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和學生的家長們幹着農活,雙腳沾滿泥土;一邊在課堂上保持自己老師的風度和威嚴。支教,真的是一份來了就很難離開的工作。
因爲我每天面對的都是一雙雙明亮,不夾絲毫雜質的雙眼,孩子們被困在山地裡,卻依舊對於知識懷着無限渴望,每當我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想走時,卻發現怎麼也邁不動腳。
我怎麼能離開?我要是離開了,那他們怎麼辦?
但是一條短信的到來卻打破了我平靜的支教生活,那時我才明白,不是什麼東西我都能逃避,該面對的,遲早得要面對。
在偏僻的農村裡,信號這種東西從來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而這條短信乘着不知多少風雨,居然硬生生地到達了我這裡,其難度不亞於一隻信鴿遠穿大西洋。
我左右看了看電話號碼,卻一點沒有熟悉的感覺,
正閒躺在椅子上,曬着陽光,琢磨自己手機時,白勝男揹着揹簍回來了,我仔細一看,應該是剛在山坡下打完豬草,滿滿的一背豬草,差點蓋住她細小的肩膀。
不過我自然清楚的很,論幹活,我還比不上這個小姑娘呢。
白勝男見了我只是點了點頭,今天正是休假的時候,當然只有我這個閒人才在休假,即使剛度過嚴寒的冬天,春日才漸漸接近,然而對於村裡的人,總是有着忙不完的活。
看着白勝男將揹回來的豬草全都放下,正要接着幹活時,我連忙叫道:“小白,把你們家的木梯借我一下。”
勝男聽見我的要求後,先是將揹簍放下,才默默走進了裡屋,我正納悶這丫頭怎麼不搭理我時,誰知她自己一人就拖着長長的木梯艱難地往屋外走。
“誒誒,”我趕忙起身,“慢點慢點,小白!”
勝男疑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說,“不是你讓我借木梯的嗎?”
我快走幾步,從她小小的肩膀接過木梯,嚯,還有些沉。
“我說,你覺得老師好意思指使你一個小姑娘抗嗎,你給我指一下不就行了。”
勝男一聽,點點頭,徹底將肩上的重量卸了下來。
我頓時感到手臂承受的重量更沉了,連忙穩住,不願在這丫頭面前露了怯,表現出不在乎的神色,說道:“你看着點兒那頭啊,小心別碰壞了什麼東西。”
“哦。”
說罷勝男就退進了裡屋,還真沒有點幫忙的意思!
我將木梯抗了出去,找準地方搭在屋頂。
勝男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我活動了下手臂,試了試木梯是否搭穩,看起來似乎有些晃悠。
不過看勝男那麼忙,也不太好意思招呼她,硬着頭皮爬了兩步,我去,晃得更厲害了些。我擡了下頭,到達屋頂不過也就幾步的距離,咬咬牙吧。
果然功夫不減當年啊,小時候的我爬樹下水可丁點不含糊,正當我一腳踩在瓦片上發出嘎吱一聲響時,忽然底下悶悶地傳來一句話。
“孟老師,你上去了嗎?”
我愣了一下,側着身子低頭一瞧,勝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已經站在底下幫我扶着木梯了,仰着腦袋和我對視了一眼,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咳嗽兩聲掩飾了下內心的尷尬。
“嗯……嗯,好了,我已經上屋頂了。”
“等會下來的時候叫我。”
“好、好。”我含糊地答應了一聲,聽着勝男似乎走遠的腳步聲,忍不住又叫了下,“喂小白,可別走遠了啊!”
“知道了!”
我拿出手機,看着那條短信,號碼我並不認識。
到底是誰呢?
短信上寫着:“收到後請回信,有東西給你……”
也許是哪個朋友換了號吧。
我這樣想着便撥通了這個號碼。
理所當然,耳邊傳來的是沒有信號的服務音。
我拿着手機,顫悠悠地站直身體,將手機高高舉着,再次撥通,迎着光芒覷着信號格,好像隱隱約約終於有了一格信號。於此同時,久違的“嘟嘟”聲,終於微不可聞的響起。
等到手機微微一震,我知道電話終於撥通了,連忙按着按鈕,換作免提通話,手臂仍舊高舉着,以免來之不易的信號又消失。
我左手作着話筒狀,對着那邊叫道:“喂?你是誰?”
出乎意料地是,迴應我的聲音來自屋下。
“我是白勝男啊。”
我哭笑不得地轉頭對那邊說道:“我不是在和你說話小白,我在打電話呢!”
“哦,電話啊。”
勝男的聲音漸趨近無,而開着免提的手機總算有了聲音,那邊突然傳出輕笑的聲音。
可這聲輕笑卻如一道霹靂震在我心底。
是她的聲音,是伊莉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