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慶和徐胖都請了當地很出名的律師來做辯護,其中一個是陸成文的大弟子。白領偵這一天都忙着往檢察院遞交一些材料,林傑把這個案子調到市局去處理了,白領偵也在調查這個案子的小組裡,只是她都幹一些邊邊角角跑腿的事情。
這天中午本來還是豔陽高照,到下午就下期飄飛的大雨來,秋風陣陣,吹得雨絲斜飛,如流蘇,如柳枝,意境雖美,卻很讓路上打傘的行人煩惱,因爲風向東西不定,吹得雨也搖搖擺擺,一把傘完全遮不住身體。天氣陰沉沉的,白領偵的車半路拋錨了,她打電話叫人來幫忙拖車,自己在雨裡站了一會兒,褲子鞋襪就都溼透了。
下班回家,她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就覺得頭昏昏沉沉,匆匆忙忙吃了點飯,就倒在牀上休息了。
天氣陰陰的,天空很低,好像要把世界壓縮進一個小小的水晶球裡面。雲層像被子裹住老天的身軀,白領偵在牀上躺着,把燈關上,眼睛看着離牀不遠的窗戶。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能看到窗簾之間的那一道縫隙。雖然有陽臺有防雨板,窗戶上還是沾染了雨水,很少很少,它們像一顆一顆珍珠附在蚌殼上一樣附在窗戶的玻璃上,圓潤晶瑩。
白領偵的視線模糊了,精神也變得恍惚起來,她迷迷糊糊夢見自己的身體好像離開了牀,飄了起來。她的身子變得很輕,但是頭卻覺得沉沉的很重,感覺是靈魂頭朝下飛離了自己的身體,飛到臥室的上空,慢慢的才變成頭朝上。
這臥室的一切是那麼熟悉,但是因爲換了角度去看,又變得那麼陌生。白領偵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但是頭又十分明顯的,十分真實地昏沉疼痛着。慢慢的,臥室的景象突然變了,四周變得像是一個個電影屏幕一樣,三百六十度都在播放着一些場景。
她正對着的臥室的地板上面,是熟睡的一個女人,她身材嬌小,頭髮鬆鬆地拱在枕頭上,身上裹着一牀被子;而四周的牆壁上,卻上演了一出看上去像是電影的畫面。因爲屏幕太大,又離得太近,所以白領偵沒能一下子就看出那是什麼樣的景色,牆上是一大片一大片擁擠的木板,打在一起是一個個的方形建築物,前方有一處正在冒着煙,她本能地往的地方看去。
那團冒着煙的地方離她很遠,好像是其中一堆木板着火了,有很多人往那裡跑,但是她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突然,離她很近的地方也開始着火了!因爲離得那麼近,所以她本能地想逃跑,雙腿使勁蹬,卻完全沒有作用。她想起來自己現在是飄在天空的,空氣是流體,所以她像游泳一樣動作說不定還有用。
這麼想,她就划動兩隻手,身體也順勢開始扭轉方向,果然離那個地方有點遠了。
距離拉開來,纔有一個東西映入她的眼簾,那竟然是兩具滿身是血的屍體!白領偵平時是不怕屍體的,但是這次是在這麼詭異的情況下看到了屍體,她突然很擔心那兩個東西會跳起來咬她!
這TM居然是個噩夢!
白領偵趕緊手腳並用地往外劃,身體又移動了位置,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屍體不是兩具,而是三具,只是其中一具是一個小孩子,夾在父母的中間,以她剛纔的角度看不到而已。
這三具屍體看起來……好眼熟啊!白領偵想。着火……木板子……三具屍體……
包工頭!
她夢見了包工頭被害的那個場景!
呵呵,白領偵嘲笑自己道,果然是看到小孩子被殺死,心軟了麼?竟然到現在還會夢見這個場景。她很久以前也會經常夢到那個被****的女孩子,夢到她那雙空洞洞的,黑色的大眼睛。夢見包工頭一家還是第一次。
白領偵搖了搖頭想趕走這個夢境。要是要把她見過的殺人案的被害人都夢一遍,估計她都不用醒過來了。
夢境通常都有和現實明顯不合的地方,所以才能判斷出那是夢境。這個夢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包工頭一家人身體上的血液。他們一家都是被子彈打死的,雖然也留了血,但是絕對不像現在這樣,白領偵現在看着他們身上的彈孔裡血流如注,而且根本沒有要停止的跡象,整個地面都被染紅了。最後,連包工頭的嘴裡都開始涌出鮮血。
白領偵正在納悶,場景突然就跳換了。她看到了兩具另外的屍體。兩具屍體倒在泥巴地裡,身材健碩,滿是瘀傷。跟之前一樣的地方是,從他們的嘴裡也涌出了大量的鮮血!
然後她突然看到了江水,江邊有三個很結實的麻布袋子,都已經鬆開了口,裡面是三具屍體,都已經被水泡發了,他們的口鼻也往外冒着血液。
怎麼會這樣?
白領偵腦子飛快地運轉思考,而牆壁似乎也跟上了她的思維,幻燈片似的轉化着場景,都是屍體,都是以前案子的受害人,嘴裡都在流血……
突然間白領偵醒過來了。她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身上裹着薄薄的被子。
窗外雨下的很大,雨珠打在窗戶上噼啪直響。窗外的樹葉搖搖欲墜,彷彿美人弱不禁風的腰身。
白領偵的頭還是昏沉沉的,她仔細回憶剛纔的夢,卻記不起具體的情節,只記得她是夢見了以前案子的受害人,屍體嘴裡都往外冒着血。
那往外冒血的樣子很像……很像那個秘書,還有那個小服務員,他們死前就吐了很多血,衣服都染透了。
她又想起林傑的話,林傑說,這背後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她不知道,很多人的死是爲了保護一個秘密,他們的死和病毒有關……和病毒有關!
那秘書和小服務員,不就是死在病毒手上麼?雖然他們還沒有把這病毒研究出什麼成果,但是起碼這病毒發病的時候那種樣子她是見到過的!的確吐了很多血。
可是,可是那農民工的兄弟,的流感的那個,他死的時候症狀又不是吐血,而是中毒,這怎麼解釋?難道有兩種病毒?還是說……還是說,這雖然是同一種病毒,卻能讓人死成兩種不同的狀態?
這太可怕了!就好像一種毒藥,既可以讓人死得像中了蛇毒,又可以讓人死的像中了砒霜……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麼?
再加上,有云安連告訴她的那些話。有些東西只能通過屍體走私進來……
屍體……病毒……走私……死亡……秘密……不同的死法……小部分人死亡……保護大部分人……
白領偵的腦海裡不斷漂浮出這些詞,她把這些詞抄在一個便籤本上面,每一張便籤紙抄一個詞,然後她把這些詞語一字排開在牀上。
意思很明顯,只要把詞語放在一個對的順序,然後再加上一些語言就可以了:
(有人利用)屍體走私病毒,(這些病毒會致人)死亡,(但是)死亡的方法(卻可以)不一樣,(病毒的具體情況是一個)秘密,(爲了保護這個秘密)小部分人(不得不)死去,(這個)秘密(如果泄漏,會導致)大部分人死亡。
這樣子,總算把事情都聯繫起來了。
雖然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白領偵還是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終於感覺到自己的腦子放鬆下來了,於是便起身去洗了個澡,然後回到牀上繼續矇頭大睡,這一覺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十點。
白領偵已經有很久都沒有在九點鐘之後去警局了。周溯游大學畢業到醫院來工作的時候,他們就開始了斷斷續續同居的日子,那時她當警察也不久,因爲是新人,又是女警,所以事情不算多,她常常可以睡到中午再去報道,然後下午值班一小會兒,過了四點鐘就可以開溜了。後來她漸漸養成了早上七點鐘準時起牀的習慣,因爲周溯游每天早上七點都會準時起來,然後去醫院上班。
這還是白領偵到市局之後第一次遲到呢!她心裡竟然有點久違的緊張,就像是還在念書的學生,想到要頂着老師的目光走進教室一樣。
她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收拾,因爲看到手機的提示燈在閃爍,她知道是有短信了,就打開來看,是藤淺的短信。上面像電報一樣寫了五個字:急事,速回電。
白領偵趕緊打了電話過去,藤淺約她在一個餐廳見面。反正都已經遲到了,白領偵先打電話會警局去請了半天的病假,然後就去約定的餐廳跟藤淺見面聽他說事。
確實是多日不見了,藤淺的打扮雖然比之前成熟,但是臉還是那麼秀氣粉嫩。他帶了副塑膠黑框眼鏡,穿着白襯衫,手裡還夾着個公文包,看上去更像個公司白領了。吳泰的公司雖然受到不小的打擊,卻也沒垮下去,藤淺還是在裡面上班。
兩人見面之後,藤淺裝作談業務的樣子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文件夾,介紹合同似的跟白領偵翻開文件進行講解,雖然講的內容跟文件完全沒有關係。
“我去翻到了之前的那個工程的檔案,你知道嗎?保險櫃我沒動,倒是真的在財務室那邊翻到寫東西。那裡面存了一些工程的檔案,我才知道,原來那些工人,壓根兒就沒有在吳泰的工地上做過事,他們只是掛名的工人。”藤淺對白領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