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蘇白桐剛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就聽到外面響起低低的說話聲。
那是她熟悉的男聲。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坐起身試着喚了句:“鬼面?”
帳外的說話聲立時消失了,過了一會門口響起鬼面的聲音:“王妃醒了?”
“你進來。”
頓了頓,鬼面掀起帳簾走了進來。
蘇白桐仍在座在牀上。“你怎麼在這裡?”
鬼面知道蘇白桐規矩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多,可是對方還沒起牀,他又是男子,所以遠遠的站着,低頭盯着地面。
“王爺聽說王妃隨着太醫院的人過來了,所以派了屬下前來迎接。”
沒想到他還是很快的得了消息,不過想來也是,緋王府的這些侍衛都是他的人,總會有人暗中向他送出消息。
不過鬼面的話倒讓她稍稍鬆了口氣,至少凌宵天沒有讓鬼面直接把她遣送回去,也不知他聽到這個消息後有沒有生氣,自己瞞着他就這麼跑來了。
“祁涼城那邊戰勢如何?”蘇白桐問。亞農低弟。
“軍派了人蟲娘混在軍中……祁涼城已然失手,現在大軍退防青州城。”
蘇白桐愣了愣。沒想到兵敗如此迅速。
不過這樣一來,凌宵天也在青州,與她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
鬼面到來後,衆侍衛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白天隨軍行進時氣氛也不那麼緊張了。
一連三天過去了,軍營好像已經完全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再也沒有發生過意外。
不過蘇白桐算着時間,無痕身上的毒也該再次發作了,不過他再也沒有露過面,她不知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到了第五日,眼看離青州越來越近,大軍最後一次駐紮,營地裡的氣氛輕鬆起來。
將軍晚上與衆將小聚了一番,還讓人送來了不少美酒與烤制的肉食。
蘇白桐對此沒有什麼興趣,將東西分給了下面的侍衛。
小香狸耐不住肉香的吸引,沒有留在帳子裡。跑去混在那些侍衛堆裡,吃了個肚皮滾圓。
蘇白桐睡到半夜,忽聽外面響起刀劍的撞擊聲。
她一個激靈醒過來,快速扯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打鬥聲仍然沒有停止,她來到帳門口,挑起簾子的同時,外面的打鬥正好嘎然而止。
鬼面正用劍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人,看那樣子就要刺過去。
“住手!”蘇白桐喊了一聲。
鬼面鬼面一愣,停手向後退開,其他侍衛也全都停了手,循聲看過來。
蘇白桐披着衣裳走出帳篷。
鬼面上前阻攔,“外面危險,王妃不要出來。”
蘇白桐俯視着地上那人。“無痕大人,三更半夜,你來的時候總要先跟我手下的人知會聲纔好。”
鬼面這才注意到地上的那人居然是國師身邊的侍衛長,無痕。
他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裡,無痕經常出入宮中,威風的很,可是現在怎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賢王的人來了……大約有四十人左右……”無痕躺在地上看樣連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脖頸一側的皮膚下面隱隱有黑線浮動。
鬼面的瞳孔猛地一縮,“你怎麼知道?”
“他們已到營外……俱是國人的裝扮……”
衆侍衛聞聽此言,全都一驚。
賢王與他們的主子素來面和心不和,他們都是知道的,可是賢王竟然光明正大的派了人來刺殺他們的緋王妃……
想來賢王這一次是抱定決心,想借國之手將緋王置於死地。
除了蘇白桐外,無人能制住人蟲娘。只要抓住她就相當於抓住了凌宵天的弱點。
蘇白桐低頭看了看無痕,冷靜的吩咐侍衛道:“把他擡進去。”
過來兩人將無痕扶起來。
無痕推開他們,搖搖晃晃的自己進了帳篷。
“王妃也快些進去。”鬼面催促道,營地四周雖然黑漆漆的不見光亮,可是習武之人感覺敏銳,無數細微的腳步聲已然落入他們的耳中。
蘇白桐望向黑暗處,她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卻能感覺到風中帶來的不詳之氣。
“留下兩人守在門口,任何時候不得離開!”
還沒等鬼面安排完畢,黑暗中驟然響起尖銳的呼嘯聲,緊接着,利器破空而至。
箭簇自帳外射進來,擊碎了帳內的擺設,雖然沒有傷到人,可是自身邊不斷掠過的咻咻之聲令人毛骨悚然。
慧香抓住小香狸,藏在桌案後面。
蘇白桐也俯身趴在地上,靜待這一波的攻擊停止。
對方雖然人多,但鬼面他們只要多堅持會,營裡衆人就會過來接應,所以她並不擔心。
燭火被打滅,幽暗中無痕的臉與她近在咫尺,冰冷的眼睛中滿是無情與決然之色。
蘇白桐望着他不禁有一瞬間的晃神。
他就是用這樣的一雙眼睛,在她背後默默的注視了十年……
究竟是爲了什麼?
無痕微微側着頭,似乎在聽着什麼。
突然,咻地一聲,一道白光刺破帳篷,自外面射進來。
蘇白桐只覺眼前黑影一閃,無痕擡手已將那暗器打飛出去。
不過她隱隱聞到了一絲血腥氣。
“傷了手麼?”她低聲問。
“閉嘴。”無痕緊抿着脣角,一手抓着她的衣裳,將她拽到他的身後。
“……在祁涼城時,藉着我父親名義去看我,送去錢物的人……是你嗎?”蘇白桐在他身後幽幽道。
無痕沉默着,沒有回答,可是也沒有否認。
這便已經足夠了。
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想知道爲什麼?”
可是這一次,回答她的卻是帳外更爲猛烈的一輪攻擊。
帳篷裡的陳設被擊中,碎片崩的到處都是。
外面的喊殺聲也越發的大了起來,想來是營裡的士卒趕來助戰。
殺意漸濃。
耳邊無痕的呼吸聲也越加粗重,蘇白桐心中暗覺不妙。
她明明提醒過他的,要他隔兩日後就來找她,可是他卻沒有來,自己撐了五日,眼看毒氣攻心……
這傢伙還真是無情,就是對他自己也是這般。
蘇白桐摸索着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枚香丸。
“無痕。”她喚了聲。
無痕沒有反應。
她伸手摸過去,卻是在他臉上摸了一手的水。
全都是冷汗。
“吃了。”她將香丸塞強塞到他的嘴裡,“我還有好多事想問你,在這之前,你要是敢死了,我跟你沒完。”
蘇白桐極少有發脾氣的時候,聽着她難得的發了脾氣,黑暗中無痕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溫度,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