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俠不眷戀蚊神的榮譽,倒是非常想念最初的旅行歷險的時光。特別是我,自從搭乘大奔出來漫遊,到現在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年。就我非常想念我的母親,想念我的故鄉。
我知道,母親肯定是不在了,我相信,她老人家至死也不會瞑目,她一定非常執着地想見到她的兒子。
至於故鄉,則不管怎麼變,總會是在那裡的。
這天,兒女們都出去玩耍了,我和女俠坐在一棵茂密的樹上的一片非常漂亮而舒適的葉子上,凝望着遙遠的地球上的遙遠的故鄉,一股濃濃的鄉愁席捲而來,使得我倆不能自己。
女俠說:“那我們就回去看看吧?”
“怎麼去?”我不無惆悵。
“師傅說了,我們身體不能自由,但靈魂是自由的,我想我們的靈魂可以回去。”女俠天真地說。
“呵呵,回去?那麼,我們就回去吧。”我苦笑着說,眼淚禁不住嘩啦啦地流下來
女俠也流了淚。
我們凝望着地球方向,不知不覺地垂下了眼皮。
恍恍惚惚間,我們離開了禁錮我們的球體,飛向了韓浩的宇宙,飛向了那夢縈魂牽的地球。
我們首先回到了我倆結成連理的城市。
在空中,我發現城市已完全變樣,甚至難以找回原來的痕跡。但心的痕跡仍在,便不再去在乎現實的改變。
城市變得難以辨認,高樓大廈不見蹤影,所見的都是紅牆碧瓦的房子掩映在綠樹之間。
那個大大的湖還在,只是比原來的大多了,碧綠的湖水在春風的吹拂下,泛着迷人的漣漪,恍惚無數天真的小女孩甜甜的微笑。
那個道觀居然還在,只是再也不是依山傍水,而是傲然挺立在湖水中央,周圍有無數的白鷺和黑色的鸕鶿在飛。
道觀四周仍有綠樹環繞,在陽關的照耀下,彷彿一顆璀璨的明珠。
我們進入寺廟,發現寺廟的一切如舊。屋頂無落葉,屋宇旮旯無蛛網。
這裡住着一些道士,個個峨冠博帶,氣宇非凡。放生池裡魚鱉成羣,自由翱翔。
院子裡,正中一顆菩提樹,樹木下赫然一塊牌子,上書“臨仙道長授業地“,一旁幾顆灌木左纏右繞,顯出一行字”蚊俠叮叮和女俠定親之地“。另一旁豎着師傅,我和女俠的塑像。
對於我們的到來,院中的道士和蚊子們渾然不覺。
一個道長正在訓話:“各位道友,我們現在所立之地,是著名的臨仙道長和最最著名的蚊俠夫婦授業練功的場所。我們能在這裡練功,是我們無尚的榮譽。我們任何時候都要牢記,不貪圖安逸,不貪圖虛名,崇尚正義,宣揚公正,維持良心;不苛求,不苟同,並切實做到,以我們的精神的名義,嫉惡如仇,匡護正義,倡導和平,擯棄物種歧視,互相友愛,推動地球良性健康發展。現在我們來連思維干擾術。”
我看着他們在練習人類思維干擾術,覺得即熟悉又陌生。女俠更是興奮莫名,飛過去指手畫腳,可惜他們和它們全然不覺,依然我練我的。有幾個練習錯誤,女俠上前去指正,無奈他們和他們當她虛無,女俠急得乾瞪眼!
我實時地向女俠提議,我想去看看下水道的朋友們。女俠點點頭,率先飛出了道觀。
我回到了下水道。下水道沒多大改變,只是蚊子軍隊沒有了。聽說蚊子大多在他們形成強大軍隊之前,就隨着戰爭的烽火而灰飛煙滅。
但是生命的力量是頑強的。下水道的蚊子並沒有死絕,或者說其生命的形態沒有死絕。隨着時日的遷移,隨着生存條件的恢復,它們的生命的種子便重新萌發出生機。於是下水道又重新出現了蚊子,並沿着下水道被炸開的裂口,源源地飛向了光明。
在那光明的地方,有人類爲它們構築的伊甸園。它們在那裡接受改造,過上了美好的生活。
生活過好了,生育的願望,或者說生育的構造,或者應該說是生育的基因,自然也發生了改變。蚊子的繁殖能力,或者說是生育的衝動,也發生改變。
總之,蚊子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多育多產了,蚊子的生活質量也上去了,這樣蚊子軍隊存在的意義也就沒有了。所以下水道里基本沒有成蚊,就算有,也走出了黑暗奔向了光明。
我沿着那下水道追尋着其它生命的足跡。
那些與蚊子相剋相生的壁虎和蝙蝠都還存在。那麼,它們以何爲生?
我仔細地觀察,發現它們沒有了蚊子照樣活得很好。下水道里多了些其它的物種,一種類似於灰塵的小飛蟲。這些小飛蟲以壁虎和蝙蝠的糞便或死屍爲新生的條件,並以這些糞便和死屍爲食,而又變成了產糞的壁虎和蝙蝠的食物。
自然界就是那麼奇妙,命命相剋也命命相依。生命即偉大又渺小!
我特地回到那些肉球的棲息地,發現那些肉球雖還存在,但已萎縮象一個個乾枯的核桃。即便如此,其生命的跡象依然存在,它們仍然是一團團活着的肉球。
於是我想,任何物種都是大自然的造化,只有強弱沒有貴賤。強弱也只是相對而言,在其存在的不同階段,有着不同的表現。
我忽然想念那曾經被我降服又曾經是救過我和女俠的鮎魚老黑,於是瘋狂地在這下水道里尋找。結果我找到了許多鮎魚,它們卻不是我要找的老黑一家。
它們只是老黑的後代,準確地說,是後後後後後後代。
它們對祖上只有非常模糊的印象,只知道太祖的太祖的太祖老黑,隻身闖入江河便再也沒有回來。是死了,還是成了英雄,還是成了仙,成了神?無從考證。
只是這些老黑的後代願意認爲它已經成了仙,成了神,並保佑着它們在下水道享受着太平。
據說,曾一度人類的一些認爲它們整天吞吃各樣的死屍爛肉,具有較高的營養價值和藥用價值,曾一度瘋狂地捕殺它們而幾乎導致它們絕跡,但它們憑藉老黑神靈的保佑,而終究沒有絕跡,反而到現今魚丁興旺。
神的價值就在於它能產生信念,而信念的力量就是可以變假成真!這便是自然的力量!
一種平衡被打破,新的平衡就會產生。此時我再想着老黑,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悲涼和感傷,而是一種偉大的蒼涼。
此時,我眼前再次浮現下水道的蚊子軍隊歡迎我和女俠時的盛大儀式,沒有感覺到悲傷,而是感覺到一種美好的記憶,在滋養着我的精神。
我離開下水道時,完全沒有原來要離開那裡時,所體味到的彷惶和艱辛。我知道,我們已實現某種超越。超越了過去,一切便變得那麼簡單和稀鬆平常。
我們直接從下水道的頂部穿越到了地面,發現沒有什麼可以阻攔我們,一切就象直升機直接飛入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