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裝，裝不認識我。
那我就陪着你玩。
他當時是這麼想的。
所以他後來提出了很多過分的要求，爲的就是試探她。然而到最後，她也沒有認出他是誰。
或許是真的忘記了吧。這麼想着，他竟然身不由己地生了氣，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去看她。
只是覺得或許留着也可以，就算是當個小丑看看也行，哪天膩了再說也不遲。
慢慢地，他發現小東西確實不安分，竟然想着自己學蒼龍破，練了好久不見長進，只好派了許多功夫不錯的人和她對戰，結果卻發現這小東西不僅嘴皮子厲害，功夫也還可以。只是那次那個差點弄傷她臉的武士讓他忍不住出了手。
那一次，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勃然大怒。他以爲那個武士真的傷了她。
那也使他清楚地意識到，他依舊那麼執着與她，別的人，誰也不準傷她分毫。
既然已經對自己攤牌，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他有意無意地說出一些有關她的計劃，他給她最華美的房屋，允許她穿和自己一樣的紫色的衣服，他甚至幻想自己也能和這個小東西，像曾經的犬大將和十六夜一樣能過上幸福的生活，一直一直活下去。
對，就像故事裡所說的那樣美好結尾，“夜夜共度春宵”。
他下定決心、賭下他的所有籌碼，要和命運做一次抗衡——
他和他的小東西是能夠幸福地在一起的。
所以，他聽到小東西說那個叫鬥鬼神的是她愛人的時候，心臟像被猛的剜了一刀，疼得厲害。
他不明白，爲什麼應該是他所有的小東西，忽然就變成了別人的呢？
沒關係，只要他殺了那個人，小東西就會重新變成自己的小東西了。這很簡單。
後來的一切，他都知道。
擁有着絕頂的智慧和武力的他，早就能夠預料到會發生的事。
但是小東西下棋時說出“作爲亡靈所擁有的千千萬萬年，遠遠比不上作爲人的短暫一生”，他還是被震撼了。
那是他苦苦思考了幾百幾千年的問題啊。
小東西對他說請放她自由的時候，儘管早就可以預料，他的手幾乎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始終期盼着，小東西的條件不是這個。
要什麼都好，他都給。
只是別離開他。
別在他理解了亡靈所有的千千萬萬年，也不及人類充滿感情的短暫一生之後，離開他。
別在下定決心，重拾了多年以前的懦弱自己的那份情感之後，離開他。
別在他已經背叛命運、選擇此生感情所繫之人的時候，離開他。
但他最後還是放了手。
即使指尖已經深深地嵌進血肉，把內心攥出了血，他還是淡淡地說了那三個字。
走吧。
小東西要的東西，再難他都給。
哪怕即使是竭盡所能、極力壓抑自己想去尋找小東西的慾望，也只能給她短短几個月的自由。
他已經計劃好了，他會殺了所有覬覦小東西的人，把整個世界，整個安全的、美麗的、沒有災難的世界，捧到她眼前。
你若要自由，那便以世界爲籠。
這就是他的愛。
他會給她最好的一切，只要她愛他。
她是他的小東西，永永遠遠都會是他最疼最愛的小東西。
“最後一次。你過來。”
叢雲牙依然固執地伸着手，一向嫵媚的赤色眼眸竟似乎帶上了一絲懇求的味道。
路漫漫依舊搖了搖頭，也是一臉堅定：“要麼放我們走，要麼殺了我們。”
叢雲牙看着她有些冰冷堅定的神色，手慢慢垂了下來，眼眸微微眯起：“你在威脅我。”
路漫漫低下頭，輕輕一笑：“不，這對你來說，只是兩種選擇而已。”
“呵，事到如今，你還和我說什麼選擇。”
叢雲牙看向她的目光逐漸冷卻，笑容中的最後一絲溫柔也漫漫消散：“那種東西不是早就沒有了麼。”
他絕望地將手一揮，亡靈再次洶涌而來。
鬥鬼神和鐵碎牙雖然實力極強，但也耐不住這樣的車輪戰，路漫漫在最緊急的關頭，無師自通用了一招冥道殘月破，畫出了一輪滿月，將剩下的所有亡靈傀儡通通吸入其中。
最後雖然勉強勝了，但是三人都接近力竭的邊緣，路漫漫更是虛弱得想就地躺下，鬥鬼神趕緊扶住了她。
叢雲牙依舊站在遠處，臉上帶着冰冷的嫵媚笑容，他抿了抿薄薄的嘴脣讚歎：“小東西，你還真是我的剋星呢。”
看着他向路漫漫走近，鬥鬼神和鐵碎牙下意識地微微用身體擋住路漫漫，眼眸中滿是戒備。
“叢雲牙，放我們走吧。”
“你要稱霸世界也好，什麼都好，我們不會干涉你的。”
路漫漫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說出這些話。
現在的叢雲牙確實很可怕。即使自己的能力是和他相剋的，現在筋疲力盡，結果最好也很可能是兩敗俱傷。
“我知道你有潔癖。而我一點也不講衛生，我的衣服經常穿很久都不換不洗的，你沒必要爲了一個我，大動干戈。”
路漫漫儘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循循善誘道：“如果你是因爲之前我騙了你而生氣，沒關係！你可以騙回去。實在不解氣，你還可以打我兩下呢！”
叢雲牙的眼神出現一絲搖晃和掙扎，他感覺自己逐漸混亂，似乎迷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滿心的憤怒焦灼，以及其他一些斬不斷理還亂的情愫，攪得他只想大開殺戒。
反正死掉的東西也全都會爲他所有。
叢雲牙眼眸鐘的紅色越發危險，微微勾起脣角，輕笑出聲：“稱霸世界什麼的，我已經沒興趣了。”
他絕美的臉上的笑容更加嫵媚，猶如帶血的罌粟花，他輕言慢語，非常斯文：“我現在，只想殺人。”
在三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的瞬間，鬥鬼神首當其衝被叢雲牙擊飛出去，緊接着鐵碎牙也踹飛到很遠，路漫漫剛收回視線，叢雲牙已經瞬移到眼前，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卻下一秒就被對方捏住脖子舉了起來。
“天生牙！”
“小天天！”
鬥鬼神和鐵碎牙被之前強大的劍壓震得不輕，吐出了大口鮮血，但一回頭才發現叢雲牙竟然抓住了路漫漫，頓時急火攻心，鐵碎牙又吐出好大一口鮮血，鬥鬼神定了定心衝了上去。
叢雲牙一隻手抓住路漫漫，一隻手應付着鬥鬼神，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從路漫漫略帶痛苦的面容上轉開過。
“小東西，你說我要不要直接殺了你，然後把你做成我的傀儡？”
路漫漫被舉得高高的，心說我氣都喘不過來了，你還要我說話！滾蛋吧你個戀屍癖大變態！
但她轉念一想自己死了之後還要被這麼一個變態抱着摸着，渾身就冒起一層雞皮疙瘩，求生的慾望噌的一下就點燃了！
“……我不想……死……”路漫漫好不容易從嗓子縫裡擠出一點聲音。
儘管這聲音幾乎微不可聞，但是叢雲牙卻聽到了，他一甩袖子拂開鬥鬼神，卡住路漫漫脖子的手指放鬆了一點，有些急切地再次問道：“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路漫漫實在是憋不住了，她微微翻了下白眼，示意你再掐下去我就真的歇菜了，叢雲牙果然放開了她可憐的脖子，轉而緊緊握住她的肩膀確認道：“你是想和我一起回家對不對，小東西？”
路漫漫其實很想閉着眼睛裝死，但是想到這樣有可能讓鬥鬼神和鐵碎牙炮灰，她還是勉強打着精神支支吾吾地說：“其實……我在考慮……”
考慮怎麼從你的魔爪下逃出去……
鐵碎牙好不容易喘過氣來，鬥鬼神身上也傷痕累累，他看到鐵碎牙又要莽撞地衝上去，小聲提醒他道：“難道你沒有聽過天下霸道三劍的傳說嗎？”
鐵碎牙動作一滯，有點不耐煩地說：“當然知道，我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好嗎？！”
“那麼你肯定知道，要打敗叢雲牙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你和天生牙聯手。”
鬥鬼神看着那邊不知道和叢雲牙說什麼的路漫漫，眼神中浮現一絲焦慮：“不知道她能不能下手……”
鐵碎牙卻不管那麼多，直接就衝了上去，老遠將一招金剛槍破甩了過去，路漫漫被叢雲牙抱着躲開了，看着地上幾乎像地震大裂縫般的裂痕，路漫漫很想對那個無腦的混蛋大吼一句：
你是想連着我一起劈死嗎？！
然而鐵碎牙其實在出招的時候，就知道叢雲牙能夠避開，而且在用金剛槍破的時候，他並沒使出全力，天生牙的結界足以自保。
他的用意只是想威懾叢雲牙，讓他放下路漫漫，專心和他幹一場！
然而叢雲牙卻不是這樣想的，在他的心裡，路漫漫就是脆弱精緻的代言詞，一不小心就會破碎，必須時刻小心地護着。
於是乎，路漫漫就悲劇了。因爲無論叢雲牙是和鬥鬼神還是和鐵碎牙打，他的另外一隻手都會緊緊攬住路漫漫的腰，連一絲挪動的空間都沒有。
但她也意識到這是一個近身攻擊的好機會。
雖然她並不是很想傷害叢雲牙，但想到如果讓他贏了的話，後面會很麻煩，所以她決定這次只能當小人了。
所以在鐵碎牙再一次使出金剛槍破的時候，被迫緊緊貼在叢雲牙身上的路漫漫也同時使出了蒼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