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君並沒有留在上海,都是成年人,又是聰明人,以張爺多疑的性格,寧蘭跟了他多少年,還不是得不到絕對信任,沈墨君自認頭腦、姿色是勝寧蘭一籌,但還沒狂妄到搔首弄姿一番,任何人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等待或許是現在最好的做法。
到了江浙,基本已是午時,曙光娛樂依然有條不紊的在發展中,遊牧之總體來說是個能幹的人,在秦氏這座航母上薰陶多年,曙光這個小盤子可以說得心應手,秦唐沒有諸葛之心,事事躬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閃光之處,身爲決策者是看到別人的長處,適當放權。他心中有個計劃,事關曙光千百人,源自他在某聊天工具上別人的一個簽名:若此生能安穩……誰又願意顛沛流離,具體的秦唐一時想不起來,意思是這個意思,未來,他想開發一個小區,讓曙光人能住上自己的房子,也不旺他們做一回曙光人。不過現在他只能想想,在不動用老秦家的勢力前,卻是有心無力。
和遊牧之嘮叨了一會,秦唐打算去江浙大學轉轉,儘管他現在已經不必爲了一紙學歷而奔波,或許是一種國人的傳統,這個大學秦唐沒打算放棄,即便秦二世也丟不起這個臉,可以想象,倘若江浙大學恢復了秦唐的學業,秦三代有心不去,他那個老爹即使用暴力手段也會將他綁了去。面子其一,更多的是上一輩人的遺憾,秦二世一生傳奇,稱得上草莽梟雄,多少人羨慕嫉妒,也只有自己清楚,胸無點墨,不是那個時代,他秦二世晚生二十年,甚至是十年,將寸步難行。這是個科技與信息時代,和之前黑金時代不可同日而語。
那位古板的副校長依然身着中山裝、腳穿布鞋,帶着黑色老花鏡,正坐在辦公桌前用心看着文案,秦唐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一等就是半個小時,老頭子起身,替渾小子泡了個茶,秦唐連呼不敢,老頭子橫眉冷對,說有什麼不敢的,當時面對倭國人的膽色呢?秦三代尷尬笑笑,說不是有十三萬萬同胞給我壯膽嘛!
老頭子哼了一聲,沒給好臉色,問他來有什麼事?秦唐撓了撓頭,默不作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老頭子恨鐵不成鋼。“早知今日,依舊當初”。秦三代儘管聲音不大,態度決絕。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些人,撞倒南牆撞北牆,哪怕最後鮮血淋漓又如何?
滾,老頭子怒不可遏,這簡直就如弼馬溫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冥頑不靈。秦三代趕緊起身,對上了年紀的老頭難以溝通,聽到把茶喝完再滾,也不顧茶水太燙,揚起頭一飲而盡,留下一個小盒包裝,說是奶奶送來的茶葉,自己不會品茶,揚長而去。
說起這個奶奶,對老秦家所有人似乎都不對付,即便是秦老爺子,極近智妖,依然對自家老太婆無可奈何。秦二世這位草莽梟雄平時一言九鼎,但在老孃面前就是個棒槌,出了名的大嗓門只得強裝溫柔。這個奶奶啊,也就心疼小猴子,偏心偏的厲害,秦家三代嫡系十數人,優如秦平這樣的子孫,想上山探望獨立隱居的奶奶,還得看老人家當時的心情,更不需說給他們送什麼東西了,老太婆儘管在山上但每年收到的禮物還真不少,她自個兒半截身子已入土,全是給自家的寶貝孫子留着呢!要不然一些道貌岸然的人送的禮物早被她一同連人扔下山去。
老頭子自然是知道秦三代底細的,那茶葉可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貨,確認秦唐離開後,麻溜兒將茶葉拿起,藏在一隱秘處,他可怕一些老傢伙看見了,那些沒臉沒皮的傢伙可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像做賊似得心跳的厲害,不由怒罵這個臭小子,還真是抓住自己脈門,早過了悸動年紀,有金山銀山不過是擡眼一望,淡然一笑,也唯有這好茶,是剋星啊!重新回到座位上,摘下眼鏡抹了抹戴上,拿起那支伴隨了他近二十年的老式鋼筆,工工整整的寫下五個字:是我漢家兒。
非我族人,其心可誅,從那個年代過來的,即便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火紛飛,可吃過的苦年輕一輩有多少人能體會?離最困難的戰爭太近,以至於上一輩的訴說彷如眼前,骨氣者成千上萬,驅逐外敵,收腹河山;漢奸走狗滿地走,否則又豈需要整整八年,二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拉鋸。老頭子其實也是個老文青,只是有所顧忌,而秦三代灑脫。如果年輕三十歲,出這個風頭的絕不會是秦唐,儘管會爲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秦三代大袋小包行走在校園內,和煦春風,陽光普灑,來來往往朝陽學子,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胸中的那一點悶死一掃而空,臉上流露溫和的笑容,看着一個個明日之子從身邊經過。
305依然是熟悉的宿舍,沒有男生宿舍的邋遢和男人味道,儘管有上海暴發戶這位懶散的傢伙,也有西北狂男那樣專注鍛鍊的運動健將,但宿舍有衢州小男人這位任勞任怨的楷模,默默無言又潤物細無聲,就像化學中的方程式,有毒因子中和了某種媒介碰撞出了另一種物質,非但無害化,而於世間不可缺少。
遙想起曾經的歲月,暴發戶的目中無人,一來就想坐上宿舍老大交椅,可惜碰上了西北狂男,那個同樣傲的男人,也至於現在都沒有實現。衢州小男人儘管隨和,心中底線明確,如果他不願意,很難逼其就範。相處久了,上海暴發戶也看淡了,時常唱着自認爲很酷的《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哪呢,上課着還是”?
“唐子!說曹操曹操到,哥們幾個正念叨你呢,麻溜的,來大操場,有好戲”。
秦三代搖了搖頭,這個暴發戶還是老樣子,唯恐天下不亂爲人生最大樂趣。
好不容易在偌大操場一角找到了人,宿舍的其餘二位竟然也在,正圍着一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小屁孩,容貌中正,有點瘦,小同學昂着鬥雞頭,與三人對峙,倔強不屈。
秦三代皺了皺眉,上海暴發戶是很無聊,有時候蠻橫無理,但很少會欺負弱小,覺得沒成就。
“情敵”!暴發戶瞥了眼小屁孩,有幾分不屑。
“情敵”?秦三代可是知道暴發戶有一個青梅竹馬,儘管心裡說着不喜歡,嫌棄鼻涕蟲妨礙他看花花世界,平時聊騷嘴花花,開着小跑夜店尋美妞,但還有着最後一絲清明,據說兩家算得上世交,畢業了暴發戶強行被老子下令回家娶那女孩。要不然以暴發戶的尿性,哪能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別看老子,你小子的情敵,要不然早讓這小兔崽子四肢不全,五肢不舉了”。暴發戶見他古怪表情,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呸”!小孫,孫繼禮也不是個慫貨,十一歲小學畢業,十三歲學完初中課程,十五歲便上了全國頂尖學府,家世、樣貌、學識樣樣拔尖,從小養成心高氣傲的個性,儘管被數個大塊頭圍着,心裡卻也不怯。
之後,心中涌起一股憤懣,正是情竇初開時,自從在幾次晚上上看到散發着光芒的草原女神心中再難忘,沒曾想一步之差竟被人捷足先登,他上下打量着秦三代,不理解心中完美無瑕的女神怎麼會對這種男人青睞相加,孫繼禮年齡不大,見識不短,隨着改革開放,男女之間的那點事也隨着開放了,身邊男女卿卿我我尚不避嫌,因爲太出色,班裡年齡最小,也不乏對他暗送秋波、眉目含情的女孩,控制慾、自信心爆棚,如果自己早一步行動,礙眼的傢伙哪涼快哪去。倘若秦三代是一個成熟、帥氣、儒雅的成功男人,將之擊得體無完膚,能給學姐帶來幸福,孫繼禮勉強能夠接受,這個社會本就是弱肉強食,秦素雅學姐因爲這位叫秦唐的男人委婉拒絕,在他心目中完美無瑕的雪蓮花綻放,秦三代的染指是一種褻瀆。
“你小子再用那種眼神看人,信不信老子一拳給它打瞎嘍”?暴發戶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小囂張跋扈,以我爲尊。孫繼禮的性格他並不討厭,可是道不同,怪就怪弟妹太出色,這小子是個典型,秦唐不在學校,護犢子的暴發戶義不容辭,殺雞儆猴,讓所有人知道名花有主了,隨便亂揮鋤頭弄不好會傷了自己。最重要的是好白菜本着得不到也不能讓豬給拱了,自己哥們身邊至少比別人多看幾眼。
孫繼禮瞳孔微縮,緘默不言,人在屋檐下,他還沒傻到以己單薄之身單挑對面一羣,既然沒那個本事,勉強撐起場子的後果是被人狠狠修理一頓,可如果讓他知難而退,那也太小看他孫繼禮的膽識了,大不了在醫院躺兩個月,過了這一劫,他會讓他的敵人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