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書桓冷笑,後悔,如果這世上有着後悔藥,他就應該早一頭撞死,而不是陷足泥潭,在亂局中掙扎着,他容易嗎?
“把他們都帶回去,這個密道。派人重兵把守,若是有從裡面進出,一律拿下,不管是誰。”邵書桓吩咐道。
“是!”衆親衛忙着答應着。
“王家所有的奴僕丫頭們,全部送去刑部大牢,暫且關押,管家、王汶和那個王雛鸞,帶回晴瑤別院。”邵書桓再次吩咐道。
衆人忙着轟然答應着,邵庭忍不住有瞟了王雛鸞一眼,心中嘆道:“真是個美人兒,只是可惜了。”心中想着,卻快步跟上邵書桓。
邵書桓走到外面,仰首深深的吸了口氣,日薄西山,一輪宛如胭脂一般的夕陽,帶着幾分嫵媚,漸漸的向着西方的天際,緩緩的沉下。
“庭少。”邵書桓站住腳步,叫道。
“殿下有何吩咐?”邵庭忙着笑問道。
邵書桓只是轉身看着他,良久才道:“邵赦有子如斯,此生夫復何求?”
邵庭心中一顫,忙着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你我聯手,只是針對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既然淪落,對於你來說,理應站在家族的利益上來考慮,或者說,站在爲人子嗣的倫理孝道上,你都不應站在我這邊了。”邵書桓緩緩的道。
“書桓,你在疑我?”邵庭沉聲道,“你別忘了,你現在還姓邵,不管我站在哪一面考慮,都應該支持你!”
“我知道!”邵書桓點頭道,“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姓邵。”
“書桓,你到底想要說什麼?”邵庭有些頹廢的叫道,說着,他忍不住又開始扯頭髮,一着急,他就忍不住扯自己的頭髮……
“父親大人是你放走的?”邵書桓直截了當的道,“沒有人在外面替他打點,他豈能夠走的如此乾脆利落?”
邵庭用力的扯着自己的頭髮,把原本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全部扯得亂糟糟的,這纔有些光棍的模樣,擡頭問道:“你怎麼知道的?”如此說來,他自然已經承認。
邵書桓大笑不已。
邵庭看着傻子一樣的看着他,邵書桓卻不再說什麼,走向自己的轎子,王泰打起簾子,扶着邵書桓坐了,問道:“殿下,現在回去嗎?”
“廢話,不回去你還指望着王家請我們吃晚飯?”邵書桓笑罵道,“不用回晴瑤別院,去邵家。”
“是!”王泰答應着,命小太監擡起鑾輿,就要往邵家去。
“等等!”邵庭忙着攔道,“先去晴瑤別院,我家可沒準備殿下的晚飯。父親不會傻到躲在家裡給你找到的。”
“我沒有想去你家找他!”邵書桓笑着搖頭,“別自以爲聰明,什麼事情都躲不過你的算計,我只是有樣東西留在了你家,去取一下而已。”
邵赦既然離開皇宮,又怎麼會去邵家?這等時候,只怕他早就離開京城了。邵書桓想到這裡,不禁深深的吸了口氣,這該死的邵赦,他到底要做什麼?
“書桓……”邵庭緊趕幾步,嘆道,“你知道我也是不得已罷了!”
“我知道,我沒有怨你的!”邵書桓點頭道,“他是你父親,他求着你要求你安排一些你可以安排的事情,你自然不能拒絕什麼,我早就說過,我們的合作不過是建立在扳倒太子殿下身上,太子淪落後,我們這種微妙的局面,也將打破。”
“不。我會輔助你將來登上帝位!”邵庭搖頭道,“這是父親臨走之時對我說的,父親這一去,可能就不會回來了。”
“他去密州,非常危險!”邵書桓搖頭道,“你不該瞞着我助他離開的。”
“我知道,但。”邵庭搖頭不語,邵赦臨走的時候,可是千叮嚀,萬囑咐,有些事情是不能讓邵書桓知道的,而且,邵赦說了,不出半日,邵書桓絕對會猜到是他搞的鬼,果然……
一向自負聰明如邵庭者,這時候也有着幾分頹喪的感覺,他就弄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想到是自己動了手腳?
“王家是怎麼回事?”邵書桓見他不說,轉變話題,問道。
“書桓,我不是神仙!”邵庭苦笑道,“王家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安排的。這是一個變故!”
“當真?”邵書桓問道。
“千真萬確!”邵庭道,“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王家是怎麼回事!”這次,他倒是沒有說假話,他確實想要知道王家是怎麼回事……
就算他抓了王澹,就算王凌峒包庇了胡不凡,王凌峒也不用鋌而走險,假死而遁,他一走不要緊,他的兩個兒子,可是一個也保不住,而且,還會死的很慘很慘,他應該知道刑部大牢的種種酷刑之下,他兩個兒子想要保個全屍都難。
“回去好好審問吧!”邵書桓懶散的打了個哈欠,吩咐道。
“是,殿下!”邵庭忙道。
“別陽奉陰違了!”邵書桓笑罵了一聲,“但願你將來別爲你今日之事後悔莫及。”
“父親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他自找的!”邵庭低聲嘆道,“我知道,父親此去危險異常,我也着實勸說過,可惜他不聽。他說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使命,他生來享受榮華富貴,平日裡尊貴得緊,既然他享受了普通人不能享受的,就應該承付普通人不能承受的責任,所以,他必須去密州主持大局。”
邵書桓沉吟不語,他的責任?他的責任到底是什麼?
邵赦已經是大周國的宰相大人,位極人臣,仕途已經無法再進一層,爲名?他素來聲評都不好,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爲錢?他已經有着邵氏錢莊,富甲天下,他還圖什麼啊?
不由自主的,邵書桓陡然想起在南夏的時候,邵赦曾經對他說起過的一句話。天下爲局,衆生爲子……
若果真如此,難道他想要做那個操縱棋盤的人?
“父親還曾經吩咐了一句話,自然。你聽不聽都無所謂!”邵庭笑道。
“說吧!”邵書桓道。
“安王爺若是要離開京城,你助他一臂之力。”邵庭笑道。
“哦?”邵書桓挑眉,也是一笑,南有戰神,北有安王,這一局,誰也未必勝得了誰。不過,能夠逼着邵赦不惜冒險要把安王爺拖下水,除非對方戰神陛下親臨……
想到這裡,邵書桓心驚不已。
回到晴瑤別院的時候,已經到了掌燈時分,王泰備下晚飯,請邵書桓過去用飯,邵書桓想着邵庭一直跟着他,也沒有吃飯,當即留他和邵慶一起吃飯。
一頓飯沒有吃完,宮中就有小太監出來傳周帝的口諭,讓他晚飯過後去景陽宮。
周帝傳旨,自然沒有邵書桓說“不”的,只能答應着,當即囑咐邵庭,好生審問王汶,可千萬別把人給弄死了。
邵庭答應着,邵書桓換了衣服,命小太監打着燈籠,自去景陽宮。
景陽宮中,周帝只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袍子,隨意的靠在軟榻上,見着邵書桓進來,正欲行禮,已經被他一把拉住,命他在身邊坐下。
“陛下召書桓進宮,不知道有何吩咐?”邵書桓問道。
“沒什麼事,只是煩躁得進,找你說說話!”周帝嘆道。
邵書桓訕訕一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周帝也是沉默,兩人之間,一時竟然無語。
“你去王家,可有什麼發現?”周帝問道。
“有!”邵書桓忙道,當即簡略的把王家的事情,說了一遍。
“密道?”周帝皺眉道,“可知道通向何方?”
邵書桓搖頭,忙道:“密道里面有機關設置,想要下去的話,極的危險,不過書桓已經把王家長子帶了回來,嚴加審問,不愁問不出密道的秘密。”
周帝皺眉,想了想才道:“王凌峒本是進士出身,應該沒有問題,怎麼會和前南殷叛逆勾搭不輕?”
“陛下,昨天晚上書桓那裡還發生了更加離譜的事情。”邵書桓當即把王澹的死說了一遍。
周帝聽了,半晌才道:“你是意思是,人可能是免之下令殺的?”
“有可能!”邵書桓點頭道,“偏偏王澹昨天死了,今天王凌峒就假死而遁,而父親也失去了蹤影。”
“免之絕對是邵庭那個小王八蛋放走的!”周帝聞言,冷哼了一聲,“顧少商、邵庭聯手,想要送個人出去,還不容易?再加上這些年免之在京城的經營,朕雖然知道,也大都時候是睜一眼閉隻眼,只要他不造反,朕也懶得管他。”
“你不管他,他去跑了!”邵書桓苦笑道。
“他去密州了!”周帝哼了一聲,“那塊血帕子,不過是他替兒子掩飾的玩意兒罷了。”
“陛下,書桓想要請旨去密州!”邵書桓道。
“等着京試過後吧,你現在去,就算趕在免之前面,最多就是把他攔回來,還能夠怎麼了,還不如讓他去密州,朕倒要看看,他能夠玩出個什麼花樣來?最好,讓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全部通通結束,朕實在是受夠了璇璣洞……”周帝冷哼了一聲道。
邵書桓想了想,確實,他就算是把邵赦攔回來,也就是那麼回事了,該了的還是了不了,說不準還把這種亂糟糟的關係,牽扯到以後,倒不如讓他去密州,把該了的,都了了……
戰神墨菲,璇璣洞,南夏、大周國,還有那個勞什子的西蠻,邊陲小國也敢湊這個熱鬧?
不過他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原來,周帝也對璇璣洞有着幾分忌憚?
“書桓,你別小瞧了璇璣洞。殷墨當年的一着,留下個什麼玲瓏血鼎,可還真是大麻煩。”周帝搖頭道,“有些事情,也該告訴你了,當年殷浦興建晴瑤之城,創造鴻通錢莊,加上偏信術士,導致大殷國力一落千丈,百姓哀聲載道,隨即國之二分……”
邵書桓聞言一愣,雖然他早就猜到,大周國建國,勢必和璇璣洞有着一些關聯,卻沒有想到,原來,當初姬家是靠着謀逆,把原本的殷國一分爲二,建立了現在的大周國。
而當年殷墨在術士的護送下,潛逃到海外璇璣洞,開始發展另一番勢力。
但是,當初的璇璣洞已經不容於前南殷新興的貴族門閥,而大周國也一樣想要得到璇璣洞的珍寶,甚至鴻通錢莊的主宰大權。
前南殷的新興貴族門閥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想要當初被殷墨卷走大筆銀子和珍寶,甚至那些術士的力量,由於兩國之爭,倒反而給了璇璣洞有機可趁,開始在兩國同時發展自己的勢力,潛移默化之下,就有了現在的局面……
南殷終究滅國了,璇璣洞墨家佔了絕大的上風,可是,墨菲想要一統天下,也是絕無可能。
而邵赦這個璇璣洞獨孤閥的傳人,到底又有什麼打算,只有天知道!
璇璣洞之所有能夠生存發展,主要是緣故就是天下二分,只要天下合一,自然沒有他存在的空間。
邵書桓迅速的整理了一下亂糟糟的思路,而作爲周帝這樣的一國君王,若璇璣洞這樣的勢力不能爲自己所用,甚至無法控制,自然而然的就當以剿滅。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爲什麼這些年,他明明知道邵赦就是璇璣洞孤獨閥的傳人,他居然眼睜睜的看着他坐大?
“免之說,若是他能夠收攏璇璣洞的所有勢力,那他將會助朕一統天下!”周帝苦笑道。
“陛下就這麼信任他?”邵書桓有些吃驚的反問道。
“朕有相信他的理由,書桓,你不用多問,朕這次也相信他。只是他這麼做,有些冒險,朕雖然也想要一統天下,可是燃起戰火,事情未必是那麼好收拾的,墨菲就是個瘋子。當年南夏一戰,免之勸戰神自立爲皇,殺了殷浦,就是希望前南殷四分五裂,讓我大周國有機可趁,不料戰神僅僅用了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就把千瘡百孔的前南殷統一,再次與我大周國分庭抗禮!”周帝一口氣說到這裡,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