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站在白劍秋身邊,聽着遠處的嘈雜之聲,好奇地問道:“您不用露露面?”
白劍秋輕聲笑道:“他們就來了一個大學士,有一個陸三嬌接待已經足夠了,若我也前去,免不得讓人家小看了我們。”
蘇文對此不置可否,而是接着問道:“那我呢?”
白劍秋瞥了蘇文一眼,搖搖頭道:“不必心急,文會還有兩天才正式舉行,一切等到文會上再說,你要是提前亮明瞭身份,反倒不美。”
“哦?”蘇文面露疑色,疑聲道:“這又是爲何?”
白劍秋笑了笑:“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那位白馬弈棋嗎?”
蘇文點點頭。
“此子雖說天賦異稟,是公認的新一代四大才子候選人,但據說卻有一個很大的缺點,便是凡事不講規矩,而且太過爭強好勝。”
蘇文更加莫名其妙了,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白劍秋輕輕眨了眨眼睛,笑着道:“你是聖域親封的聖才,但凡與你同齡之輩,難免心有不忿,若是心胸寬廣或實力不濟之輩倒也罷了,可偏偏這禹墨是個異類,你們二人要是在文會之前提前相遇,恐怕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蘇文奇道:“這裡可是神木山,他們聖佑書院的人遠道爲客,難道那禹墨還敢對我出手不成?”
白劍秋笑道:“你忘了我剛纔說過,此人最大的缺點,便是不講規矩。”
蘇文一愣,隨即撇了撇嘴:“那左右不過就打一場唄,反正我又不見得會輸,正好還能領教一下那棋道天才的文戰手段。”
白劍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看。這便是我爲什麼說你二人不能提前相遇的原因了。”
蘇文頓時苦笑着道:“好吧,好吧,這兩日我低調些就是了。咱們畢竟是主人家。還是得大氣些。”
白劍秋點點頭:“如此,你這兩日就不必來墨池了。這些聖佑書院的學生也在山腰處暫住,若是不小心撞上了也是個麻煩事。”
蘇文只好應道:“也好,說起來,這幾日王陽明大學士暫居摘星苑,這樣的機會可謂難得,我還未曾前去拜訪過呢。”
說着,蘇文便向白劍秋告了辭,向着山頂慢步行去。
在鴻鳴書院的那座白玉山門之後。大體有兩條上山之路,其中一條便是蘇文等人初入書院之時所走過的那一條,那也是上山的大路,此時陸三嬌正領着康明山等人行於此間,所以蘇文只好避而走到了另外一條茶道小徑中。
這條小徑相比起來需要繞一些遠路,當時皓馬和蘇雨等侍從便是經由這條路上的山,後來寧青冰前來馳援的時候,走的也是這條路。
走在茶道小徑上,蘇文不禁想着,待會兒見了王陽明大學士。應該說些什麼好呢?
說起來,蘇文如今雖然已經有了鴻鳴書院兩大半聖爲師,但他對於王陽明的好奇可是一點兒也沒有減少。畢竟這可是蘇文前世就出現過的歷史名人,而且在這個世界中也做出了驚世駭俗的創舉。
比如說首個以奪文位開智,又比如說曾創出聖階鉅著,其文位卻沒有半分提升,而且更關鍵的是,王陽明大學士還是衛國唯一一個同時進入過無字碑和黃鶴樓兩大聖地之人!
一個多月之後,蘇文也即將進入黃鶴樓悟道,他如今所做的這一切,包括半月苦修。以及舉辦文會邀聖佑書院前來論道,都是爲了到時候所做的準備。
既然如此。若是能從王陽明那裡得以經驗相授,豈不善哉?
這般想着。蘇文的腳步也不禁加快了幾分,卻不曾想,一道聲音卻突然將他叫住了。
“誒!那誰,說你呢!等等我!”
蘇文一怔,隨之停下了腳步,滿臉疑惑地朝着身後望去。
但見一位白衣少年臉上揚着懶洋洋的笑容,正快步朝蘇文走來。
從對方身上的服侍來看,並不是鴻鳴書院的院服,而且蘇文也覺得此人面生得很,不禁猜測對方很可能是聖佑書院的學生。
可是,聖佑書院之人不是在山腰閣樓處休憩麼?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了?
抱着這樣的疑惑,蘇文開口問道:“可是聖佑書院的師兄?”
白衣少年當然便是偷偷跑出來的禹墨,此時聽得蘇文問話,知道相瞞不過,如實答道:“不錯!你可是這神木山的守山弟子?”
蘇文懶得解釋,很乾脆地點了點頭,笑着道:“師兄怎麼會來這裡?這可是上山的路。”
話音落下,禹墨已經來到了蘇文身前,嘆息着道:“可不是嘛!我正是要上山的,先前我們書院那康老……康大人走的急,把給茶聖大人的禮物給落下了,我想要趕着送上去,卻不知道怎麼走的,轉了大半天也沒看到人影,幸好在這裡碰到了你!”
走到近處,蘇文的目光只是輕輕一掃,便已經看到了對方白衣下襬處所繡的那隻黑鸞。
但他仍舊不敢大意,況且對方的這番說辭頗有些奇怪,於是蘇文疑聲再問:“不知道師兄怎麼稱呼?”
禹墨擡手揉了揉鼻子,很乾脆地回答道:“我叫程笑,你可以稱呼我爲程師兄。”
蘇文淡淡回憶了一遍之前白劍秋所給他介紹的聖佑書院此行各學生的情況,裡面的確是有一個叫做程笑的人,頓時眼中疑色漸斂。
“原來是程師兄。”
禹墨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
蘇文的回答比禹墨更加乾脆,表情比禹墨更加自然,當下直言道:“杜甫。”
“原來是杜師弟,久聞大名,幸會幸會!”
“程師兄的名諱我亦聽說過,久仰久仰!”
“不敢不敢!”
“客氣客氣!”
兩人臉上的笑容一個比一個真摯,一個比一個燦爛,若是不知道情況之人,恐怕還以爲這兩人乃是熟識多年的舊友。
片刻之後,禹墨纔回到了正題,十分熱絡地摟着蘇文的肩膀,笑道:“能在這裡遇到杜師弟簡直太好了,還勞煩你帶我上山。”
蘇文也輕輕拉住了禹墨的胳膊,點頭道:“這是我應該做的,程師兄請跟我來!”
然後是片刻的沉默。
再然後,禹墨放開了蘇文的肩膀,蘇文鬆開了禹墨的手臂,兩人相視而笑。
“杜師弟還真是機警啊,哈哈哈哈……”
“程師兄也有些多疑啊。”
禹墨臉上絲毫沒有尷尬之意,懶洋洋地揮了揮手:“杜師弟請。”
蘇文點點頭,然後率先踏步而行,朝着那茶道小徑走去。
兩人一前一後,中間卻恰好相隔了三丈左右的距離,似乎對於對方都有些放心不下。
直到一炷香左右的時間過後,禹墨終於有些憋不住了,開口說道:“杜師弟,我怎麼覺得這條路有些繞啊。”
蘇文笑着回答:“這原本就不是神木山的正路,自然是要繞一些的,其實程師兄也不必這麼急迫,我家院長大人可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斷然不會因爲拜禮送得晚了便心生不悅。”
禹墨搖搖頭:“這可不行,畢竟我們遠來是客,禮數可得做足了才行,否則豈不是丟了我聖佑書院的臉面?”
“再者說了,若是之後康大人發現拜禮落下了,免不得當場尷尬,等回來還不是得找我們這些學生撒氣?”
“所以啊,我們做學生的,就是得替大人們把事情都考慮周全了,不然最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己?就算咱們最後沒趕上康大人他們的腳步,但起碼我這心意是到了吧,屆時若是康大人想要責罰,肯定也不會罰我,說不定還得誇我一番呢,你說是不是?”
“說起來,之前在山腳下的時候我也沒覺得你們這神木山這麼大啊,現在仔細走一走才知道,恐怕與我們崆幽谷也差不多了,只是這滿山的茶樹茶花總是讓我覺得有些頭暈。”
“對了,你是這鴻鳴書院的學生,想必也是修習茶道的吧,這麼一路走着也是無趣,不如便給我介紹介紹這都是些什麼茶唄?”
“啊!我想起來了!在來之前我就聽師兄們說了,說是你們書院裡面有個叫做蘇文的聖才學子,不知道你認不認識?有沒有說過話?他人品怎麼樣,是不是真像外面傳的那麼神乎?”
蘇文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爲他一點也沒有覺得這一路有多麼無趣,反而被禹墨的滔滔不絕給吵得有些頭暈了,就彷彿有一羣蒼蠅在耳邊一直嗡嗡作響。
轉過頭,蘇文努力讓自己的笑容變得溫和,看着同樣停在原地的禹墨,非常陳懇地說道:“程師兄,我覺得,我有一個朋友一定會非常喜歡你。”
“哦?”禹墨眼底閃過一絲驚異,問道:“是誰?”
蘇文攤了攤手,說道:“你之後上了山可以打聽一下,對方是一個大胖子,叫做唐吉,也跟程師兄一樣,喜歡,嗯,喜歡說話。”
“是麼?”禹墨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一些,身上那種懶散的氣質驟然消失。
然後他看着蘇文,一字一句地說道:“可是,我對你更感興趣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