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恆猶豫起來。
剛纔進行的這場大戲好看,但極度危險,他確實不太喜歡醉仙樓掌櫃的嘴臉,但比起那一言不發就動手殺人的文武兵來說,他更忌憚後者。
至少前者現在萬萬不敢隨意對他下手,而後者究竟是什麼來路誰也不知,去了軍營還能不能回來都不清楚。
“謝謝大人的照顧,不過我已經與文府二小姐約好,明日在醉仙樓見面,共同赴考,怕是不便離城。”
嶽恆恭恭敬敬向來人行文人禮,拒絕了這個好意。
官差明顯是知道文馨月的,略一思量,也就不再堅持,走之前再次警告一遍,身後文武兵士收回各自的戰氣,用能殺死人的眼光掃過在場所有人,嚇得人連連躲閃。
沒人敢與他們對視,這兩人明顯是見過血的軍伍士兵。
錢先生連連鞠躬,又指示機靈的下人包起來一封銀錢當着喜錢,恭送道:“大人走好!”
等三匹駿馬疾馳而去,所有人都看着嶽恆,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朱掌櫃已經心力憔悴了,他覺得自己之前犯了一個讓他後悔一輩子的錯誤決定,那就是從伏羲文廟中送給嶽恆一捧香燭和一張鐵皮房卡!
咳咳……
朱掌櫃又嘔血了,打破了醉江樓門前的平靜,錢先生慌忙喊人扶持朱掌櫃回去休息,請醫館靈師出診,又指揮其他人打掃地上狼藉,最後眼神複雜地看着嶽恆,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錢先生,那我住哪兒呀?還住天字房可以嗎?不行的話乾字房也可以呀,實在客滿讓我住下房,或者是那柴房也可以,我都不介意的,能睡就行!”
嶽恆這麼一叫,醉江樓諸人耳朵都炸毛了,那“柴房”二字讓剛剛進門的朱掌櫃再吐一口血,直接昏死過去,又引起一片慌亂。
一直到天黑,在靈師的保命藥方刺激下,朱掌櫃悠悠醒過來。
聽完錢先生的彙報,那比綠豆還小的眼睛又閉上,想擡手又擡不動,他虛弱地說了一句話:“讓這個煞星……隨便去吧……”
錢先生帶着哭聲應下來,誰還能治得住這個煞星吶?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一不小心請來了煞星,不破一大筆財,不死幾個人,恐怕是不得休啊……
嶽恆這個煞星,此時正與同樣上榜的陸長源和黃世紅飲酒暢談,那些未入榜的寒門學子雖然心中苦澀,但聽取前輩傳授經驗,也是難得的機會。
今年醉仙樓有三位寒門學子進入千人大榜,獲得第二輪童生考試資格,其中陸長源高中五十七名,不出意外有八成機率成爲童生,他也是今日最得意之人,坐在學子首座,給其他年幼的落榜學子傳授經驗,享受衆人的恭維和仰慕。
黃世紅沒有進入百名,但也算入榜,百名之後只有姓名,沒有名次,與特招補錄的嶽恆一樣,兩人都在慶幸自己是運氣好。
對於嶽恆的待遇,衆人都是唏噓感慨,紛紛鄙視醉仙樓商人嘴臉,讓服侍他們的小二一肚子悶氣,卻不敢反駁,四周食客也是聽得有趣,那個勸走文馨月的帶劍遊俠無聲無息坐在角落,偶爾聽到某件趣事,也會輕輕露出一笑。
嶽恆先要搞清楚明日復考的內容是什麼,想問可又不便開口,他去年可是復考過一次,以十名之差落榜,相當可惜,可他完全不記得考的些什麼。
黃世紅想起來這事,問道:“嶽兄,不知這復考難點在哪裡,能否介紹一二,我和陸兄也好提前做些準備。”
嶽恆有點頭疼,他怎麼說?
幸好陸長源開口解圍,他是今日明星,又有五十七名這個近似保命的高分成績,風頭當然應該是他出!
“黃兄有所不知,這復考着重兩點,一是春考之文的才氣,二是復考功績,兩項相加累計,只要超越‘童生大典’這本文書的規定之數,即可過關。過關之人又可獲得長短不同的引星時間,走到這一步已經必定成爲童生,至於開啓的神宮大小,文符類型,那就要看個人機緣造化了。”
“哇!莫非這重考還不能直接自行激活神宮?”
“諸位,你們將激活神宮想的也太簡單了,要是我們普通學子平日裡讀寫文章,就能輕易激活神宮孕育出文符,那麼天下文人數量怎會如此之少?”
“難道引星就是得到伏羲星辰照耀,將神宮與伏羲神靈相連接?”
“正是!引星時長與神宮大小,穩度,強弱等息息相關,至於首枚是何種文符,又與此人文心相關。如果此人文心堅毅果敢,文符必定文意正面,與軍伍殺敵相關,若是此人貪生畏死,那孕育出的大多就是些毫無作用的廢文符,即便成爲童生,也是受人排擠的廢人。”
“果然是看個人的機緣造化啊……共鳴之文,身靈其境,心境,機緣,這些是孕育出文符的必要條件。即便有引星,可還是要講機緣,文人實在太難啊……”
“可我等出身寒門,不學文人,又能學什麼?難道只能賣身爲奴,苟延殘喘?”
衆人議論紛紛,不少落榜學子頻頻搖頭,時而長嘆,紛紛抱怨這不公平的命運。
嶽恆聽明白了,童生並非都是像他這樣自己激活神宮的,應該有很多人並不能獲得“共鳴之文”,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幾個因素沒能滿足,神宮的自我主動激活非常挑剔。
所以在每年春考之後的第二輪復考,府院會選出有才氣,滿足童生資格的學子,給他們一定的引星時間,強行利用伏羲星辰之力幫助激活神宮,引星時間的長短決定了神宮強弱。
而文符和神宮是兩碼事,神宮激活後就可以不斷分神,比如說“勇”文符,神宮分神若是一直孕育與“勇”相關的文章,等共鳴之文,身靈其境,心境,機緣都到了的時候,“勇”文符就會在一個適當的時機孕育出來,成爲文人能隨時使用的強大能力。
另外,復考功績究竟會如何評判?陸長源沒提,他正忙着回答其他落榜學子的問題。
嶽恆實在聽不下去了,這幫寒門學子眼光真的是差勁之極,一個個都只在問成爲童生後有什麼好處,什麼什麼文符是最牛逼的,文部會給怎麼怎麼的高待遇。
“一個個都只看到成爲童生後的誘人結果,都不管過程的?就像有些人一樣,他們只看到球星們在場上頻頻射門得分,金靴射手,拿獎無數,跑車美女,廣告代言,卻看不到他們天不亮就起牀鍛鍊,每天汗流浹背,傷病無數,艱辛無比!”
嶽恆輕蔑哼了一聲,數千年來人都這樣,他實在懶得去批判,他問道:“陸兄,不知這二輪復考的內容,每年會不會發生變化?”
陸長源回答道:“當然有變化,每年復考都是縣學府院出題,不僅僅我們文人,更有武者,工匠,共同參加,共同考試。”
衆人奇道:“爲什麼武者的一級習者複試,工匠的一級學徒複試,都會由我們縣學府院主持?”
陸長源摸摸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黃兄,嶽兄,我三人也算是有緣相聚,成爲同屆門生,若是在復考中相遇,一定要相互扶持呀!”
黃世紅連連點頭,有些討好地說道:“陸兄所言極是,我等文人本已弱勢,當然要聯合起來共同闖關,通過童生考覈只有一成考生,萬一我等再度落榜,那面對的可就是……”
血禍徵軍!
所有人在心裡重重地替他說出這個名字,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今日在場三個上榜的學子,全部都面臨這個危險,誰無法通過複試,誰就有可能被血徵!
夜也深了,那些落榜學子紛紛告辭,或是失落,或是自我鼓勵準備來年再考,只剩下嶽恆三人,很快也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嶽恆早早起牀,就在房間內給伏羲神位敬了幾柱香。
“伏羲大帝在上,我嶽恆雖然來自另一個時空,但入鄉即隨俗,作爲文人,仍然會敬你爲神明,終生信奉你。這個世界很特別,我對於自己有幾斤幾兩太清楚不過,我沒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敢奢望太多,救世我做不來,成聖我更沒有想過,只求安安穩穩,順其自然,如果我的這第二段人生過程中能偶爾與伏羲星辰相互輝映,那就最好不過!”
敬完神明,嶽恆隨便收拾了一下破書箱,大踏步地走出天字房,坐在酒樓大堂靜候,與陸長源,黃世紅共同登上文馨月的馬車。
縣學府院與縣衙內閣緊緊相連,有高級工匠佈置威力強大的陣法,這些陣法從伏羲神廟遺蹟中流傳出來,可保府院不受一般外力破壞,並且更加容易與伏羲星辰溝通輝映。
今日復考到場有三千考生,千名文人,千名武者,千名工匠,三千人在一起共同考覈,爭奪各自職業的一級名位資格,縣學府院內閣擠得滿滿當當,如果不是軍士維持秩序,恐怕到午時都難以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