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山腳下,九百零八級青石臺階之前,兩列車馬緩緩行來,當首兩面大旗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其中一面旗幟上,以白底紅字書了一個大大的“唐”字,而另外一面旗幟則有一隻黑鸞躍然其上,黑鸞之眼一黑一白,便如一對黑白棋子,遙相對望。
這便是聖佑書院的院旗。
對於此次文會,不論是神木山還是整個衛國都頗爲重視,對此,聖佑書院倒也給足了面子,不僅僅有棋道大學士康明山領隊,更有唐國兩位國手相隨,一行足有三十餘人之衆,浩浩蕩蕩而來。
行至神木山下,很快便有鴻鳴書院學生迎上前來,恭聲道:“諸位可是聖佑書院的師兄?”
一騎白馬自隊伍中慢步行處,馬上之人翻身而下,朝着對方拱了拱手,說道:“聖佑書院應陸聖之邀前來論道。”
此人身着一身淡青色長袍,頭戴一頂黑色禮冠,腰間還垂掛了一支長及尺許的墨筆。言談舉止之間大方得體,絲毫沒有因爲接待之人的文位頗低便心生不滿。
得到確認,那鴻鳴書院的學生頓時躬身笑道:“陸半聖已於山門前恭候諸位了。”
聽得此言,人羣中頓時有些騷動了起來,顯然其中不少人都聽說過陸三嬌的名字,此次前來神木山,鴻鳴書院竟然讓陸三嬌于山門前等候,讓大家都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不少學生已經不自覺挺直了腰桿,臉上寫滿了驕傲之色。
青衣男子也顯得頗爲意外,聞言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擡手扶了扶頭上的禮冠,轉身道:“此次文會,你們代表的都是我聖佑書院。一言一行之間,萬不得失了禮數。”
衆人紛紛應諾,翻身下馬。很快以那青衣男子爲中心,集結在了山腳之下。
如此看來。這青衣男子應該便是聖佑書院此行的領隊,大學士康明山,此時站在他右手邊的還有一位中年男子和一名老者,看樣子理應是大唐國兩位國手無疑。
只是,康明山左手旁的那位白衣少年又是何人?
白衣少年看年紀應該十六七歲的模樣,臉上的神色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勞累所致。
“這就是神木山?看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嘛。”
白衣少年的聲音顯得頗爲懶散,雙眼中透露着些許失望。立刻換來康明山的一聲低斥:“都打起精神來,一會兒入了山門,切不可這麼說了!”
白衣少年聳了聳肩,撇着嘴說道:“不說就不說。”
不過剛消停了一會兒,白衣少年又湊到康明山身邊,低聲道:“來之前聽斐老頭兒說,那蘇文也在神木山中?”
聞聲,康明山頓時覺得一陣頭疼,真不知道斐半聖怎麼教出來這麼個徒弟,隨即色厲內荏地說道:“我警告你。此次文會非同小可,這裡是神木山,可不是崆幽谷!你若敢胡作非爲。到時候可沒人救得了你!”
白衣少年攤着手無奈道:“老康啊,我不過就隨便問問,你不要這麼緊張嘛。”
康明山對於少年的辯解聲毫不爲所動,再一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才邁步上前,踏上了神木山的青石長階。
誰曾想,沒走到幾步,那白衣少年又如牛皮糖一般貼了上來,不斷問道:“對了老康。你倒是說說,這次鴻鳴書院請咱們過來。到底安的什麼心?”
“若我看來,這衛國本來就不懂棋道。莫不是要從咱們這兒偷師吧?”
“都說那茶聖陸羽有謙和之風,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說要是咱們就這麼上了山,到時候若是被人家給扣下來,要挾咱書院用棋譜來贖人,那我們不就成了書院的罪人了?”
“再說了,你說這舉辦文會,他們行的是茶道,我們擅長的是棋道,相互之間又能有什麼可交流學習的?到時候往那兒一坐,誰都不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這算是論哪門子道?”
康明山臉色鐵青地走在前面,一路上對於白衣少年的喋喋不休置若罔聞,想必這迢迢萬里以來,他也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一幕,如今根本懶得搭理。
而那白衣少年卻絲毫不見氣餒之色,繼續說道:“退一萬步來講,就算這鴻鳴書院沒有扣人訛書的想法,可這文會畢竟是人家舉辦的,要是到時候他們提出要進行文試可怎麼辦?要說比下棋就算是陸羽親自下場我都不懼,可若是比比詩詞什麼的,那蘇文可是詩詞聖才啊!”
“老康啊,到時候丟的可不是你我的面子,而是咱們書院的面子啊……”
康明山終於停下了腳步,白衣少年以爲對方終於被自己說動了,不禁面露得色,卻沒想康明山徑直說道:“那你爲什麼要死乞白賴地跟着我來?”
白衣少年一愣,隨即大義凜然地說道:“我這不是擔心老康你吃虧嗎,就你這性格,要是一個不留神,被人賣了還得幫着人家數錢呢!”
康明山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纔壓住了心中的火氣,心中不斷提醒着自己,千萬不能在這裡讓鴻鳴書院的人看了笑話,趕緊加快了腳步,以最快的速度掠過了九百零八級青石臺階,來到了山門之前。
便如山下鴻鳴書院的學子所言,陸三嬌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兩位大唐國棋道國手與白衣少年緊隨其後,也看到了那雄偉的白玉山門,以及山門之上那栩栩如生的翩然鴻鳥。
“想必這位便是聖佑書院的康先生了?”
陸三嬌臉上浮現着陰柔的笑意,迎上前來。
康明山趕緊躬身行禮,開口道:“康明山見過陸大人。”
陸三嬌笑着將康明山扶了起來,然後將目光掃向旁邊三人,笑道:“這三位想必也是聖佑書院的天子驕子了?”
康明山連忙介紹道:“這兩位並非我書院中人,而是我國棋師國手,此番聽得陸聖相邀,同行前來瞻觀,希望沒有壞了規矩。”
“周楓見過陸大人。”
“在下鹿遊,還望陸大人多多見教。”
陸三嬌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頻頻頷首道:“承蒙二位能賞光前來,真是讓我鴻鳴書院蓬蓽生輝啊。”
唐國棋道國手,即便是放眼整個聖言大陸,恐怕都是在棋藝上數一數二的強者了,不過這類棋癡大多醉心於棋術之中,對於其他文道無所欲求,也致使其文位不顯,常常只是一介貢生或侍讀之流。
陸三嬌並不會因爲這兩人的文位而輕視他們,反而大感榮光,如此看來,不管是聖佑書院還是大唐國,都對此番文會十分重視。
見過兩位國手之後,陸三嬌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最後那個白衣少年的身上,心中卻已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此時此刻,最爲緊張的便莫過於康明山了,他生怕這小子在這個時候又鬧出什麼幺蛾子,觸怒了半聖之尊,屆時雙方都下不了臺。
誰曾想,一向口無遮攔的白衣少年此時的態度卻極爲恭敬,眼中也一掃之前的懶散之意,躬身而道:“學生禹墨,見過陸半聖!”
陸三嬌滿意地拍了拍少年的肩頭,鼓勵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想必一月之後的博才榜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禹墨繼續保持着躬身的姿態,謙虛地說道:“陸大人謬讚了,學生愧不敢當。”
這麼一番對答,倒是讓一旁的康明山聽得目瞪口呆,若非他早對這禹墨的性情有所瞭解,還真會被其騙了過去,真以爲他是個不卑不亢的謙謙君子呢。
便在這麼一會兒功夫,聖佑書院的一衆學子也紛紛來到了山門之前,陸三嬌並沒有擺出半聖的架子,而是與衆人一一見禮,頓時讓這些學生在惶恐之餘,也感到了莫大的榮幸。
片刻的寒暄過後,陸三嬌便帶着這浩浩蕩蕩的數十學子走過了山門,向神木山頂攀爬而去。
行至半山腰的時候,有鴻鳴書院負責接待的學生將衆人引至一片林間小樓中,作爲這幾日聖佑書院休憩之地。
簡單地吩咐大家就地休息之後,康明山與兩位國手卻並沒有在半山腰頓留,而是跟着陸三嬌繼續朝着山頂行去。
畢竟作爲此番聖佑書院的帶隊人,還是得前去拜會一下茶聖大人的。
禹墨原本也想要跟着前去,卻被康明山斷然拒絕了,雖然之前禹墨的行爲頗爲得體,但康明山實在是怕他又暴露出本性,想來還是將其留在這裡更爲穩妥一些。
但康明山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便在他們離開還不到一刻鐘,禹墨便悄悄地從林間小樓中鑽了出來,朝着山旁小道優哉遊哉地走了過去。
“老傢伙,你不帶我玩兒,難道我自己沒腳?”
這般說着,禹墨根本沒有作爲客人的自覺,大搖大擺地便走到了山腰處的茶道上,向着神木山頂翩然行去。
ps:說了今天會有三更,不過沒想到第一更便這麼晚才寫出來,另外兩更都只能放在凌晨了,雖然肯定會很晚,但說有就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