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一個星期後,懌心出院了,我責無旁貸地承擔起接送懌心上學放學的任務。
下課鈴聲一響起,我將課本、練習冊、文具隨意往書包裡一丟,拎起書包就往懌心的教室過去了。由於術後一個月內膝蓋不能負重,平地行走可以依靠柺杖支撐,上下樓梯就需要啓用我這個廉價又耐用的人工柺杖了。
懌心背起自己的書包,一手架着柺杖,一手拎着我的書包,爬到我背上。我必須毫無怨言地將這一個活人和兩個書包平穩地從四樓的教室送到教學樓外的平地上。
“沈懌心和孟瑾懷在一起了啊?!”
“那陸莫望怎麼辦呀?”
“不是說他們畫社已經停止活動了嗎?”
每天揹着懌心從樓上到樓下、從樓下都樓上的途中,都充斥着無數這樣的聲音。
二樓樓梯轉角處,與迎面而上的大陸撞了正着,三個人尷尬地沉默着。手術結束以後,大陸一次也沒有來醫院看望過懌心,其中的原因我知道,懌心當然更清楚,只是我們很默契地選擇了避而不談。
“大陸。”我首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大陸禮貌性地向我點了點頭,用乾癟的聲音問:“腿好點了嗎?”
“恩,好多了已經。”背上的懌心微微地把臉往我脖子後掩了掩。
“我,我還有事,先上去了。”大陸說着快步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你都不問我莫望的事嗎?”懌心試探着問我。
你也都不問我菡菡的事,我又何必自掘墳墓。現在和懌心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微妙,明明是越來越靠近的距離,爲什麼會是越來越疏遠的感覺?有一些事情,不是不提起,就可以當做不存在,該面對的事情還是需要面對的。
“莫望對我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坐在小池子邊的假石山上,懌心慢慢地講起,“一年級的時候,我第一次參加學校的跆拳道比賽,對自己沒有那麼多信心,很緊張,賽前是大陸一直在旁邊鼓勵我,比賽的時候站在我一回頭就能看見的地方,爲我加油打氣,而臺下給你留的位置上卻是空空的。”
“我,我在哪兒?”我努力在記憶裡搜索,卻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誰知道你當時在哪裡愉快地約會。”懌心黑下來的臉。
仔細回想的話,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事後懌心氣得一個多星期沒有跟我說過話,所以之後我沒敢錯過懌心的任何一場跆拳道比賽。原來,當時懌心生氣的不僅僅是我沒有去看比賽。似乎有一點明白了,驕傲的懌心從不向任何人低頭,永遠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所以即使再喜歡,也總是假裝不理不睬,總是假裝討厭嫌棄,以這樣的方式掩飾着內心的感情,也守衛着她的自尊,雖然有些令人討厭,但的的確確很符合懌心的風格。
“莫望知道什麼適合我,幫我找到了我的繪畫風格,是在他的幫助下我纔拿到那個繪畫大獎。我們能從彼此的畫作裡讀懂對方的想法,他知道我要表達的什麼,他知道我追求的是什麼,但是,這些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懌心看着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噗呲”一下又突然笑出了聲,臉微微紅着撇過頭去嘀咕着:“我怎麼會喜歡你這傻樣子,真是丟臉。”
懌心笑起來的樣子依然很漂亮,少了一些驕縱,少了一些霸道,卻多出了幾分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