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在張嵐和張穎姐妹的身上,還有那麼多久遠的故事。
張嵐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嘴巴哆嗦着,渾身顫抖。
張穎似乎心疼姐姐,又或者是看不下張嵐這種矯揉造作的姿態,看了看我後,離開了。我忙對張嵐說:“好了,你別生氣了,有話好好說,你在這裡坐一會,我去看看張穎。”
我追上張穎,見她獨自一人從酒店的後門走了出去。
“你沒事吧?”
“現在你高興了,把她帶過來罵我一頓,你心裡是不是很舒服?”
“我……”
“有煙嗎?”張穎問我。
“有。”我拿出煙來發給她。
她沒要,而是說:“你自己抽吧,讓我聞一聞煙味。”
“你以前抽菸嗎?”我和她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我不抽菸,但是我姐夫抽菸。”張穎說,“他和你抽的煙不同,他抽的煙便宜,十三塊錢的利羣,哦,現在應該漲到十四了。你抽的是什麼煙?”
“紅南京,我也沒錢,十二的紅南京剛好。”我看着手中的煙,略有尷尬的說。
“味道很好聞。”她忽然說,“我喜歡聞這種菸草的味道,能讓我想起他,他沒次都不在我面前抽,但是越是離得遠,那種菸草的香味就越讓我陶醉。”
“應該是人陶醉。煙不醉人人自醉。”我吸了一口煙,說。
“我吸一口。”她伸手向我要煙。
我把煙遞給她,她拿過去吸了一口,被嗆得猛咳嗽,眼淚都流了下來。
“男人爲什麼喜歡抽菸?”她邊咳嗽邊問。
“因爲男人不能隨便哭。”我說。
她沉默了一會,說:“他也說過這樣的話。”
“能講講嗎?”
“不能。”張穎直接拒絕了我。
“他應該對你特別好。”我說,“不然你不會……”
“不會和她什麼?”
“我瞎說的,你別介意。”我說。
張穎又把我的煙拿過去猛吸了一口,這一次她沒有咳嗽。
“不然我不會和她上牀是嗎?”張穎吐出煙說,“並不一定是他對我好,很多人對我好,你不也是對我好嗎,至少你沒罵過,嫌我多餘。”
“什麼叫多餘?”我好奇的問,“難道有人覺得你多餘嗎?”
“多餘的意思就是可有可無的人,對這個家來說,我就是多餘的,其實我爸重男輕女的思想很重,我聽媽說我出生的時候我爸見我是個女孩,都有了想把我扔掉的衝動。我爸很討厭我,每次見到我非打即罵,我做什麼他都看不順眼,甚至我洗衣服他都會說我浪費水。但是我媽得肺癌的時候需要錢做手術,沒向我姐要卻向我要……我那會才工作三年,一個月一千八百三十塊的工資,我還要租房,還要吃喝,我哪來的錢給媽媽治病,爲了省點錢出來給媽媽治病,我連鹽都捨不得買!三個月,省了四千多塊錢,還不夠我媽一天的醫藥費的……”
“她老人傢什麼時候去世的?”我小心翼翼的問。
“半年前。”張穎說。
“都是苦命人。”我想到了陳淑涵,陳淑涵的家庭情況和張穎家差不多。
“苦命?不,我不苦命,我只是週轉不開而已,我沒文化,打工工資上不去,我姐考了大專又來又考了專升本,就是本科畢業,找了一個很好的工作,一個月四千多,但錢呢,我媽生病住院的時候我去看她老人家,結果我爸不提我姐姐,光朝我要錢,我哪來的錢啊,我去賣身都賺不了那麼多!”
張穎哭了出來,眼淚滴在地面上,很快就被蒸發幹了。
“家裡有一個人生病,能拖垮全家。”我說。
“我們家老房子拆遷,拆了六十萬,我爸拿出了二十萬準備買房子,結果還沒買我媽就病了,但那時候還會查出來是什麼病,我心疼我媽,天天陪着她,可我爸和我姐卻怪我不出去賺錢,整天遊手好閒!只有我媽理解我,哭着跟我說我受委屈了,可我不委屈,我心疼我媽,我媽也心疼我,我媽走了我沒有覺得對不起她老人家,最對不起她老人家的是我爸和我那姐姐!”張穎語氣越來越激動,“我媽生病後,我姐卻對我爸說姐夫要投資,要拿點錢,我爸二話不說把六十萬都給姐夫了。”
“你姐夫也要了這筆錢?”我好奇的問。
“沒要,我姐夫偷偷的把錢拿回來交給醫院了,留下了十幾萬象徵性的搞了個項目,聽說是和一個大老闆投資的房地產,我姐夫包了幾棟樓的土建工程。我姐夫能吃苦,也有頭腦,他對家裡人好,對我爸爸好對我媽也沒話說,我媽生病的時候我姐夫一有時間就到處尋醫問藥,大醫院不說光土方子就找了幾十個,但都沒用。我姐夫沒辦法,跟我姐說,我姐罵
他浪費錢,罵他缺心眼,姐夫有委屈,又憋不住,只好找我這個小姨子說……”
“然後你們就在一起了?”
“不是,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張穎這句話極具爆炸性,但她又說,“但我們沒有確定關係,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不起姐姐,也會害了姐夫,但是我心疼他,姐夫爲了我媽受盡了我姐姐的委屈,我姐姐根本就不愛我姐夫,她的心一直在她大學同學哪裡,就是那個讓她懷孕又讓她打胎的那個混蛋!我姐夫也知道這事,但他從來不說,我覺得我姐夫特別男人。”
“姐夫對你也挺好。”我引導着說。
張穎說:“是的,我姐夫對我好,家裡人都不管我的時候,我姐夫會偷偷的給我打錢,一個月多多少少會給一點,三五百,有時候一千多。但那些錢我都沒捨得花,反過來給姐夫買了他喜歡的又不敢買的東西。我姐夫沒有什麼特別的愛好,特別喜歡ZIPPO打火機和那種復古的本子,他也喜歡寫點東西,尤其是喜歡用ZIPPO打火機點菸,然後用鋼筆在復古的日記本上記着他的心事,我就給他買那些東西,送給他。”
“你姐肯定發現了。”我說。
“對,發現了。”張穎說,“張嵐她就控制我姐夫的錢,每個月只給我姐夫吃飯抽菸的錢,其餘的錢全歸她管,我送給他的ZIPPO打火機也被沒收了,姐夫記日記的本子也被我張嵐當垃圾給扔了……”
“你是愛你姐夫還是心疼你姐夫?”
“心疼不就是愛嗎?”張穎說,“有區別嗎?”
“你們……是真愛。”我說。
“我姐不愛我姐夫,姐夫幾乎沒有性丨生活,男人怎麼能沒有性?沒有性的男人還算男人嗎?男人沒有地方發泄,早晚要出事……”
“所以你就付出了你自己。”我說。
“不是付出,是心甘情願的奉獻。”張穎說,“第一次,姐夫就吻我,摸我,沒有完成那個,他說他有心臟病,怕受不了。說來,也是我間接的害死了他,所以別人罵我是賤丨人的時候,我都接受,但張嵐罵我的時候,我死也不接受!”
“理解。”我說。
“好了,你想打聽的我都說給你聽了,我是什麼人你也知道了,不管你怎麼想,以後別來找我了,上次謝謝你。”張穎說完,起身回去了。
我站起來,看看天空,又下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