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憋了半天許莉嘆了口氣,“你一會有事嗎?要不和我一起去學生家走訪?”
“好啊!等我吃完東西我們就去。”
每年朝學校那邊捐不少錢,但具體落實到那個地步,學生有沒有受惠方景都不知道,正好借這個機會去看看。
不一會坐上許莉的車,兩人離開,十多分鐘離開縣城往鄉下走去,越走越偏僻,水泥路漸漸消失變成泥巴路。
透過車窗,方景看到的盡是田地,池塘,山林和一個個矮小的瓦房。
這裡處於縣城最邊緣都發展成這樣,可想而知那些離得更遠的鄉鎮會是什麼樣。
前幾天下過雨,路不好,到處坑坑窪窪,方景坐車像坐船似的,早飯差點暈出來。
許莉笑道:“方景,怎麼也不見你買個車,現在又不差這點錢。”
“有時間考慮考慮,主要是天南地北到處跑用不上,買了也沒什麼用。”
工作室有專用的接送車,方景出門根本用不着自己開,接通告時候又是隔三差五坐飛機,回住處的次數都不多,更不要說開車了。
那玩意買了估計也是放車庫生灰!
“鈧!”
方景正準備開口,車又是一個點頭,底盤發出刮響,不用說,百分之百碰了。
“許老師,趕明我給你換個底盤高點的車吧,你這個怕是用不了多久了。”
“沒事,撐個三五年不是問題,下面有護板傷不了。”
話沒說完又是鈧哧一聲,方景坐得心驚膽戰。
半個小時後駛入一個小鎮,大年初一人很多,街道兩邊都是擺攤的,賣豬肉,賣紙錢嗎,賣煙花爆竹,賣一卷一卷的葉煙。
人羣洶涌,堵得水泄不通,老太太老爺爺揹着揹簍,抱着公雞,手裡牽着孩子緩慢走着。
許莉的車行駛速度比走路還慢,不敢摁喇叭,只能乖乖跟着。
前兩年縣裡出了個新聞,有個老頭走在路上被後面貨車司機突然一聲喇叭嚇得心臟病發,沒到醫院就去世了,最後貨車賠了六萬多。
“許老師,看來我們這是遇到趕集了,今天周幾?”
“週三!趕仁新。”
週一到日都有趕集,附近十里八鄉的小攤小販人會聚到一個地方交易。
時間不同,趕集的地點也不同,蓉城老街也有,不過是在週五。
搖下車窗,方景看着擺攤交易的人們,心裡別有一番親切,這個場景在大都市可是看不到的。
仁新的街道不長,就一條,堵了十多分鐘便出來了。
縣下面是鄉鎮,鄉鎮下面是村組,把車停到鎮上小學門口,許莉和方景下車,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村,車過不去。
“回來!”見方景下車就走,許莉把他叫住,指了指後備箱,“幫我拿東西。”
油鹽,棉衣,襪子,運動鞋,貧苦走過來的方景一眼看出這是最適合農村孩子的。
有些人去做慈善帶的盡是牛奶雞蛋冷凍肉,華而不實,孩子們根本用不着。
不是說他們做得不對,而是沒找到方法。
再好吃的東西能吃幾頓?吃完怎麼辦?只會養刁胃口,讓他們念念不捨。
“許老師,這麼東西我們倆拿不完,你怎麼也不多叫幾個人?”
“怎麼,你以爲這都是給一戶人家的?”許莉瞪着他,“你扛那一袋米,我拿幾件棉衣和鞋子就夠了。”
身上穿的是七八千羽絨服,瞥了眼沾滿灰的大米口袋,方景嘴角一抽,得嘞,扛吧!
米是小包那種,六十斤,不重,方景扛在肩上,跟着許莉朝一條小路走去。
翻過一個山坡,走了百十米田坎,方景實在累得不行,大口喘着粗氣,“許老師……休息會吧,別把你……累着。”
“你身體不行,來拿衣服,我扛米。”
“不用!”深呼吸一口氣,方景站起來,臉憋得通紅。“快走吧,應該沒多遠了。”
“嗯!轉兩個彎,七八百米就到了。”
“撲通!”
一腳踩空,方景踏進田裡,幸好是旱田沒水。
“許老師,我們還是休息會吧!”
“好!”
“許老師,之前都是你一個人來送嗎?”方景不敢相信,一個女流之輩居然這麼厲害。
“有時候我一個人,有時候和學校老師一起。”許莉活動肩膀,笑道:“我們是苦力氣,從小鍛鍊的。”
“現在不行了,向你這麼大的時候背六七十斤走二三十里輕輕鬆鬆。”
老一輩人力氣大,方景沒有絲毫懷疑,小時候他還見過黃嶺村裡劉大爺一個人挑着百斤擔進城,早上去下午來。
“許老師,你就沒想過找幾個自願者幫忙嗎?我看每年寒暑假願意支教做好事的大學生不少。”
“大學生來翻山越嶺扛米?”許莉笑了,“有幾個能吃這份苦?”
“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心中要是沒有強大意志力是做不來的,這兩年來二中和其他小學支教的大學生不少,但能待下來的沒幾個。”
“剛和學生熟悉就要走,學校又要重新安排課程,很麻煩,前幾天校長開會,提議以後都不招短期支教大學生。”
方景沉默,十天半月的支教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到,但要拿幾十年青春丟在這窮鄉僻壤,這不是誰都可以的。
哪家父母願意把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放這吃苦?
而且支教工資很低很低,幾百塊一個月,已經不是可以用清貧來形容了。
“休息好了沒?還有好幾家沒送呢,再耽擱天要黑了。”
“好了!”
扛起大米,方景起身,十多分鐘後來到一個炊煙渺渺,被幾座大山圍住的小村。
放眼望去全是瓦房,水泥板房的沒幾家,其中還有不少是土牆,和黃嶺村有一拼。
“汪汪!!”
柴門聞犬吠,路過一戶人家門口,惹得狗叫不停。
“跟着我!”許莉帶着方景走到一戶瓦房人家。
“謝玉虎在家嗎?”
“誰呀?許老師!快進來坐。”一個皮膚黝黑的十四五歲男孩出來,看見許莉後有點侷促不安。
屋裡很黑,發黃的燈泡照的昏黃不定,方景走進去一股發黴的味道嗆鼻,頓時打幾個噴嚏。
靠牆的鐵爐子燒的很旺,下面一隻貓咪慵懶躺着,見到陌生人也只是睜了睜眼又繼續睡。
鐵爐子上放着書本作業,旁邊有一張牀,只不過現在沒人。
裡屋沒開燈,黑漆漆看不清楚,但從時不時傳來的哼哼豬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