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先生很準時,李杉看到他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工分轉給了他。苟先生在那千恩萬謝,李杉在一邊兒擺手。好一副彬彬有禮圖。
“今天咱先去自由貿易場看看不,離得近。早上總能淘到好東西。”苟先生建議。
李杉點點頭,那就去吧。自己對那個自由貿易場很有興趣。
確實離得近,出了大門拐個彎兒五分鐘就到地方。
很熱鬧,也很蕭瑟。
地面上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七零八落的地攤兒呈現出一種扭曲的整齊。邊上兒有幾家搭着棚子,地上鋪着塊兒破布,上邊兒放着各式各樣的商品。
但是更多的,是席地而坐的賣家。腿上擱着或是金錶或是小刀兒的玩意兒。
有人大聲嚷嚷着叫賣自己的東西,價格一再壓低。也有人麻木地坐在地上,一聲不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個點。有人過來問價錢纔會轉動一下渾濁的眼珠,乾裂的嘴脣吐出幾個字。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菜色,有人骨瘦嶙峋,也有人臉腫的像是糕。
而買家,彷彿是在這裡找到了平衡。帶着一種難以磨滅的貴氣走在黑色的土地上,鼻子擡得老高。
問你價錢,那是給你的恩澤!急於賣出手上的東西的人,哆哆嗦嗦地爆出價錢,買家一臉挑剔,一再壓低價格。
最後你賣不賣,那是你的事兒。帶着一種迫人的氣勢,買家以極低的價格收購自己喜歡的東西。轉過頭,腳一擰,一小塊污漬被帶到後邊兒人的臉上。
顧客就是上帝,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邊兒幾個都是老賣家了,他那兒東西全,但是不一定有好的,而且價格不低。您要淘寶,就往裡邊兒走。”
李杉看着着人擠人的架勢,有點兒怯。拉着李狼的手,李杉有點兒後悔帶他出來。
轉頭跟李狼商量,“你跟苟先生在這兒等着,裡邊兒太擠了,我怕把你丟了。”
李狼搖頭,一臉不意。李杉板起臉,“你聽話!我一個人去,半個小時就出來了。你進去,個子那麼大不好擠!”
“……半個小時?”李狼問,帶着委屈。
“半個小時!”李杉打包票兒,跟苟先生交代了一下,李杉深吸一口氣踏入人海。
其實也還能忍受,李杉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地看過。金錶,金鍊子,首飾,lv的包……這些末世前的奢侈品佔了大多數,價格低得嚇人。
一塊金錶,勞力士的,倆饅頭就買下了。
偶爾也能看見有人賣熟食,價格要比貿易所賣的便宜。總是在剛拿出來的時候就被瘋狂搶光了,這也是少數不會被壓低價格的產品。
有人賣衣服,李杉挑了幾件兒李狼能穿的買下了。對面兒要的工分,三條褲子,四件上衣,外加一件風衣,只要了二十個工分。
順手,李杉也給自己挑了幾件兒,都是品質上乘的。一件兒倆工分。
李杉兜兜逛逛,當然也沒忘記半個小時的期限。李狼看着有人賣玉石,湊熱鬧過去瞅瞅。
“大爺兒,大爺兒,您來看看這丫頭。別看髒,您洗洗絕對是個美人坯子……”突然聽到這麼一句,李杉擡起頭看向刺耳女聲傳來的方向。不少男人把那個攤子團團圍住,偶爾能看見一隻揮舞着的胖手。
收回視線,李杉問賣玉的大爺。“這個多少錢?”
李杉手裡拿着一個雕龍玉墜兒,上邊兒繫着紅繩兒。
“二十個工分兒。”大爺看了一眼,李杉也不講價,把工分卡遞了過去。
大爺按着按鍵,手上繫着個紅綢帶。李杉覺得挺奇怪,“大爺,您受傷了?”
“沒有。”頭也不擡,大爺回答得乾脆利落。
李杉摸摸鼻子,不說話了。把卡還給李杉,大爺不自覺地撫着手上的紅綢帶。
李杉站起來,往剛纔說話的地方走去。
“那邊兒在賣孩子。”大爺慢悠悠地說,語氣很平穩,“姑姑賣倆侄女兒,大的那個兩天前賣出去了,還剩個小的。”
“……賣孩子?”李杉看着大爺。
“很平常的事兒了,賣給男人玩兒。”大爺看着李杉,“三袋子米,之後你就能把孩子抱走了。”
李杉轉頭往那邊兒走去,大爺渾濁的眼睛看着李杉的後背。灰白的頭被風吹到一邊兒,他摸着手上的紅繩,出一聲嘆息,“楠楠……”
李杉推開前邊兒的男人,手裡的工分卡還沒來得急放進空間。那個被推開的男人咒罵着,掃到李杉手裡銀色的公分卡消停了。
肥胖的女人,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李杉看着她高高揮舞的肥手,上邊兒還有個金鐲子。
女人口若懸河,“您把她領回家,給她擦擦臉就知道了。我那個死去的弟媳婦兒有多漂亮你們是不知道,倆閨女也是天上下來的小仙兒吶……”
李杉看着那個跪在地上的女孩,一絲不掛的身體沒有任何育的跡象,女孩最私密的地方擠在兩腿之間,沒有一點兒毛。
女孩兒低着頭,頭揪在一起。夾雜着碎葉兒和白色的頭屑,偶爾還能看到幾隻跳躍的蝨子。
“你們不信是吧,哪位恩人給點兒水,我給你們擦擦!”女人拿着衣角,身邊的男人都給看猴兒一樣看着她,“沒有?那就乾擦!”
女孩兒被拽起來,粗糙的布料糊到臉上,細膩的皮膚被擦得通紅。
女人卡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擡起頭。女孩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沒有任何表,確實如同女人說的那樣,女孩兒是個小仙兒。
“光臉漂亮又什麼用?毛兒都沒長全呢!”有人嬉笑道。
“這位爺兒,這您就不知道了。”女人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有錢人都喜歡玩兒孩子,爲啥呢。還不是因爲下邊兒那個緊勁兒,可舒服了!”
“你試過啊?”有人喊道,但是確實,女人的話引起一陣騷動。
“這個我是沒試過,但是各位爺兒要不要回去試試?”女人搖搖手指頭,“大丫頭享福去的時候,我可是跟那位兒爺兒說了,‘不行您就給我送回來’,這都兩天了,我說那位爺兒還躺在牀上風流呢你信不信?”
好痛苦。跪坐在地上的女孩子這樣想。
原來從天堂到地獄只需要一天的時間。
她十一歲生日那天,媽媽把爸爸咬死了……
對門的叔叔把姐姐的胳膊踹折了,而且搶了她家的東西……
外邊兒的人都會咬人,他們會把內臟撕出來,之後張着嘴巴大口咀嚼。嘴巴里翻滾的生肉和着血液,展現着迷離的色彩……
所有地方都是喪屍,沒有地方是安全的……
自己的娃娃掉了,被人踩來踩去,胳膊都斷掉了……
會給她買洋娃娃的姑姑對她一點兒也不好……
她讓姐姐拿所有東西,每天晚上都會狠狠地打她們。進到保護所的時候,她把自己踹飛了,說自己竟然值兩袋米……
竟然值兩袋米啊,意思是自己的價值並沒有兩袋米那麼貴嘍……
媽媽是騙子,我纔不是無價之寶呢,我連兩袋米的價值都沒有……
還有姐姐,女孩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波瀾。她看到了,那天,像破洋娃娃一樣躺在男人身下的姐姐……
已經,沒有退路了,女孩想。
快點兒被賣出去吧,之後就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快點兒,快點兒被賣出去就好了……
但是,爲什麼還沒有被賣出去呢?女孩兒想,爲什麼還是沒有人買自己呢?
是因爲自己太貴了嗎?明明連兩袋米的價值都沒有,姑姑卻爆出了三袋米的價格,這麼不划算的生意,肯定沒人買啊……
還是因爲自己太小了嗎?十四歲的姐姐就很快別買走了。女孩想到了用姐姐換來的白米,那麼香,那麼軟。
爲什麼,吃的時候不感覺傷心呢,那是用姐姐換過來的啊!
但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傷心,只是感覺舌頭要被自己嚥下去了一樣。即使姑姑在一邊兒罵自己忘恩負義,也覺得嘴巴里非常香甜。
今天,還能吃到姐姐換來的白米嗎?
“這個孩子,多少錢?”
原來,吃不到了啊……
李杉開口,女人的視線一下子就聚焦到了李杉身上。
整潔的頭,整齊的半新衣服,還有異常乾淨的氣質。
金主兒,絕逼的金主兒!女人眼睛一亮,“這位小爺兒,我家丫頭只要三袋子米。”
女人舉着三根兒手指頭,臉要貼上李杉了。肥膩膩的厚脣哆嗦着,“只要三袋米,您就可以把她帶回去,在牀上……”
三袋兒大米倒在地上,女人的聲音戛然而至。
“三袋兒,大米。”李杉說,臉上沒有任何表。
後邊兒的一羣人出驚呼,異能者在保護所裡並不算是多麼罕見的生物,但是這人出手的大方真是……絕無僅有!
李杉不管不問,他徑直向女孩兒走過去。
從空間裡拿出一塊兒浴巾,李杉用它劃過一個完美的角度,覆蓋到女孩兒的身上,包住了她凌亂的小腦袋。
女孩兒身上很涼,這種天氣光着身子在外邊兒,又沒有陽光,這是必然的結果。
李杉蹲下身子,和女孩兒沒有任何焦點的眼睛平齊。李杉握住白色浴巾下黑色的小手,自己手心的溫度和女孩兒的手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我叫李杉,你還好嗎。”李杉笑着說,頭上撒着一片陽光。
“我可以,抱抱你嗎?”
原來,真的有神啊……
女孩黑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全世界只剩下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原來,從地獄到天堂只需要一秒鐘。
原來,神是褐色的……
女孩兒輕輕地點點頭,李杉摸摸她的小腦袋。溫度隔着浴巾傳到女孩兒頭上,她突然有點兒怨恨。
爲什麼不是直接落到她頭上的呢?那樣的話,是什麼樣的溫暖呢……
李杉抱起女孩兒,頭也不回地離開。女孩兒聽着耳邊的心跳,握緊了自己的小手兒。
“衫!”李狼興沖沖地跑過來,卻在看到李杉懷裡的女孩的時候換了一副面孔,“衫,這是什麼?”
“別用‘什麼’來形容她,”李杉踹了李狼一腳,兩隻手都被佔用了,沒有辦法像之前一樣在他腦袋上來一巴掌,“她是你妹妹!”
“哈?”李狼一臉震驚。
李杉臉上升起兩朵紅暈,“哎呀呀,我怎麼突然有種大蛇丸的亂入感?怎麼可能,我纔不是拐帶兒童的怪蜀黍……”
“先生,您看這……”苟先生爲難地搓搓手。
李杉笑着說,“真是抱歉,腦袋一熱我就把孩子買下來了。”抿抿嘴,李杉帶着些許歉意地說,“今天上午可能沒有辦法去別的地方了。我得回去給孩子洗洗。下午的話,您還能來嗎?”
“能,能!”苟先生連連點頭,“下午一點成嗎?”
“當然,真是抱歉了。”李杉衝苟先生鞠了一躬,直到他們離開,苟先生也沒回過神兒來。
“他衝我,鞠了一躬……”
“水溫還可以嗎?”原本和麪的大盆裡,坐着一個小姑娘。
女孩兒揪着李杉的衣角,李杉用腳勾了個馬紮過來。嘆了口氣,給李狼洗澡沒問題,大家都是男人。但是這可是個軟綿綿的女孩子……
“你要自己洗嗎?還是我給你洗?”李杉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但還是硬着頭皮問出了這個問題。
女孩子不說話,但還是攥着李杉的衣角不讓他離開。
最擅長察言觀色的李杉從女孩兒的動作裡現了她的回答,笑着把水撩到她頭上。
“往後仰,對,乖孩子……”
李狼躺在牀上,咬着懷裡的枕頭。眼裡閃過一道痛苦,衫……
頭像是要炸了一樣,李狼蜷縮起來。想要衫過來抱抱他……
但是聽着陽臺上李杉溫柔的聲音,“你叫什麼啊?”“啊,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有什麼想吃的嗎?我中午給你做。”
衫,我難受……李狼頭上積了一層薄汗,你再不過來的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另一邊,李杉終於聽到女孩子說話了,心非常激動。
“蔡哲。”女孩兒說。李杉這個激動啊,堪比李狼第一次說話時候的心。
“啊,真是好聽的名字。”李杉搓着蔡哲頭上的洗頭膏兒,笑着說。
“李杉。”蔡哲叫他的名字,李杉一愣,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點點頭。
李杉,李杉,衫……女孩兒在心裡咀嚼着這兩個字,真是個好聽的名字。
“有什麼想吃的嗎?”李杉問,“中午我給你做。”
“……白米飯。”女孩過了很久纔回答。
“米飯,好啊!”李杉笑着說,“我也想吃米了,最近一直吃饅頭。”
空氣裡彌散着水汽的味道,李杉重溫了一次給李狼洗澡時候的場景。不過這次沒有對異能標誌的驚呼和讚歎,反而帶着一絲尷尬。
……真是軟綿綿的女孩子……
李杉抱着洗的白白淨淨的女孩兒出來,李狼萎靡地坐在牀上。李杉拍了他屁股一下,“起來啦,你佔到妹妹的位置了!”
李狼爬起來,在一邊兒看着李杉給蔡哲擦頭。李杉給她套上一件大t恤,“抱歉,沒有你的衣服。下午我出去買,看看能不能找到。”
蔡哲點點頭,李杉衝她笑笑,“好了,我要做午飯了。李狼,中午我們吃米哦。”
李狼第一次對食物顯得很萎靡,“衫,我頭疼。”
李杉一愣,繫着圍裙的手停了一下,“燒了嗎?”撩起自己的劉海,兩個人額頭對額頭。
“不是很熱啊……”李杉站起來,李狼往前一倒,把李杉下了一跳。
頭靠在李杉胸口,胳膊環着李杉的腰。李狼重複,“衫,我難受……”
一開始李杉還以爲李狼是在鬧彆扭,自己帶了一個孩子回來,肯定覺得會分散自己對他的注意力啊。但是現在,看李狼的樣子確實不太對勁兒。
但是除了他皺緊的眉頭,確實什麼都看不出來啊。李杉擦掉他鼻子上的汗水,“哪兒難受,告訴我。”
“頭疼……”李狼嘟囔,“衫,陪着我。”
李杉嘆了口氣,從空間裡拿出一碗米飯遞給女孩兒。“抱歉,今天可能不能做新的了,但是這個同樣很好吃哦!”
蔡哲乖巧地點點頭,李杉鬆了口氣。給她加了個荷包蛋跟烤好的香腸,又挑了幾種青菜給她。
蔡哲乖巧地在那裡吃飯,李狼枕着李杉的大腿陷入睡眠。
李杉給他蓋上被子,但是又掀開了,李狼身上有汗,老這麼捂着起來的時候會着涼的。
看着乖巧的蔡哲,李杉感嘆到底是女孩子,就是懂事兒。手指穿過李狼的絲兒,李杉想着李狼什麼時候能長大呢?
不會老粘着自己,不會隨隨便便吃醋,不會舔自己的臉,每天自覺刷兩次牙,晚上自己一個人睡覺……
最好還能學會怎麼做飯,學會怎麼收拾屋子,能把自己養活了……
自己老這麼供着他,說實話,挺累的。
快點兒長大吧,之後就能懂得我的珍貴了……
快點兒長大,之後好好兒保護我……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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