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添一搞明白了這些事情,看自己的腿也給處理過了,還以爲是女人和帶來的人處理的,也沒有多問。這是明顯得是一輛車子,在路上顛顛簸簸着,戴添一看到車子裡除了女人,再沒有別人了。
車子明顯的並不是載人的馬車,而是普通人家的載貨的那種車子,不過在車上臨時搭起了防風的布幔,車廂裡鋪滿了乾草,躺在上面,晃晃悠悠的挺舒服的。他突然記起了那對惹禍的鐵柺,忙問女人道:“呃,我的那個……那個壓斷的腿的……”想起昨天那種狼狽樣,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任誰被自己的兵刃法寶打斷了自己的腿,都會有些不好意思吧。
女人沒有說放,但戴添一分明看到了她眼睛裡的笑意。
女人的手指着戴添一的身子後面,戴添一轉頭,看到一隻拐靜靜地放在旁邊靠近車板的地方,不過只有一隻。忍不住剛想問另一隻呢?還沒開口,面前的女人就善解人意地挪開了身體,另一隻拐靜靜地躺在她的屁股後面。
“你這拐太重了,怕放到同一邊車子不平穩了……”女人解釋道。
“呃,謝謝你!”戴添一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還是不到二十歲的小子,臉還是有點嫩氣的。
女人沒再說話,倆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車子裡,一時無話可說了。不過,戴添一明顯感覺到女人以一種好奇的目光,不時地偷偷打量他,但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老着臉子,將目光看着草堆,好像那裡生出一朵花出來。
時間一長,索性閉上了眼睛,裝做養神的樣子,心中卻盤算着,到底會去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在這個新的地方,自己該怎麼來混生活。
想到自己現在四肢傷了三肢的悽慘樣子,他又順便地問候了一下雁魄和神秀家的女性什麼的,然後就在想自己有什麼一技之長,能用一隻手混生活……
車子吱吱嚀嚀地往前走,戴添一的腦袋裡也吱吱嚀嚀地轉個不停。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算命!戴添一的另一門家傳本事,老太爺給他小時候看的書很雜,正統的當然是黃帝內經、千金方之類的;而其他一些修道的、練丹的都有所涉及,當然,戴添一看得最多的,還是一些有關命相的東西。畢竟,那是老太爺最拿手的東西,也是他們這一支戴家人在西京城裡混飯吃的東西。
正當戴添一想着自己該怎麼算卦騙人的時候,耳邊傳來女人一聲輕輕的喂聲。
戴添一睜開眼睛,女人正看着他。
“呃,什麼事情?”他頭次和謝思之外的年輕女性打交道,還是有些不適應。
“馬上要到村子了……”女人說,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閃開,雖然隔着面幕,但戴添一分明感覺到女人臉紅了:“我昨天回村,想讓人出來救你,就給人說你是我在集市上碰到的孃家兄弟……畢竟我是一個寡婦,如果和個陌生男人的瓜噶,會讓人閒話的……一會到村子之後,大家問起,你也這麼回他們……”
戴添一聽了,理解地點着頭,卻忍不住看了一眼女人。
女人談不上非常漂亮,但卻眉清目秀,長得很耐看的那種。而且剛纔沒帶面幕時他分明看到女人很年輕,甚至看起來很小的樣子,雖然打扮老氣,但年齡應該和謝思差不多吧。
昨天聽她口氣裡,她好像還有一個孩子,但他沒想到她竟然還是一個小寡婦。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人小聲道。
“我叫戴添一……”戴添一將名字告訴了她。
女人點點頭,卻是小聲道:“我叫芸娘……”
戴添一輕聲問道:“不用我改名字嗎?和你改成同一姓?”
芸娘輕輕搖搖頭道:“我是三年前和阿毛的爹爹搬到這個村子的,那時阿毛才一歲,我是他家收的童養媳,從我記事起就同阿毛爹生活在一起,從小就聽他芸娘、芸娘地叫,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該姓什麼……”
戴添一聽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這對於他來說,來該是故事裡的事情,現在卻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只是下意識地道:“對不起!”
芸娘就笑了道:“這事和你又沒關係,你又說什麼對不起。哦,對了,還不知道你多大,說不定你比我小呢,讓我看你到底是我的兄還是弟?”說着話,她明顯地活潑了一些,看來女人也和男人一樣,天生就對哥哥弟弟妹妹之類的話題比較感興趣。
戴添一給她突然之間展現出來的活潑勁弄得一呆,心裡一動,彷彿就看到了謝思樣子。
想到了謝思,他的眼神都溫柔了一些,卻是老老實實地道:“我十九……”
女人啊了一聲,卻是道:“看不出來你已經這般大了……”
戴添一聽她話說得老氣,忍不住就笑了道:“你呢?你多大?”
女人扭捏了一下道:“我也十九……”說着就將頭低了下去,臉卻一紅接着道:“還差兩個月……”
戴添一不由地狂汗,才十八歲就已經有一個四歲的孩子了,這是什麼世道。
正在這時,車子就停了下來,外面就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十三家的,車子是趕去你家還是直接去棺材鋪……”
女人這時纔像驚醒一般,忙道:“張大叔,直接到我家,我哥哥沒死,還活着……”
外的男人就噢了一聲,車子就繼續往前走了,聲音中的那種淡然,好像生死很隨意一樣,讓戴添一不由地一陣惡寒,難道這裡的人見慣了生死,所以對生死看得這麼淡。
女人這時纔對戴添一道:“阿毛他爹姓石,家裡排三,村裡人都叫他石三……”
戴添一這才明白,剛纔那個張大叔叫的是“石三”家的。
車子再次停下來時,女人就站了起來,撩開車上布幔,下了車子。卻是用手舉着簾子,沒有放下,接着,就過來一個幫忙的漢子,一邊叫着石三嫂,一邊上車,將戴添一半抱半扶地弄下車子。一下車子,眼前就是一個簡陋的院門。從車子到院門之間,這時就圍了一大堆人,有孩子、婦女、老人、青壯,都是一副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這一切和自己來的那個世界的農村沒有什麼區別。
所不同的,只是這些人的打扮。
戴添一還沒來得及打量一下週圍的環境,就被扶他下車的漢子夥同旁邊幾個熱心漢子,連抱帶擡起弄進了那個院子。一進院子,那些漢子們就喊叫道:“石三嫂,把人弄過堂屋還是廂房?”
那邊芸娘就應道:“先到堂屋吧,廂房還沒打掃呢……”
戴添一就被哄哄鬧鬧地弄進了正對院門的那個屋子,進去後,戴添一就被放到了一張大大的木牀上。然後那些漢子就一鬨而散,丟下他一個人在房子裡面。接着就聽到外面傳來鬧鬧嚷嚷的聲音:“好大的一隻棕熊,這是誰殺的?”
“張麻子你個憨憨貨,這還用問,肯定是芸孃的哥哥了……”
“芸孃的哥哥,就剛纔擡進去那個瘦小子,他能殺了這麼大的熊?”
“不是他殺的,難道是這熊自己一頭撞死的?”
“……”
戴添一聽着屋外的嚷嚷聲,不知怎麼的,本來還對這新世界有些忐忑的心一時間就完全平靜了下來,這個次元世界的人,似乎和原來那個世界,並沒有多少不同。這一放下心來,他又沉沉地睡去了,昨天晚上沒睡好,身體又受了傷。
戴添一再次醒來時,是被芸娘推醒了,他有些迷糊地看着她,還沒完全從睡意中清醒過來。這時,旁邊就傳來一個粗大的聲音:“戴兄弟,一通好睡啊!”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讓戴添一不由地一激凌,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右手一撐,就坐了起來,一轉頭,這纔看到,芸娘身後還站着一個高大的漢子,在那高大漢子的身後,屋子中間擺了一張桌子,桌邊坐了三四個漢子和女人,還有幾個半大的孩子,黑壓壓地坐了一圈。
芸娘這時就將一個熱巾子遞給他,聲音輕柔地道:“哥,你快擦把臉,大夥都等你開飯了,今天多虧這些叔叔伯伯們幫忙,才接了你回來……”
戴添一本能地伸手去接毛由,卻不由地輕哼一聲,左手臂給熊咬了的地方,就痛了起來。
芸娘看他的樣子,右手撐了身體,左手又受了傷,顯然是不可能自己擦臉了。卻是臉上一紅,伸手將巾子就蒙到了他的臉上,輕腳快手地給他擦了臉,脖頸,然後在旁邊的陶盆裡將巾子擺了擺,再次擰乾,又給他擦了一次,將他人扶正,給他身後墊了個被子,讓他坐起來,又開始給他擦兩隻手。
這時,旁邊那漢子已經快手快腳搬了個坐几上來,橫擺在戴添一面前,旁邊的一個女性就幫忙,將兩個小陶盆兒和兩個小陶碗擺了上來,一股香味兒立刻就飄到了戴添一鼻子裡,惹得他肚子就咕咕地一陣響動。
明天一天他只吃了芸娘給他的三個幹餅,過了一夜到現在,他也已經餓壞了。
這時那漢子已經自坐到房間裡的那堆人中間,那裡也早擺好了一桌子,說是一桌子,其實也就兩個大陶盆兒。裡面的菜和戴添一眼前的小陶盆兒一樣,都是一葷一素兩個菜。
這時,旁邊一個女人就抱着一個眉清目秀的孩子來到了戴添一面前道:“快叫舅舅!這可是你第一次見舅舅呢……”
那孩子就奶聲奶氣地叫一聲:“舅舅——”不過,吐字不清,戴添一怎麼聽都像是狗狗。
他自然明白,這就是芸孃的孩子,那個叫阿毛的娃兒了。
孩子很是可愛,戴添一忍不住伸出右手去,道:“來,讓舅舅抱抱……”
那女人也道:“去,讓舅舅抱抱……”口中說着,卻沒有將孩子遞過來的意思。戴添一這時如何還明白她意思,這是要見面禮呢!當時本能地就往懷裡摸去,手摸進懷裡,臉卻不由地一紅,他懷裡除了那個羊皮卷,竟然再什麼都沒有了。
這時,一屋子人都正看着他,似乎都想看這個能殺熊的舅舅能給外甥女兒什麼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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