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煙望着聶相思上樓,打開其中一扇門走了進去,並將房門關上,她臉上便閃過一記放鬆的喜色,毫不猶豫的起身,朝時勤時聿和勵遠三兒走了去。
二樓書房。
聶相思走進書房,在書房門口站了數秒,才微掩下綿密的睫毛,託着腰朝坐在老闆椅上啪啪敲鍵盤的戰廷深走去。
戰廷深淺睨了她一眼,停下手上的工作,隨手將鍵盤推遠了寸,朝聶相思伸了一隻手。
聶相思走近,把手放他手裡。
戰廷深拽着,擡起漆深的眸盯着她。
聶相思直覺的坐到他腿上,輕瞥了眼電腦,無辜望着戰廷深,“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工作的。”
戰廷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專門來打擾我的。”
“……”聶相思癟嘴,不跟他糾結這個,說,“你下午去公司了麼?”
戰廷深輕搖頭,鬆開聶相思的手,撫上她的肚子,“長洋回來了。出去見他。”
聶相思耳朵炸了下,瞪圓了眼睛,“徐叔?”
戰廷深看着聶相思,“你認識還有其他叫徐長洋的人?”
“不是。徐叔去俞市這麼快就回來了?”
聶相思說着,吸口冷氣,懸心盯着戰廷深,“徐叔還好嗎?”
還好嗎?
戰廷深微蹙眉,輕眯眼凝着聶相思,“爲什麼這麼問?”
“我……隨口一問。”聶相思聲音在中途頓了頓,說。
“嗯。”戰廷深眯着的雙眼又眯緊了些,“你徐叔這次從俞市回來,看着倒像個好人,只是……”
“只是什麼?”
聶相思緊張道。
戰廷深睨着聶相思,薄脣抿了口,“戾氣很重。整個像變了個人。”
“啊?”
聶相思聲音打抖,一眨不眨的看着戰廷深,“徐,徐叔這樣,不會,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讓楚鬱他們幾個看着他點,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放心吧。”戰廷深盯着聶相思說。
“……”呵呵,她要能放心纔怪!
戰廷深不動聲色看着聶相思忐忑心慌的樣子,雙瞳轉深,但沒說什麼。
“……老公。”
聶相思小心望戰廷深,“徐叔這次回來有沒有說什麼呀?他見到雲舒了吧?雲舒,沒出什麼事吧?”
戰廷深皺眉,“你想知道夏小姐的消息,恐怕要親自問你徐叔才知道。不過,你徐叔連我們幾個都閉口不提,你去問,極大可能也問不出個什麼來。所以,還是別去做無用功了。”
“徐叔連你們都不說嗎?”
聶相思心頭髮沉。
戰廷深點頭。
聶相思含緊雙脣,一雙大眼裡充斥着迷茫和不安。
戰廷深見狀,伸手捏捏聶相思的臉頰,“我還沒問你,謝夫人爲何又來了?”
“……噢。”
聶相思眨眨眼,收回心神,不過一對眉毛還是輕輕擰着,看着戰廷深說,“她今天從這裡回到謝家,謝云溪當着她的面……殘忍打死了芮芮。”
“那條狗?”戰廷深怔了下。
“嗯。”聶相思點頭,聲音聽上去沉重多了,“謝云溪把陳屹寬和白心微的死都怪了我們頭上。我想她大概是知道暫時不能沒能力對付我們,所以便把心裡的恨和怨氣報復到了謝夫人身上。”
戰廷深黑眸輕斂,“謝云溪和謝夫人的相處一直很和睦,謝夫人對謝云溪這個繼女比對你這個親生女兒還好。陳屹寬和白心微的死,謝云溪該清楚跟謝夫人沒有一點關係。她何至於把自己的仇恨報復到一個一直對她很好的謝夫人身上?”
平心而論。
戰廷深那句溫如煙對謝云溪比對她這個親生女兒還要好,是有一點戳到聶相思了。
但聶相思心裡也明白,他說的不過是事實。
所以聶相思也沒有怎麼樣,只是瞪了眼戰廷深而已,咳咳。
戰廷深輕扯脣,抓起聶相思的手親了口。
聶相思撇嘴,低低說,“我是覺得看待謝云溪,是真的不能像看待正常人的眼光和情感去看待。謝夫人不管怎麼說,跟我……都是母女。謝云溪天天看着謝夫人,難免會想到我,於是連帶着她也一塊恨上了。”
“嗯。所以謝云溪殘殺了謝夫人養的狗,謝夫人大受刺激,就跑來找你尋求安慰?”戰廷深長眉不自覺的蹙緊。
聶相思臉一下顫了顫,望着戰廷深沒出聲。
“她把你當什麼?”戰廷深聲音裡隱約有了怒意。
聶相思輕咬了口下脣,“不管她當我是什麼,都沒關係。我已經不在乎了。”
“不在乎是麼?那你現在上來給她騰地又是因爲什麼?”戰廷深說。
聶相思睫毛抖了抖,盯着戰廷深。
“不是麼?”戰廷深嚴厲看着聶相思,“你知道謝夫人想親近時勤時聿,但礙於你在客廳,所以遲遲不敢靠近時勤時聿。你不是看出了這點,所以才上樓來,給謝夫人靠近時勤時聿的機會嗎?”
聶相思雙眼紅了一圈,望着戰廷深。
好半響,才聽她委屈的小聲說,“你兇什麼兇?”
戰廷深,“……”他是恨鐵不成鋼,也是……心疼她!
“我不是因爲還對她抱有幻想,也不是感情氾濫。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刻意阻止她和時勤時聿相處。時勤時聿和她相處後會怎麼樣我不會插手管。畢竟我是我,時勤時聿是時勤時聿,我不能自私的替他們決定,也不能把我的感受加諸在時勤時聿身上……“
“你是覺得謝夫人興許和時勤時聿處得來,時勤時聿興許會因爲和謝夫人短暫的相處而喜歡上謝夫人。你想借此證明,或許,謝夫人沒有你想得那麼不可原諒。你看,時勤時聿喜歡她不是麼?”戰廷深語氣淡了下來。
聶相思雙眼蓄滿清瑩的淚光,幽怨的看着戰廷深,啞聲說,“就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行了嗎?!”
戰廷深眉頭擰死了,盯着聶相思淚光盈盈的大眼,聲音更柔淡了些許,“被我說中了心事,就惱羞成怒了?”
“我不想跟你說話!”
聶相思負氣道,眼淚巴巴的滾了下來。
戰廷深瞧着,那是又心疼又無奈又……無語。
戰廷深在心裡輕嘆了聲,伸臂把聶相思往懷裡攬了攬,擡手撫她臉上的淚珠,語氣清柔說,“分不清好壞麼?沒聽出來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聶相思很難過,把頭歪靠在他肩上,哽咽,“我是笨蛋,我就聽不出來。”
戰廷深摸摸她的腦袋,垂眼盯着她鼓得圓圓的小臉,無聲笑,“小無賴!”
聶相思含着淚瞪他。
“我在說,你也沒少說。可你說不過就掉金豆子。你一掉,我就只好舉白旗投降。犯規知不知道?”戰廷深撫她臉上的淚痕,嗓音又低又柔軟,拂進聶相思耳廓裡,像清風滑過聶相思的心扉,漸漸撫平她心頭涌動的難過和自憎。
聶相思安安靜靜的靠在戰廷深身上,直到眼淚不掉了,鼻子不堵了。
她才張脣吸了口氣,說,“我偶爾會想到四年前我跟她剛相認的那會兒,她對我也是真心的愧疚,真心的好。雖然我不確定,那時候我如果不是出了綁架的事故,我跟她長此以往的相處,她對我,會不會就慢慢變得沒有最初的好。三叔,我這麼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聶相思看着戰廷深問。
戰廷深想了想,說,“你願意原諒她,跟她相認,她會動容也不奇怪。加之她本就對你心懷愧疚,在那時不能不對你好。至於你說的長久相處下來會如何。我們誰都不知道。所以不能下定論。”
聶相思吸了吸鼻子,擰着眉尖搖頭。“也許是因爲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的緣故。所以看到她,我就忍不住生出些不該有的念頭。等她走了,我就不會再想這些有的沒的。”
戰廷深凝着聶相思,眸光疼惜,“她到底是你的親生母親。”
“她生了我,給了我一條命。五歲那次車禍,她又給了我一條命。兩條命,抵她拋棄我兩次。”聶相思情緒低落道。
其實。
聶相思大約糾結的並不是溫如煙四年前對她好過。
而是,五歲那次車禍,溫如煙曾拼命將她從車窗口推出的那份的急切。
溫如煙令聶相思很失望過,也一度覺得自己對溫如煙心如死灰。
前提是,聶相思不再想起那次經歷。
每次一想起那次經歷。
聶相思就會反覆問自己,曾經拼命救她的親生母親,到如今,在她心裡,就真的徹底失去了被原諒被相信的資格了麼?她自己就真的沒有再原諒她的可能麼?
聶相思問了自己很多次。
可每一次,都沒有答案。
或者。
也並非沒有答案。
只是聶相思自己,膽怯了。
她怕自己的又一次原諒,最終等來的,還是被拋棄的下場。
戰廷深在聶相思臉上吻了吻,“在這件事上,不論你最後的決定是什麼,三叔都支持你。”
聽到聶相思提起那次車禍。
戰廷深忽然理解了聶相思的糾結和煎熬。
因爲理解,所以支持。
聶相思鼻尖發酸,伸手用力抱住戰廷深的脖子,溼漉漉的臉窩在他的頸邊,“三叔,有你真好。”
戰廷深撫她後背鋪散的長髮,挑挑長眉說,“剛誰說不想跟我說話來着?”
聶相思咬着下脣,悶聲笑,軟聲軟氣道,“誰說了?我不記得了。”
戰廷深獰笑,“粗魯”握着聶相思的脖子把她從他脖子揪出來,掐着的下巴,照着她發出驚呼的小嘴,用力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