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鳴銳還感慨了一句。
-最近華南市真是不太平……
是不太平。
一週之內出了那麼多事。
季鳴銳他們現在主要還是負責弘海的案子, 出完警之後,案件定性成“謀殺”,不能按平時的流程走, 還得把案子移交給其他部門。其他部門到時候會去確認死者身份, 檢查現場, 調取監控, 做密切的排查。
季鳴銳發過去最後一句話。
-但是挺奇怪的, 現場處理得很乾淨,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幾乎要讓人懷疑, 門上了鎖是一個意外。而且火源經過排查之後確認爲電線“自燃”,看起來還真像是自燃的, 但是不是有人故意讓電線造成了“自燃”的後果, 還不好說。
季鳴銳摁滅手機屏幕, 坐上車,驅車往回走。
季鳴銳行駛到路口, 在路口等待紅綠燈的時候,兩條街以外的電影院下午場的電影剛好散場,人流從電影院裡涌出來,陸陸續續走到馬路邊上,路況一下變得有些擁堵。
“插播一則緊急新聞, 今日下午二時三十六分, 南陽街某大廈內發生一起火災, 死亡人數爲一名, 目前沒有發現其他傷亡人員……”
池青家裡一如既往的昏暗, 只剩下電視屏幕和手邊的手機發出一點光。
他和解臨在家裡“約會”,本來說找部電影看看, 最後兩個人都看得直犯困。
“那看什麼?”池青問。
“兇殺案?”解臨提議,“最近國外有檔懸案節目,說是首度公開了很多未解決重案。”
“……”
這個提議,也行。
勉強長在兩個人的興趣點上。
就是隨便來個人推開池青家的門,看到電視屏幕上一幕幕血淋淋的畫面,都不會認爲兩個人是在約會。
並且伴有如下對話:
解臨:“這鋸子不錯,挺鋒利。”
池青點點頭:“刀也不錯。”
……
就這樣看完一部之後,池青隨手調了臺,正好調到新聞臺。關於火災的報道只報道了兩分鐘時間,畫面很快從現場連線記者那邊切走。
池青不知道爲什麼特別在意,他右眼皮不自覺地在跳。
他擡手按了按眼睛,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手機屏幕上仍是季鳴銳剛剛發來的現場照片。
他總覺得現場有哪裡不對……
然而還沒看兩眼,手機被解臨一把拿走。
“難得放假,我就在邊上,”解臨說,“你不看我,反倒一直盯着手機。”
池青擡眼,視線落在解臨臉上一秒,然後再度移開:“看過了。”
解臨:“……”
解臨手撐在沙發上,微微俯身過去,湊到池青面前:“嘖,不帶這麼敷衍的。”
解臨強行佔據他面前的所有視野,池青這下是不得不盯着他看了。
解臨在家裡穿衣風格和在外不太一樣,雖然這種居家風的衣服根本蓋不住這張不安於室的臉,灰色毛衣領口開到鎖骨以下,男人斂起眼中那份漫不經心的笑意,淺褐色瞳孔直直地望過來。
事實證明,和喜歡的人不能對視超過三秒。
超過三秒,會發生一些不太可控的事。
原本立在沙發上的靠枕被一隻手掃落在地,那隻靠枕先前正好被池青壓在腰下,沒了這隻靠枕之後池青躺下去的時候沒了阻礙。
解臨先是試探性地在他脣角貼了一會兒,確認他沒有抗拒也沒有其他反應之後才往邊上挪了一些,滾燙的脣相貼。
池青原本就紅到過分的脣色這會兒變得更加綺麗。
解臨眼神一點點黯下去。
脣齒交纏間隙,解臨輕聲呢喃:“……好像更紅了。”
這是一個帶着危險的吻。
池青不會換氣,在解臨鬆開他提醒他呼吸之後,才從窒息般的親暱裡緩過來,然後解臨的手又挑開他的衣服下襬伸了進來。在察覺到池青還是有些僵硬後,解臨抽回手。
然後池青感覺到解臨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牽着他的手一路往下。
他耳邊清晰地響起一句:【這樣吧,你摸我。我沒你那麼多毛病,你想怎麼摸怎麼摸,摸哪兒都行。】
池青:“……”
解臨很懂變通,池青不讓他摸,那不如就反過來。
【手再往下一點。】
【摸到了嗎,你對象的腹肌。】
池青被這些話弄得紅了耳朵,原本有些冰涼的手指染上解臨身上的體溫。
解臨一步步試探他的底線,再往下一截之後,池青先是愣了愣,然後差點踹他一腳。
池青:“你……”
他“你”了半天,最後說:“你讓開。”
解臨鬆開他,衣領歪得不成樣子,倚在沙發靠背上看他:“去洗手?我忽然覺得你這病還是得治一治,這樣就要洗手,以後做點其他的事情可……”
解臨的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池青撿起剛纔掉落在地上的靠枕,把靠枕砸進他懷裡。
休息天很快過去,第二天兩人早上再去警局的時候,季鳴銳面色凝重地對他們說:“我正想找你們,蔣依芸這條線有了新進展。”
解臨邊走邊“嗯”了一聲,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我們不是派人盯着柏志行和喻揚嗎?”季鳴銳說,“柏志行這小子挺有個性,他很快發現我們在跟他,去網吧上網的時候假裝自己要去上廁所,從側門溜了,我們找了兩條街才找到他。”
當時柏志行躲在一條巷子裡,被便衣警察逼到牆角。
柏志行耷拉着眉眼說:“警察叔叔,不用這樣吧,總跟着我幹什麼?我就逃逃課上上網,別跟了,我不喜歡有人跟。”
“本來我們都以爲柏志行就是個普通的叛逆小朋友,沒想到他還挺避世的,就自己一個人在那叛逆,不跟誰一塊兒混,在和我同事交流的過程裡,他提到了蔣依芸的名字。”
柏志行一副不想捲進這些事情裡的態度,叛逆得很是閒雲野鶴:“我本來不想說的,這事跟我沒什麼關係,說了只會給自己找麻煩,你們跟着我沒用,要是實在想找線索,就去找蔣依芸。”
民警順勢追問:“蔣依芸和他們有什麼牽扯?”
柏志行叼着煙反問:“是不是我說了你們就不會再跟着我了?”
民警哄小孩一樣地點了點頭,同時在心裡補充一句:會跟得更加隱秘一些,不讓你發現。
半晌,柏志行靠着牆說:“蔣依芸一直被王遠他們威脅,好像跟錢有關,因爲座位捱得近,我上課睡覺的時候聽到他們提到過什麼‘視頻’,再多的我就不清楚了。”
民警:“你真的沒跟他們混在一起?”
柏志行:“我腦子有毛病嗎?他們整天跟個炮竹一樣到處晃悠,一點就炸,成天惹事,我爲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總之聽下來,這個柏志行還真和王遠那波人保持着微妙的距離。
錢。視頻。
學生和老師。
這幾個關鍵詞組合在一起……
解臨琢磨了一會兒問:“三名死者裡,有沒有家境比較優渥的?”
“有,”季鳴銳說,“馬暉,他父母是經商的,平時不怎麼在家,沒有給孩子多少關注。”
解臨:“經商,沒時間管孩子……蔣依芸又是這種嚴厲管教的作風,不可能沒有聯繫過學生家長,這種情況,花錢打點老師讓老師多照顧照顧自己孩子,是不是挺合邏輯的?只不過打點的時候恰好被馬暉看到,他偷偷錄了視頻,以此要挾蔣依芸,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爲什麼前期蔣依芸對他們的態度”
季鳴銳說:“……可是我們目前沒有證據。”
解臨:“人帶來了嗎?”
季鳴銳:“帶來了。”
解臨說:“沒有證據就製造證據,現成的證據不就在這,詐詐她,讓她自己說。”
蔣依芸這次坐在審訊室裡,比上一回鎮定很多。
她穿了一身米色毛衣裙,外頭套上一件粉色羽絨服,依舊把自己收拾得很細緻,就連頭髮也用夾板仔仔細細夾過。
但是她這份鎮定並沒有維持太久。
對面那位笑吟吟的男人很是隨意的一句“我們破譯了手機密碼,在死者手機裡發現了一些東西”,就讓她臉上的血色在瞬間褪去。
如果池青這會兒能碰到她的手,可能會聽見她滿心都在想: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們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發現——
解臨坐在對面越是笑,她就越慌張。
她想伸手去拿桌上那杯水,發現手在抖,最後又把手垂了下去,緊緊攥着毛衣衣邊。
解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幾下:“不用緊張,就隨便聊聊你和馬暉的家長……”
對蔣依芸來說,除非是看到了視頻,知道她收過馬暉爸爸的錢,不然警方問不出這麼有指向性的話來。
她腦子一團亂。
她忽然出聲道:“那些錢我一分都沒動!”
也許僅存的理智告訴她:現在如果主動交代,看在認錯態度良好的份上,還能說說情。
蔣依芸沉默片刻後說:“他們一直在跟我作對,有了我的把柄之後,要求我做一些很過分的事,讓我不可以再插手管教他們,下了課,私下裡……”
她說到這裡沒再說下去。
解臨用一種比較委婉的說法:“他們約你出去?”
蔣依芸咬着嘴脣,擠出一個字來,聲音很低:“……對。”
有這麼一個機會,能讓平時高高在上、對學生頤指氣使的老師言聽計從,人性最深處的惡便會逐漸浮上水面,王遠他們或許做着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並且一步步降低自己的道德底線,並以此爲樂。
蔣依芸解釋說:“當時我在市裡有一個很重要的評選,校領導對我寄予很高期望,我不能出任何差錯,所以我……”
證據是詐出來了。
但是這個案子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地方沒辦法解釋。
“感謝您的配合,”解臨說,“但是我們查看過三名死者的手機,根本沒有視頻,不對,應該說——手機被人動過,視頻被人刪除了。”
蔣依芸瞪大眼睛。
解臨直直地盯着她,並沒有因爲她承認視頻一事,就對她放鬆警惕:“如果有這麼一個人,殺了王遠他們,還特意把關於你的視頻從手機裡徹底刪除,這個人如果不是你,你覺得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