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棋……柳少爺居然開始長考了！”
同一時間，東江市紋道圍棋俱樂部。
小雷他爸看了一眼時間，很是驚訝地發現柳世賢已經放緩了其行棋的速度，開始不住地長考起來。
於慶光則接話道：
“這不長考不行啊！
“現在這棋雖然從AI勝率上看黑棋有個三四目優勢，但局面已經徹底被芮昭給攪混了！AI的很多建議都挺反直覺的，很難下得出來。
“就比如，眼下AI建議黑棋先小尖一手護住斷點，哪怕白棋將在左邊先手打掉也要忍耐……這對於頂級職業棋手來說完全是奇恥大辱！完全不可能考慮的招法！
“眼下，AI所顯示的勝率參考價值已經不大，真的要中盤作戰決勝負了！”
而老於九段話音剛落，柳少爺做出了他的決斷。
在角上先手粘住一子後在左邊長了一手，白棋跟長，隨後在右邊跳補了一手，豐富眼位。
可芮昭怎麼肯善罷甘休！
既然黑棋顧了右邊，那就先對左邊發起進攻！
第80手，白棋於左側點方，拿捏黑棋棋形。
黑棋奮起反擊，待白棋84手退回後，黑棋強頂着斷點不補，於上方跳下，給對手施加壓力。
這手棋是在試應手，見白棋選擇夾過後，柳世賢突然亮劍：
第87手，黑棋於中腹處大跳，瞄着進攻六顆白棋棋筋！
可芮昭也不甘示弱，同樣一招大跳，試圖隔斷黑棋並衝破重圍！
“嘖，這手棋……AI評價不好啊！”
厲望遠語氣低沉地說道：
“這一手棋掉了三四目的目差！”
然而於慶光卻並未緊張：
“我剛說了，老厲！這個局面AI的勝率已經沒有太大參考價值了。
“雖然AI的下法芮昭自然難以準確命中，可問題在於……
“哪怕柳少爺被稱爲‘柳工智能’，就能在這種局勢裡下出和AI一樣的棋嗎？”
於總教頭一面說着，棋盤上的棋局也繼續焦灼地繼續下去。
黑棋靠斷必然，但白棋有好手！
挖了之後一打，將選擇難題拋給了黑棋。
柳世賢在此又一次長考，最終沒有敢選擇AI推薦的、不顧斷點地強行將白棋封死的下法，而是提吃白棋一子。
可這一手，又將三目棋的目差送了回去！
“……你看！我剛說什麼來着！”
於慶光擡了擡眉毛道：
“你笑我不懂AI，但我還笑你不懂人呢！
“以人的視角來看，直到現在芮昭的發揮都很出色，完全不落柳世賢下風！”
於總教頭這話可謂深得雷競鳴之心，當即附和道：
“呵！沒看出來！你倒挺敢向着學生說話的！”
“那是自然！事實如此嘛！”
於慶光笑了笑，可接下來的語氣中卻不乏擔憂：
“只不過……芮昭現在可不能手軟，中盤有機會千萬要把握住！不能輕易放過上方未活的黑棋，和中腹的這幾顆子！
“要知道……下成這樣五五開可還不夠。
“對面坐着的，可是能和上官升那小子爭世界第一官子的人吶！”
老於九段並沒有將話說完，但雷競鳴已然接過話頭道：
“你放心！
“眼下芮昭不就在這麼做嘛！”
再看棋盤，白棋粘住外側，黑棋必然挖斷。後續白棋擠打、黑棋粘住也是必然！
至此，雙方開始劫爭！白棋果斷逢劫先提！
雖然白棋全盤沒有什麼合適的劫材，但可對於芮昭來說，敢開這個劫自然有其底氣。
當黑棋在上方找劫材提回後，白棋眼見沒有其他劫材，果斷開始用向外衝出的本身劫材。
至第112手，白棋衝出黑棋包圍圈，局勢變得愈發複雜。
芮昭步步強硬，很明顯在按照於慶光所說，希望與對方在中盤決出勝負！
…
…
【唔……昭天后真的利害啊！到現在都不落下風！】
【雖然黑棋打贏劫了，但目差和勝率還是沒有拉開！】
【目差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好嗎！】
【現在白棋這麼一打出我感覺局勢全亂了！】
【柳少爺只有接，但白棋拿到先手，在上方搶先跳一手，感覺上方這塊棋又危險了呀！】
【不是吧！柳少爺居然被一個女子棋手攆得是捉襟見肘、抱頭鼠竄？！】
【前年LIG杯決賽，他贏冰女王明明都不費吹灰之力啊！】
【靠，起猛了！】
【我剛進搜索網站千度的首頁，現在這盤棋是千度熱搜榜首！啥時候圍棋這東西有這關注度了？】
【別瞎黑！上回林大棋聖被柳少爺當孟獲七擒的時候還是上了個熱搜第三的！】
【唔……我去！】
【以前我天天笑話高盧對外只能靠女人，結果特麼的高盧竟是我自己？！】
……
同一時間，大京市，青華大學。
隨着芮昭和柳世賢這場焦點戰役愈發白熱化，青華大學圍棋社的羣內，一陣陣的討論消息也正在瘋狂刷屏。
不過此時李菁哲卻絲毫沒有心情去搭理羣內的一些消息，不斷操作着眼前電腦的他，正不斷地利用AI來分析棋局，試圖在這混亂的亂戰局勢中抽絲剝繭。
李菁哲學習圍棋已快一年，雖然因爲年紀已大，想要有達到極高境界自是不可能。但本就智商極高的他棋力進步極快，論實力只怕已經摸到較水業5的邊緣。
而隨着棋藝的不斷進步，他在繼續自身圍棋AI的課題研究之餘，也在不斷理解試圖以人類思維去解釋現有圍棋AI的一些行棋邏輯。
他自是明白，對於眼下的局面來說，AI的勝率參考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但他也知道，有了AI的輔助，他能夠更快明白棋局的關鍵點在哪裡，去真正還原對局者們眼中的局勢。
到現在，總算初具端倪：
現在盤面上，有兩個要點。
一是，上方的那片黑棋，至今沒活。剛剛芮昭114手的跳很明顯是瞄着對上方黑棋發動猛攻，所以才相較於AI的推薦點往上了一路。
而AI眼下的建議也是先枷住白棋一子，這樣能夠繼續掌握盤面“優勢”。
儘管這個“優勢”……柳少爺怕是未必能夠下得出來。
這時李菁哲目光朝下，看向了位於棋盤下方、中腹八顆黑子與下方黑棋的連接處。
這盤棋的第二個關鍵點……其實就在這。
現在的李菁哲已經能夠在不借助AI的情況下敏銳地感覺到，這裡白棋是有借威脅扳斷黑棋、進而吃下兩顆黑子的手段的！
一旦白棋達成這一戰略目標，將一舉逆轉局勢，徹底打破黑白雙方的平衡！
所以，要是黑棋拿到先手，需要儘快下出挖的強手，先手補住聯絡上的不足——他現在都看出這點了，對局的芮昭和柳世賢不可能看不到！
可問題在於，黑棋現在拿不到先手。
眼下白棋這手跳，可謂是逼着黑棋去救上方的孤棋，不得不應！
柳世賢又一次長考起來。
本來前半盤落子飛快、時間大優的他，在中盤的頻頻長考下相對芮昭已然沒有了時間上的優勢，雙方保留時間均已快要用完。
最終，在保留時間耗盡、讀秒聲已然響起之時。柳少爺給出了他的應手：飛靠！
看到這手棋，李菁哲不由得猛地一握拳：這是很努力地在兼顧兩邊的下法。
柳少爺已經發現了剛剛提到的那兩個要點，奈何他無法脫先棄上方大龍於不顧，所以只得採用這麼種下法，希望芮昭下出緩手，讓他找到實際回手將那步先手的挖走掉！
但芮昭也沒有給當世第一人任何面子與機會！
116手，白棋犀利扳斷反擊！也是AI一選！
無奈之下，依然不敢脫先的黑棋先扳了一手，後續白棋接黑棋打，白棋反打，黑棋粘上，都是一本道，抽不出一絲一毫的餘裕。
而就在這時，先手完成對中腹處理的芮昭，開始向黑棋發動她最猛烈的總攻：
第122手，白棋扳住黑棋中腹棋筋。
面對這手棋，黑棋只有擋一個下法。可這必然的一手棋柳少爺卻拖到讀秒方纔落下。
看到柳少爺的猶豫，李菁哲不由得面露喜色。
果然！
作爲人類的柳少爺，此時無論如何沒法棄掉中腹棋筋的！
他確認了一件事——柳少爺的確沒有看到AI給出的判斷！所以纔在猶豫！
其實，直到芮昭下出剛剛扳斷的強手，AI依舊是更看好黑棋：黑棋大約有一目的微弱優勢。
但，如果要保持這一目棋的優勢，黑棋就必須下出一步極其反人類直覺的棋——這在李菁哲看來，可謂千難萬難。
芮昭……真的有機會戰勝當世第一！
意識到這點的李菁哲不由得暗自禱告，希望少女能夠按最佳次序於此處定型，也希望柳少爺不要發現那步鬼手。
而對局雙方，都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第124手，白棋虎下，威脅吃住黑棋兩子。
黑棋於左側先衝一手是其必然的權利，但白棋就簡單提吃，沒有隨手擋住給黑棋製造劫爭的機會。
終於來到至關重要的第127手。
這手棋在AI看來，只有虎住連回兩顆黑子這一個選擇，可李菁哲知道，這手棋在柳少爺看來，幾乎與認輸無異。
因爲這相當於放棄了整塊中腹棋筋。
所以，剛剛還在長考的柳世賢在這緊要關頭卻反而沒有猶豫！
第127手，黑棋選擇粘回中腹棋筋。
而芮昭自不會有絲毫猶豫，斷下黑棋下方兩子，繼續對下方黑棋展開猛攻！
隨着黑白雙方的這兩手棋相繼於盤上生釘，AI給的黑棋勝率及目差曲線，如同飛流的瀑布，從半空之中傾瀉而下，一頭栽入深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