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
老爸回來了。
家裡一下子熱鬧了。
電視也開了，老媽的面也好了。
一家人坐在茶几上邊看電視邊吃飯。
剛吃兩口，老媽問，“你二姨夫今兒怎麼想起叫你吃飯？”
沒等晨陽開口，晨曦道，“那還用問，當然是我哥給的遊戲創意受到了廣大遊戲愛好者的追捧，二姨夫想要犒勞犒勞他啊。”
“就這樣？”老媽問。
晨曦繼續道，“那是，再說了，我二姨夫請吃飯還能用什麼理由，是吧哥。”
晨陽笑而不語。
老媽嘖嘴道，“你讓你哥說，嘴叭叭的，不關你的事兒你就少開口，就你這樣的上了社會還不得吃虧？人家領導問別人話你就這樣說？”
晨曦不服氣道，“你是我媽，又不是我領導。”
老媽道“我是說這個道理，你這也馬上面臨要上社會了，就這麼多嘴能在社會上還不得吃虧？就算人家領導不說話，下面的人也看不慣你這樣。”
晨曦脾氣上來了，冷聲道，“什麼叫看不慣呀，你是我媽，難道我在家裡還要搞社會上那一套看人眼色行事？難道你回家也是這樣？見人說話都要看眼色。”
老媽放下碗筷，“你這個孩子怎麼聽話能力這麼差？我是在說這個道理，怕你上社會上吃虧知不知道？”
“我吃虧我樂意不行？”
“行了行了，你們孃兒倆就少說兩句，一到吃飯時候就開始了，”老爸看不下去了，開口說了一句後對着老媽道，“她一個大學生你給她講什麼社會那套？你是皇帝啊，你說話她不能插嘴？”
老媽眉眼一橫，“我說你們父女倆能不能聽懂話，我是說這個道理。”
老爸嘿嘿道，“是，你是說這個道理，但家裡是說道理的地方嗎？你問兒子就問兒子，和閨女發什麼火？她說兩句你不想聽就讓她憋說話，告訴她閉嘴讓她哥說，這麼一句話不會說講什麼社會，還領導？你是家裡的領導？”
老媽被氣樂了，“是，怎麼了？你有意見？”
老爸秒慫道，“沒意見沒意見，我哪兒敢有意見啊，領導，咱們吃飯吧。”
老媽白了老爸一眼，“被你們父女倆氣的吃不下。”
老爸端着碗筷嘿嘿的吃，“愛吃不吃，不吃餓着。”
“嘿，你個老東西。”
捱了罵，老爸也不說話，轉頭看着晨陽，“我說你這小子到會置身事外啊，你媽不吃飯也不說哄哄。”
晨陽吸了兩口面，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道，“你們打情罵俏關我什麼事兒？”
“嘿！你小子。”
說了四個字，老爸就不知道該怎麼往下說。
晨陽把碗筷拿起，二皮臉道，“我現在把碗筷都拿起了，你們如果覺得吵的不過癮現在開打我也沒意見。”
晨曦也慌忙把碗拿起，“我也沒意見。”
老爸氣的牙癢癢，“我說你們兄妹倆，我和你媽到矛盾你們不說勸勸還讓我們打？”
老媽重新拿起筷子，哼了聲，“我算是看出來了，我這是養了兩個白眼狼，一個比一個沒良心。”
“哎，你不是不吃麼？”見老媽重新開始動筷，老爸打趣道。
老媽白了老爸一眼，“我當然得吃，把我氣壞了你們父子們一個比一個高興。”
“你看你這說的。”
“還不是？特別是你，我氣壞了又找個年輕漂亮的是吧。”
“你看你，當着孩子的面兒呢，說這些幹什麼。”
“他們都大了，又不是孩子，這有什麼聽不得的。”
老爸老媽又開始新一輪的拌嘴。
晨陽也不說話，端着碗默默的吃飯，老爸老媽這吵吵鬧鬧的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算是發現了，這兩口子吵架就不能讓別人插手，別看他們只是當子女，一旦插手了那就是炸藥包，說不定真能打起來。
一旁的晨曦也學乖了，默默的吃着碗裡的面。
沒兩分鐘，老爸老媽就偃旗息鼓了，一家人又開始和和睦睦的吃着飯看着電視，沒一會兒，老媽吃完了，剛放下碗筷，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晨陽，“我剛纔問你呢，你二姨夫今兒怎麼想起來叫你吃飯？”
晨陽懶洋洋的道，“那能有什麼原因，想我了唄。”
老媽不滿道，“問你話呢，認真點兒說。”
“我今兒遊戲剛上線，我二姨夫要給我慶祝。”
“然後呢？”
“沒有啦。”
“就這麼簡單？”
“不然呢？”
晨陽裝作好奇寶寶的樣子反問。
至於二姨夫今天邀請他當遊戲開發顧問的事兒他也沒打算說，畢竟以老媽刨根問底的性格，這事兒如果說了，指不定她要怎麼問呢，他纔不會那麼傻的給自己找麻煩。
一旁的晨曦得意的插嘴道，“看吧，我就說二姨夫就是想慶祝一下，你偏不信，還說我多嘴，現在我哥都這麼說了，是不是這樣？”
老媽沒搭理多嘴的晨曦，繼續問晨陽道，“那你二姨夫沒和你說想要讓你去他公司上班的事兒？”
“啊？”
這下，輪到晨陽開始措手不及了。
然而老媽並沒給他這個機會，見他沒回答，又問道，“我說，你二姨夫沒說讓你去他公司的事兒？”
“你怎麼知道？”
老媽哼了聲，“嘿，這話說的，你二姨夫昨兒晚上給我打的電話，問我你最近是不是還在寫小說，有沒有意向去工作。”
晨陽忙問，“那你說什麼了？”
老媽道，“我能說什麼？還不是你最近的情況？”
晨陽無語道，“我說怎麼二姨夫知道我網站的事兒，感情是你告訴的。”
老媽懟道，“你那破網站還需要我告訴，誰不知道啊現在？你二姨夫還說今兒想和你談談，好像說想讓你去他們公司當什麼開發顧問，條件還不錯，今兒他難道沒和你說？”
得！
沒招了！
晨陽只好點頭認輸道，“說了。”
老媽埋怨道，“那我剛纔問你還不說，這是我不點破你也不打算說是不是？”
晨陽慫道，“哪兒有。”
老媽翻了個白眼，“那說說吧，都說什麼了？你二姨夫昨天在電話裡也沒講清楚。”
沒等晨陽開口，晨曦又開始按捺不住好奇道，“二姨夫還說這些了？哥，二姨夫和你說什麼了？”
晨陽道，“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工資待遇什麼的。”
老媽問，“什麼工資待遇？”
“兩萬底薪，外加一些分成和分紅，然後還有公司股份什麼的，我也懶得看，沒怎麼記得住。”
既然已經被老媽點破了，晨陽也就懶得瞞，是什麼情況都如實說了。
不過，他說的很懶，好像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倒是老媽和晨曦聽的眼睛能看到的發亮，末了，老爸開口了，“這個敬東人還不錯。”
老媽得意道，“那能錯的了？咱兒子說什麼也是幫了他公司的忙，如果沒咱兒子，他現在哪兒有錢結婚，指不定現在就破產了。”
說完，老媽兩眼亮晶晶的問晨陽，“那你答應沒有？”
晨陽有些爲難道，“沒有。”
“沒有？！”老媽尖叫道，“爲什麼？這麼好的待遇，你就是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爲什麼不答應？”
晨曦也高聲道，“哥，你傻了吧，這工作簡直太好了，就算以後你不幹了，還能拿公司分紅，這得多少錢，你就這麼不要了？”
就在晨曦說這話的同時，老爸也徹底放棄了電視轉頭看着晨陽。
刷刷刷。
三個人六道目光飛過來。
老爸。
老媽。
晨曦。
每個人都在等着晨陽的回答。
雖然已經是意料中的局面，但真的面對，晨陽還是有種如坐鍼氈的感覺。
“我也不是不想答應，只不過現在我公司還沒有正式步入正規，我實在脫不開身，再說了，遊戲這個行業我也瞭解得不深，現在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款狼人殺，萬一以後呢？沒有好的遊戲電子，總不能吃白飯吧。”
硬着頭皮，晨陽儘量把理由說的委婉點兒。
雖然他寫小說老爸老媽不反對，但那也是因爲他走的是實體作家的路子，前有榜單上的文人雅士，後有大批的讀者和報社力挺，社會認可度又高，即便有些人寫了一輩子也沒成功，可那也不會影響太多。
但網文就不同了。
撲街的一大把，收入又不穩定，是個人提起來都覺得是個歪門邪道。
現在他開網站搞網文，老爸老媽明着不說什麼，但能感覺得出來，內心還是很抗拒，現在，他把一份這麼好的工作拒絕了，不說別的，老媽就不會同意。
果然。
在他說完以後，整個飯桌上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晨曦鼓着腮幫子沒說話，這丫頭除了臉上有些可惜外，整個人的狀態都是遊離的，老爸也沒說話，而最令晨陽擔心的老媽卻直接黑了臉，把吃好的碗筷放在一收，默不吭聲的去了廚房。
刷碗。
洗鍋。
在廚房鼓搗了大半天，老媽才重新回到客廳，臉色依舊不怎麼好看。
晨陽也假裝沒看到，一邊專注於電視一邊喝着老爸沏好的茶。
五秒。
十秒。
也就是一杯茶的功夫，老媽憋不住了，冷着臉道，“陽子。”
“嗯？”
“你是怎麼想的？你二姨夫那麼好的條件開出來，我明和你說，如果不是因爲你是他外甥，你覺得他能開這麼好的條件？”
頓了頓，老媽繼續道，“而且媽覺得，你在遊戲這個行業裡真的有潛力，就上次你說那個狼人殺，那就是個很好的點子，你說你都沒用心都能想出那麼好的電子，你如果用心學一學，那點子一定必這個好。”
“所以呢？”晨陽放下茶碗會看着老媽。
老媽道，“所以我覺得你應該給你二姨夫打個電話，告訴他你要去，你也不用不好意思，那是你二姨夫，也不是外人，而且他昨天和媽說了，他特別欣賞你的才華。”
“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當然是去他公司上班了。”
“然後呢？我乖乖當個程序員，在他的公司終老一生？還是按照你們想的，結婚生孩子，找個自己不喜歡的，但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女人過一輩子？”晨陽冷臉反問道。
頓了頓，他繼續道，“是，我現在開網站你們都不同意，但我喜歡，就像我喜歡寫小說一樣，我或許在這個行業裡拿不到足夠的物質需求，但我至少能得到快樂，每天熬夜的時候我不覺得煎熬，每天卡文的時候我也不覺得煎熬，別人罵我我可以罵回去，別人嘲笑我我可以狠狠的打臉。”
“程序員？股東，這些能帶給我什麼？還是說，它只帶給了你們心裡想的那些東西。”
他站起來，一股無名的怒火在胸口徘徊。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忍受着別人的不認可，但不論是噴子也好，同行也好，他都沒有像眼前這樣憤怒過，可他現在卻真的怒了。
一直以來，關於寫小說這件事他都沒有說過什麼。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希望用自己的努力來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所以，他不斷地尋求着證明自己的機會，或許前世他沒有這樣的機會，可現在呢？他沒有證明過自己嗎？
他證明過！
《聊齋》成功了！
《封神榜》成功了！
《激情燃燒的歲月》也成功了！
可這一切卻因爲他要踏足網文而被選擇性的遺忘，而且還是被自己最親最愛的人選擇性遺忘乃至於不信任！這讓他如何不惱火不生氣？
老媽繼續道，“不是陽子，媽是這麼想的……”
“你先聽我說完，”晨陽粗暴的打斷老媽的話，“你說我在遊戲上有發展，那麼你爲什麼不看看我在文學上面的發展？就因爲我說了一個狼人殺你們就覺得我是如何如何，那麼我寫的小說呢？我寫的詩詞呢？甚至於我寫的歌呢？你們爲什麼不想想這些。”
老爸開口道，“好了好了，你們母子也別犟了，兒子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再說了，咱麼家又不是缺錢，他現在拿自己賺的去闖，能成功自然好，不能成功也不着急，他現在才二十五六，日子還長着呢。”
晨曦也幫着勸，“就是啊，我哥又不玩兒遊戲，他最多玩兒個卡牌，去當程序員他也不是那塊兒料。”
有了老爸和晨曦的開口，老媽也不再堅持了，嘆了口氣起身道，“算了，由你吧，但我提醒你一句，以後你要後悔可別來找我。”
晨陽呵呵道，“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