悄悄對他眨了下眼睛,示意他伸出手指。
高杉似乎被她的美蠱惑了心智,竟也乖乖伸出手指,雀兒歪着腦袋看了看,終於放心大膽地跳到他手指上,細長的尾巴上下翕動,恢復了之前活潑好動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