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下來之前,李杉他們沒來得及趕到c市的保護所。
薛淵琅找到一個有人掃蕩過的小村子打算今晚先住一夜,明天必定能到達保護所。咬咬手指頭,薛淵琅皺着眉頭。不知道喪屍鼠到底有多遠,開了一下午車能不能甩開距離。
苟先生和蔡哲也想到了這一點,心壓抑。李杉卻安靜地下車,安靜地生火做飯,除了太過沉默,沒有一絲異常。
晚飯吃烤餅配甜蒜和辣醬。烤餅用竹籤串着架在火上烤,抹上一點兒甜麪醬。拿出來稍微晾涼之後,整個兒都是軟的。李杉把一個又一個烤餅遞進車窗裡,今天仍然要在車子裡窩上一晚上,誰都沒有那個整理房間的心。
甜蒜脆,味道正宗。苟先生咬了口餅,嚼了半天卻怎麼也吞嚥不下去。握着竹籤的手感覺很無力,就像是肌肉完全消失了一樣,剩下的只有使不上勁兒的骨頭。
李杉吃完了自己那份兒,拿出毯子分給大家,自己窩在副駕駛上睡了。薛淵琅幾次皺眉,最後還是沒開口。沉默地抱着手臂,靠在椅背兒上閉上了眼睛。
沒人能安慰現在的李杉,那種疏離感讓幾個人都很難受。但是李杉,真的在後悔嗎?應該說是後怕吧,那些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喪屍鼠誰看了都會害怕的吧。
李杉這才真正認清楚了這個世界,x市下來的報怎麼樣?聽着都是沒有實質感覺了,只有真正觸摸到了組合喪屍半腐爛的肉塊兒,從它中心的肉芽中把晶核掏出來。只有真真看見了那些灰色的,沒有皮毛紅眼睛的喪屍鼠,聽見它們尖銳的叫聲,感受到共振帶來的大地的顫抖,才能明白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恐慌。
末世是很可怕的東西。李杉捂住腦袋,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恐懼。隨時隨地死亡的威脅,還有無法承受的視覺壓力。他努力的鍛鍊自己,但是又能到達什麼效果?
還好他身邊還有其他人,李杉清楚的知道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上了車,必定會困在喪屍鼠羣裡,正如他所說的,他不認識路。即使躲進空間裡,不能瞭解外界世界的自己很可能一出來面對的就是成片的喪屍鼠。
還好留下他們了,李杉慶幸地笑,卻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他的實力,完全沒有衡量的標準。明明一個冬天,四五個月的時間都在不停地,不停地訓練着,變強着。但是……
一個人的力量,在末世實在太渺小了……
李杉是被槍聲吵醒的,迷迷糊糊地往窗外望去,天已經黑透了,但是有燈光。李杉的臉貼上車窗,那輛車是他們的大巴!
李杉掀了毯子打開門衝出去,外邊的空地上,王聖崢舉着槍顫抖着,他對面是一個消瘦的身影。李杉停下腳步,看着那個孩子握着手裡的刀,卡在一個穿着軍服男人的脖子上。
“你不稀罕他的命,也想想他空間裡的物資吧!”男孩兒是如此囂張,那雙小小的眼睛透着精明的亮光。“你們這次可是損失大了,三個異能者現在只剩下着一個了吧?軍隊想必是很嚴格的,你這位隊長空手回去會面臨什麼懲罰真是太讓人期待了!”
“人渣,人渣!”王聖崢的肩膀劇烈起伏着,彷彿身體裡隱藏着一座快要噴的火山。
“謝謝誇獎~”男孩兒手上的刀已經深入空間系異能者的脖子,血順着脖頸留下來,如同一道泉水。
“不要殺我啊!不要殺我啊!”空間系異能者扭動着身體,扭曲的手指伸向王聖崢,“隊長……隊長救我!救我!”
“啊嘞啊嘞,果然不是正統的軍人就是懦弱啊。”一個戴眼鏡穿軍服的男人推推眼鏡,冷淡地說,“隊長,沒有必要被威脅。空間系異能者死掉之後,空間裡的物資不是會掉出來的嗎?”
“你們也不怎麼樣嘛,”男孩兒一點兒也不顯慌亂,“喂,他們可不像有救你的意思啊,我的人質。”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空間系異能者已經尿了褲子,他顫抖着身體,“不是說好了異能者和軍人同等對待嗎……”
“那得看是哪方面的了。”戴眼鏡的男人微微一笑,“看,我們吃的是一樣的,住的是一樣的,拿到的工資也是一樣的。但是你們這些半路子加進來的異能者,怎麼可能得到我們的同等對待?別開玩笑了。另外,隊長讓你拿預備越野車出來的時候,你爲什麼沒動彈?”
“我,我……”
“嚇着了?還是說怕拿出來自己上不去?越野車最多裝多少人?你也清楚自己會被拋棄,對不對?”
“李清,夠了!”王聖崢大吼的同時,那個空間系異能者也出一聲慘叫。顫抖的聲音讓人心裡一寒,之後一個黑色的手榴彈向王聖崢他們的方向飛去。
半空爆炸,流彈傷了不少人。有一個被射中了眼睛,慘叫着在地上翻滾。還有一個更慘,從眉心沒入腦袋,頓時沒了生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媽的……媽的……”空間系異能者顫抖着身體,食指上還套着保險栓。原本挾制着他脖子的男孩兒突然轉變了策略,刀子離開他的脖子,自己退後了幾步。
“媽的,媽的,媽的!”空間系異能者眼神變得異常瘋狂,“對,李清你說的沒錯!我就是擔心你們拋棄我們又怎麼樣?!當時十幾個人,肯定緊着那些戰鬥力還有另外兩個空間大的異能者對不對?我空間裡有輛越野,還能裝多少東西,丟了也不可惜,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媽的,拼死拼活地……”空間系異能者一手拿出一個手榴彈,“軍隊都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都不是!攻擊型異能者天天衝鋒陷陣,你們軍人跟在後邊兒撿晶核!輔助型異能者又被你們鄙視,隨便拋棄,當成肉盾!媽的,你們纔是人渣!”
“咱扯開了臉,扯開了臉……”空間系異能者的身體抖動得比之前刀子卡在脖子上的時候還厲害,“那就來看看誰狠……”
最後一句話,應該是很有氣勢地吼出來,最後卻截然而止。空間系異能者還舉着兩個手榴彈,面目猙獰着,從眉心向下蜿蜒出一道紅色的血流。
王聖崢開槍了,正中眉心。我們來揣測一下已經死了的空間系異能者的心態,應該是帶着痛恨與悔恨的吧。不可置信也許並不會出現,想必他早已料到了這個結局。也許還有一絲解脫後的愉悅,末世的死亡,並不可怕。
“到此爲止,所有事到此爲止。”王聖崢放下手裡的刀,語氣不復之前的激動。李杉彷彿看到了一開始的王聖崢,冷靜冷漠。
“今晚在這裡過夜,所有人都安生地睡一覺。明早出回去保護所,這次的任務結束了。”王聖崢把槍扔給陳軒,“把掉出來的物資收拾一下。”
李杉看着這一出鬧劇結束,捂住了嘴巴。苟先生拉着蔡哲下了車,薛淵琅仍然在車上冷眼看着。
王聖崢和李杉擦肩而過,留下一句話,“跟我走。”
一瞬間,李杉握緊了拳頭,肩膀繃起。苟先生要上去說什麼,李杉卻已經邁動腳步跟了上去。
“上層給我們的任務是,清理組合喪屍,帶回報,清理變異喪屍,帶回物資。我們這次的任務,應該算是成功了吧。”王聖崢步子不緊不慢,李杉跟在他身後三四米的地方,保持沉默。
“末世前,我是文職人員。但是別以爲文職人員跟穿迷彩服天天做演戲的差多少,我們也是可以隨時拿槍的,也是經過了軍校多少年的訓練的。”
“末世剛爆的時候,人手嚴重不足。軍隊裡後勤人員大大減少,什麼醫療人員留下技術最精緻的,剩下的全部上戰場。報人員也是如此,我當時並不出彩,我認識的人裡也沒有出彩的。被調動到x市基地保護起來的沒有我們。”
“軍隊福利很好,我們不用想太多,完成任務就好。軍隊會給我們提供食物,就是我給你們的那個麪粉,軍隊裡一般都叫乾粉。沒什麼味道,但是餓不着。你們也現了吧,那些東西很抵餓。”
“在保護所內部,每天會一塊鹹肉補充鹽分。水也是提供的,儘管是限量提供。住宿大家統一住宿舍,雖然擁擠,但是每人一張牀,一個枕頭,一張被子。冬天外邊兒天寒地凍,窗戶和門都不嚴實,但是宿舍里人多倒也暖和。”
“我一直挺滿足的,即使從報人員變成了舞刀弄槍的,我也挺滿足的。以前是人不往下看,往上看長出息。末世正好倒過來,往上看那些軍隊高層的生活你得氣死,不如往下看看保護所裡衣不裹體一臉菜色的倖存者,看看那些已經死了的人,還有那些已經變成喪屍的人,讓自己優越一下。”
“但是,就像剛纔張濤,那個空間系異能者說的。軍隊其實並沒有那麼好。”
“高層的鬥爭很嚴重,軍隊裡也隱隱有了派別。這是在末世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末世太鍛鍊人的膽量了。撕破臉皮,也就是近幾年的事兒。”
“政府被嚴重架空,已經被嚴重架空了。還有幾個政治要員在x市天天想着復興什麼的,但是估計等到他們老死着十幾年是不可能了。現在在臺上的,清一色是軍隊安排的。”
“商人這一行兒,在末世爆的時候差不多全滅的。不知道爲什麼,商人好像是最不適應末世的一羣人,死掉快。”
“取而代之的竟然是黑道,你能想象得到嗎?末世前就有足夠的家底,末世前剛爆收集了充足的物資,還有槍支,他們有路子。漂白在末世很簡單,就是不漂白也沒關係,已經沒人在乎了。”
“同時起來的,還有研究院。裡邊兒匯聚了全國最頂尖的高智商人才,他們作用卻是很大。就光看上邊兒對組合喪屍的推測,就*不離十了。但是他們沒有槍,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們依附上了軍隊。”
“軍隊現在分兩撥兒,一撥兒吵着全滅了那些喪屍,重新建立之前的社會。不過改變了一點,由軍隊統治的社會。另一波兒,我不知道是該說他們的領導人異想天開呢,還是目光長遠呢,他們打算和喪屍和平共處。”
“不用我說,全軍隊都是站在第一撥兒的,是個有腦子的都會選擇這一撥兒對不對。如果不是另一撥兒的領導人是開國將軍的孫子,我說他早被蓋上個罪名槍殺了。其實我覺得完全沒必要,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翻不起什麼風浪的。”
“但是我所在的隊伍,很複雜。高層一堆,沒有一個特別強的能蓋住其他人。然後那些高層由互相鬥來鬥去,希望能吞噬掉其他人的勢力。”
“正規軍人,收進來的異能者,還有自動報名的普通人,魚龍雜混,說的就是我們現在的狀況。這樣的話,自然有了不公平的待遇,儘管上邊兒打的名號是人人平等,但是這種事怎麼可能……”
“我是從最下邊兒爬上來的小隊隊長,挺苦的。冬天我也出去過幾次收集物資,那個天冷的。我也拋棄過很多人,普通人,異能者,最後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
“我們到達巴士的時候,小隊成員死了大半,和你們一樣開車走的還有幾個人,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叫那孩子開門,他威脅我們。我就叫張濤把越野拿出來,十七個人,擠成肉醬都裝不下。”
“他也跟有了被拋棄的預感似的,第一個答應了男孩兒的條件衝上了巴士。有一個上了,另外的控制不了了,我是最後一個上的,你沒看到那個孩子嘴角的笑容,看得人噁心。”
“我的人指路,那孩子開車。開得跟賽車似的,九十度急轉什麼的來了好幾個。但是到底,我們還是被追上了。”
“後邊兒全是喪屍鼠,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知道嗎?就跟它們是人的大腳,我們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輕而易舉地就可以踩死我們,把我們的巴士吞沒掉。”
“那孩子殺人了,不,應該說他又殺人了。兩個空間系異能者全死了,物資一下子涌出來擠得半死,車窗玻璃都破了。”
“他叫我們把屍體仍下去,我們扔了,不假思索地扔了。效果怎麼說,屍體掉落的地方堆成了小山,喪失鼠全撲上去了。但是其他地方的喪屍鼠很快補上來,和我們的距離沒有任何增加。”
“而且要命的是,物資出來了車子變慢了,我們嚇得不輕,真的不輕。開始往下扔物資,有兩個人就被混亂地甩下去了,慘叫着被吞沒。”王聖崢一直平靜的語氣突然停下來,他舔了舔嘴脣,繼續說。
“那個孩子是個人才,食用油倒出去點上火兒,燒的特別旺。那些老鼠身上有油,估計是屍油什麼的把,一片一片地就起來了。但是前邊兒的喪屍鼠着火了,後邊兒的喪屍鼠仍然往前衝。一瞬間,我們都絕望了。”
“但是那些越過來的喪屍鼠身上也着了火,它們仍然可以跑動但是速度變慢了。我們一直跑一直跑,往後邊兒倒油扔物資,一個小時之後才真正甩開它們。之後大概是劫後餘生,我們誰都沒動,一直到看到你們的車子,男孩兒猛地剎車,在這裡停下。”
“他綁架了張濤,他空間裡有我們最後的物資,之前的爲了減輕重量全部扔乾淨了。上邊兒沒說帶回的物資要有多少,但是也得帶回去一點兒讓他們看看,不然任務算作不成功會很麻煩。”
“之後的事你就知道了。”王聖崢長長舒了一口氣,“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不然得悶死……多謝。”
“……沒事兒。”李杉搖搖頭。
“對了,我說的那個第二波隊伍的領導人正在找你,你知道嗎?”王聖崢突然問。
“知道一點兒。”李杉說。
“點了名兒地說要找你呢,開國將軍的孫子,叫劉華宇,你認識嗎?”
“不認識。”
“是嗎?他應該早就找到你了吧,不知道爲什麼沒動作。”王聖崢拍拍李杉的肩膀,“雖然不知道具體找你原因,不過我隱約感受到了一點兒,你是個很特別的人,李杉。”
“……”
“當心,聽說他不是什麼善茬。”王聖崢自嘲地笑了下,“也是,善茬怎麼可能躲得過那麼多次暗殺,s級的風系異能者,很強,心也夠狠。”
“……”
“回去吧,明天到了保護所,我會給你的隊伍一個不錯的評價,放心。這樣也能增加些人手吧,四個人的隊伍很少見。”
說完,王聖崢便離開了。李杉在他身後,面無表。薛淵琅坐在車上,閃了兩下大燈,李杉卻沒有理會。
這真是,很複雜呢……
【,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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