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0章

第40章人生有如做戲

田辛自殺了。

等方笑薇獲悉這個驚人的消息時, 事情已經過去兩天了,田辛已經被人及時發現送到醫院搶救過來了。

方笑薇匆匆趕到醫院時,田辛正一個人靜靜地躺在牀上, 臉色蒼白。看到方笑薇進來, 田辛一邊掙扎着要坐起來, 一邊苦笑:“讓你看笑話了。”

方笑薇把她按下, 讓她繼續躺着, “你這是何苦?洗胃並不是那麼好受的。”

田辛點點頭:“是啊,本以爲吃安眠葯痛苦小點,沒想到搶救過程這麼痛苦, 比死還難受。”

方笑薇說:“何必懲罰自己,便宜他人?說不定有人巴不得你死, 你死了正好騰出位子來。”

田辛看着方笑薇:“我知道, 我這一自殺, 多的是人看笑話,他們會說, 看,田辛厲害了半輩子,到底還是沒能管住她老公。原本以爲是顧家的好男人,沒想到卻是好色無恥的混蛋,一想到他那個外遇的對象, 年齡小了他一倍不止, 我就受不了。我根本不是要報復誰, 我是徹底絕望了, 自己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看你平時大大咧咧的, 以爲你不會在乎這些,誰知你比誰都在乎。”方笑薇儘量放鬆地跟她閒聊開解她。

“當年我們認識的時候, 我已經是文職副連級,他還只是一個志願兵,連個士官都不是,我爸根本不同意我們交往,大發雷霆,我哥我姐我媽輪流勸我,好話壞話說了無數,嘴皮子都磨破了也不管用,我到底還是和他結婚了。結了婚,我爸整整三年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我爲了他,早早地就脫下軍裝轉業了,等他熬到正團到年頭升不上去了,我又託人找關係求我爸,讓他轉業把他弄到了地稅局……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結果他回報我的卻是背叛。哈,老房子着火,燒得更厲害。”田辛苦笑着說。

方笑薇安撫她:“想開點,男人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是啊,想開了什麼事都沒有。你放心,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已經什麼都想開了。”田辛自我解嘲。方笑薇點點頭,又問:“老於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連個人影子都不見?”

田辛“哼”了一聲:“他還敢出現?我哥早放出話來見面就要打斷他一條腿。他躲還來不及呢,還敢自己來送死?”

方笑薇不再問了,看到田辛似乎心情好點了,才說:“我也不勸了,大道理你比誰都明白,別再做傻事了,誰離了誰不能活呀?我現在才真正佩服你,拿得起放得下,以前倒小看了你。”

田辛嗤笑:“是,我是胖,但我並不蠢。別人該有的七竅玲瓏心我也一樣有,說不定還多一竅。經了這一事更長了記性。我沒事了,你回去吧,等我出院了,咱們再好好聚聚。”

方笑薇點頭,叮囑道:“等你好了咱們再見面吧。”田辛下巴微微上揚,示意她離開。

方笑薇拿起自己的手袋,走出了住院部,門診大廳的電視裡張惠妹正神情冷漠而驕傲地唱道:“……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兒,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譴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什麼叫情,什麼叫意,還不是自已騙自己,什麼叫癡,什麼叫迷,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方笑薇一邊聽一邊想,真應該讓田辛出來聽聽這個,隨即又轉念一想,誰比誰傻呀?田辛未必就不明白道理,只是事到臨頭輪到自己她還是受不了而已。

正快步地走着,她手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陳克明的電話,問她今晚有沒有空,能不能和他一起參加老王的開業慶典酬賓酒會。方笑薇聽了半晌,說了聲“好”,陳克明見她答應了就告訴她時間和地點,然後約好了時間來接她。

方笑薇沒法不答應。老王是潮州人,二十多年前來北京發展,連路邊小旅館都住不起,那時他就發誓,有朝一日發達了,一定要造大酒店,至少要四星級以上。方笑薇也知道他這個酒店情結,因爲他不止一次地在聚會上提起過他的這個設想。這家大酒店老王籌劃了五年,從施工到開業又用掉了三年,整整八年的時間,抗戰都勝利了。今晚就是老王慶祝“抗戰”勝利的好日子,老王又是她和陳克明共同的朋友,她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

方笑薇急匆匆地從美容院出來,帶着盤好的頭髮和化好的妝,今天的效果簡直糟透了,方笑薇一向用慣的那個美容師今天請假了,新換的這一個手法不熟練,盤個頭就用了兩個小時,頭髮被她揪得掉了十幾根,弄得她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時不時被疼醒。化個妝不是濃了就是淡了,方笑薇心裡有氣又不便發作,還得安慰那個驚慌失措的美容師,免得她更手足無措,直接把腮紅畫到眼睛上去。

這樣來來回回一折騰,梳妝打扮就用掉了三個多小時。方笑薇回到家,剛換好衣服,還來不及喘口氣,陳克明的電話就到了,他已經在樓下等了。方笑薇之後急匆匆地拿起手包下樓去。

老王的酒會在他新開張的酒店的大堂裡舉行,照例是衣香繯影,客似雲來。方笑薇挽着陳克明一同踏進老王的酒店不禁感到萬分的彆扭,明明是兩個冷戰了十幾天的人,卻還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恩愛夫妻的樣子,真是要多荒謬有多荒謬。可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荒謬的事情每天都在不停地上演,方笑薇和陳克明也成了其中的主角了。

老王是今天的絕對主角,他和胖胖的王太太一起就被一堆人圍着,大家不外乎是誇獎他有魄力、大手筆,恭賀他終於心想事成,順便也誇獎老王太太幾句,說她富態有旺夫相之類的,喜得老王滿臉放光,王太太也心花怒放。

方笑薇和陳克明匆匆地進去,和老王打了招呼,說了幾句應景的話,看老王實在脫不開身就讓老王自便,多年的老朋友也不在這一時,老王說了幾句話,又誇獎方笑薇越來越漂亮了,然後就匆匆忙忙招呼客人去了。

陳克明看見了幾個生意場上的老朋友,低下頭跟方笑薇耳語幾句,方笑薇側着身子避過去,然後才說:“你忙你的去吧。我也有幾個老朋友要見一見。”陳克明臉色不豫,無奈地離去。

方笑薇自己走到自助食物區去拿了餐盤,取了自己愛吃的一些點心,又從來來往往的服務生的托盤裡取了一杯香檳,按說這種場合,食物不是主題,應酬纔是王道,可是方笑薇一下午都在做頭美容,被那個白癡的美容師折騰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早餓得沒了力氣,如果不吃些東西,她懷疑她的雙腿待會還能不能站得筆直。

吃了點東西,方笑薇感覺纔好點,她端着她的香檳去找王太太她們,剛剛在門口見到了只簡短地打了個招呼就散了,現在自然要好好聊聊,聯絡一番感情。女人的感情都是靠聊出來的,長時間不見面、不聊天,再好的感情也會淡。

王太太看到她自然是高興的,難得有認識的人主動來和自己聊,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她又介紹了幾個新近加入她們圈子的太太給方笑薇認識,於是大家聊得很熱絡。方笑薇看場上有一個年輕的女人滿場飛舞,笑靨如花的樣子,似乎很面熟,仔細看看又不認識,於是問王太太:“她是誰?我怎麼好像沒見過?”

王太太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了一眼臉就沉了下來:“哼,她呀,別理她,一個交際花而已。”

方笑薇知道王太太這樣說必有內情,她不再問,免得王太太不悅,反正待會兒自然有嘴快的人告訴她。

不一會兒,舞會開始了,老王匆匆忙忙過來把王太太叫走了,大概又來了什麼重要人物,需要夫妻雙方一同出面接待。於是,王太太招呼了一聲就走了。看到王太太走遠了,方笑薇正準備也去找找陳克明,她旁邊的樑太太已經故作神秘地在問了:“笑薇,你知道剛纔那女人是誰?爲什麼王太太不讓說嗎?”

方笑薇回頭反問:“是誰?”

“她是老王公司的公關部經理,聽說跟了老王兩年了。長得倒還行,就是行事過分囂張,最近還聽說去對王太太逼宮去了,王太太恨她恨得牙癢癢的。”樑太太一向消息靈通,是各種八卦新聞的源頭和接收站。

方笑薇聽了點點頭,“怪不得王太太不願意提她。原來還有這一出。看她這樣子也不像個安分的主兒。”

樑太太點頭稱是:“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她再怎麼厲害也沒用,老王不會離婚娶她的。你看,老王鬧緋聞來來回回換了多少個人了,他提過一次離婚沒有?王太太再怎麼沒用,也是這個家堂堂正正的女主人,這種場合,要接待貴賓,還是隻有原配。什麼二奶,什麼小三,統統都見不得光。要見光也只能像她似的,當個交際花。看她那樣子還挺得意,其實別人心裡還不知道怎麼笑話她呢!”

方笑薇聽了奇怪:“老王爲什麼不離婚?”

樑太太回頭看她一樣:“你不知道老王是潮州人?”

方笑薇說:“潮州人怎麼了?”

“潮州人傳統觀念重,講究結髮夫妻,沒有大奸大惡,潮州人是不會輕易離婚的,老婆再有什麼不是,老王寧可把她掛起來放在家裡,也不會離婚的,再說,王太太還生了兩個兒子。”樑太太輕描淡寫地說。

方笑薇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啊。王太太這樣未必就好受。”

樑太太撇嘴道:“你看過大熊貓放生沒有?圈養的大熊貓放到野外就是個死。像你我和王太太這樣的良家婦女,除了當太太還會幹什麼?放到社會上就寸步難行。沒有別的原因,當太太當久了,生存的本領和智慧都退化了,這時候再重新去抓住一個男人談何容易?還不如就抓牢手中這一個,也好過從頭開始。你說是不是?”

方笑薇點頭,誰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女人裡頭有頭腦有智慧的大有人在,只不過大部分都被埋沒了。

注:歌詞來自:張惠妹 《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