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見索菲小姐?”格雷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椅子,“我們回來的路上還談起她,說現在的年輕人裡,像她這樣膽識過人的小姑娘太少了。”
儘管格雷一直戴着面具,但不管是公爵子爵還是這裡的管家僕從,大家似乎都已經習以爲常,沒有一個人對此感到異樣。
“她這兩天有些不舒服,”維爾福答道,“就一直在房裡休息。”
“是在爲聖徒的事情傷心吧?”維克多利婭接道,“我看阿爾薇拉一直在安慰。”
“她們姑侄的感情真好,看着就像母女一樣。”格雷輕聲道。
“一向如此,”維爾福笑了一聲,“索菲這個孩子,一直在我們身邊長大,對外面的世界接觸太少,還是太單純了……啊,多虧優萊卡細心,覺察到了聖徒的異樣,否則——”
“不客氣。”赫斯塔並不擡眸,她專心切着盤中蘆筍,“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窗外突然響起一道驚雷,好幾人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衆人順勢看向窗外,發現方纔還只是有些昏暗的窗外此刻已是伸手不見五指,滂沱的雨點砸在巨大的玻璃窗戶上,室內驟然喧譁起來。
管家和僕從們上前放下了窗戶兩邊的厚簾,雨聲才消微下去。
“這天氣真奇怪,”恩黛收回目光,“我以前只在夏天見過這樣的暴雨,最近這是怎麼了?”
唐格拉爾正剔着牙,“今晚的夜宴又只能取消了……今年王后節天天下雨,這還玩什麼!”
帕蘭接過話茬:“昨晚的‘王后遊戲’猜到一半,就被公爵的那位客人打斷了,你們應該都沒盡興吧?我看下雨沒什麼不好,現在的氛圍這麼合適,不接着玩‘王后遊戲’,不覺得可惜了嗎?”
唐格拉爾與格雷都領會到了帕蘭想在室內繼續猜謎的意思,當即十分捧場地應和起來,對面恩黛還不太清楚規則,正小聲向特里莎求證,只有維克多利婭雙手抱懷,靠在椅子上,一臉的興致缺缺:“得了吧,你們玩,我就看看。”
“爲什麼?”帕蘭乖巧地望着維克多利婭,“和我玩遊戲無聊嗎?”
“和你沒關係,是你們這些‘王后遊戲’的謎底都特別沒意思,”維克多利婭掄起胳膊活動了幾下,“我昨天也稍微聽了幾個,什麼把前女友屍體的頭髮錯當成了海草,什麼未婚妻被人砍了四肢做成展品,再不就是妹妹想見心上人殺了姐姐,姐姐在葬禮上和妹妹躲迷藏被燒死——這種故事你們聽多了不煩嗎?”
“好呀,這有什麼難的,”帕蘭笑着道,“那我們就約定,今晚的‘王后遊戲’的謎面和謎底裡不準出現女性受害者,誰要是違背了這條規則,誰就得出去圍着這間公館淋雨跑一圈,誰同意,誰反對?”
唐格拉爾迅速檢索了一遍自己腦中的庫存,有些面露難色,“這……”
一旁格雷提醒道,“子爵只要把故事裡受害者臨時調成男性就行,不需要真的現編一個新故事。”
唐格拉爾皺着眉點點頭——總覺得性別一換,大部分故事就完全失了風味。
待到衆人都準備得差不多的時候,帕蘭仰面搖頭,將身後披散的捲髮束起,而後,她朝着遠處擡起手:“湯森先生!麻煩把窗簾拉開,燈關上吧。”
熄燈之後,大廳裡只有十幾根白色的長蠟燭幽幽地燃燒着,所有人安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窗外風雨如晦,不時閃現的慘白閃電與驚雷,將不斷晃動的樹影映照得如同鬼魅。
“今晚的第一個謎題,就從我開始。”帕蘭笑着道,“請各位聽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她。
“一位父親找到了我,心急如焚地將他兒子的袖釦放在了我的手心,並對我說:‘女士,行行好,請告訴我,我的兒子現在到底在哪裡?’,望着這位父親悲慼的表情,我一時不知該不該說出答案。
“試推理,發生了什麼?”
格雷舉起了手:“故事中有超自然現象嗎?”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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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死亡嗎?”
“有。”
“死亡者是兒子嗎?”
“是。”
“兒子的死亡和‘我’有關嗎?”
“沒有。”
格雷的手指輕點下巴,“沒有啊……”
一旁恩黛已經咂摸出了玩法,“超自然現象是指兒子的死法比較出格,還是‘我’有超能力?”
帕蘭撐着臉:“我只能回答是、否、與此無關這三類答案哦。”
“哦——超自然現象是指’我‘有超能力嗎?”
“是。”
“我可以憑藉失蹤者的東西,來判斷這個人是否還活着?”
“是……也不是。”
“袖釦是關鍵道具嗎?我的超能力是根據它來找人?”
“是,是。”
恩黛又問了幾個問題,很快進入角色:“我知道謎底了,可以直接說嗎?”
衆人有些意外地看向恩黛——這也太快了。
“請講。”
“故事中‘我’的超能力大概是根據失蹤者的物品來判斷失蹤者的位置,但是當父親把兒子的袖釦給我的時候,我發現兒子同時出現在了好幾個地方,所以我知道兒子已經死了——也正因如此,‘我’猶豫着該不該說出答案……是不是?”
帕蘭搖響了手中的鈴鐺,“恭喜解密!賜麪包幹!”
管家走到恩黛的身後,將一塊麪包乾放進了她的餐盤。
“……給我麪包幹做什麼?”
“你忘了王后遊戲的故事背景了嗎?”維克多利婭笑着解釋,“既然這是個發跡於戰爭中的遊戲,以食物作爲獎勵當然是最合理的。”
“原來如此……感覺這個遊戲很簡單嘛,”恩黛握拳,非常自信,“我會了,放馬過來!”
在衆人的笑鬧間,唐格拉爾默不作聲地攥緊了手,有些忿忿地抓起酒杯豪飲一口——這個答案裡與“分屍”有關的部分幾乎立刻激起了他對裡希、施密特死亡的想象,頃刻間,對刺殺者的恐懼像巨石一樣滾落,壓在他的心口。
然而唐格拉爾環視一週,此刻落座的每一個遊戲參與者都不曾注意到這一點,這些事不關己的人好像完全意識不到這個故事是多麼殘忍,尤其是對他和維爾福而言。
思及此處,唐格拉爾的目光剛好停在公爵身上——維爾福此刻也正爲恩黛鼓掌,臉上還帶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