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陸部長和徐部長兩位大員是很希望兒女們能成好事。
徐永昌很無恥的把我賣了。
可我卻不能不接受,更何況,我真的睡了陸部長的女兒了。
夜裡我從徐永昌家出來,然後到聽風樓接杜雅娟下班,她摟着我的胳膊回家。
今天她沒怎麼喝酒,心情也不錯,回了家還給我做了一鍋排骨湯。
我躺在陽臺上,愁眉不展。
她坐在我身旁,問我“心裡有事情?”
“哎,一個朋友被中統抓了,可能要判刑,今天找了人去打聽,怕是很難救出來。”
她說“你是上校,還在國防部,應該認識些很厲害的人啊。”
“認識個屁啊,就認識徐永昌一個,可是也不能讓人家豁出去幫我吧?能幫多少算多少,都是情分。”
她歪着腦袋想了想“這種事情我的確幫不上什麼忙,你們這種高級官僚都搞不定,我更沒有辦法,但是,我覺的吧,盡人事,聽天命,車到山前必有路嘛,來,喝口湯。”
我接過排骨湯,“哎,有時候想想,那些文化人,真的比我們還難,又要講真話,又要被壓迫,還不如我們痛快。”
“每個人活的都難,活好自己就已經不錯了。”
我喝了一口排骨湯,“你還有沒有錢?”
我其實不願意跟一個女人借錢,但我真的需要錢,李濟生幫我墊了兩百塊,我必須要還,可我真的沒錢,剛跟秦部長要了五百塊,轉眼就沒了,我不可能再去找人家,徐永昌,用他的話講,他根本就不用花錢,再說,讓人家幫忙就不錯了,再找他借錢不合適。
李公樸他們的條件更難,他們開銷太大,報社也不掙錢,大家都快吃不起飯了。
她說“你要多少?”
她答應的很痛快,可是她越痛快,我越不好意思要。
“算了,明天找郝兵借吧,他有錢。”
杜雅娟又問了一句“是不是需要很多?”
“嗯,不是個小數目,哎,沒事兒,能借到,就是這事兒太煩心了,這個女孩子是我朋友的女朋友,那個朋友在西安,我在這兒要是照顧不了她,不好交代啊。”
杜雅娟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相信你。”
我苦笑,任江風吹着我煩躁的心,我終於放鬆下來,閉上眼,靜靜的躺着。
啪。
杜雅娟點着了一根菸,塞到了我嘴裡。
隔壁老羅忽然穿着一個褲衩子跑到走廊,然後他媳婦兒把被子,枕頭也扔了出來。
“今晚別想進來睡。”
老羅被趕到了陽臺上,也看到我倆看着他。
他尷尬的打招呼“呵呵,外面涼快,今天在外面睡。”
杜雅娟就說“晚上可別凍哭了。”
“嘿嘿,不會,不會。”老羅一邊說,一邊在地上鋪好被子,躺下。
“哎呦,睡覺嘍,明天還要上班,還要養活這個死婆娘,睡覺睡覺。”
我無奈的笑,老婆很怕他老婆,但是也很愛他老婆。
我轉頭問杜雅娟“娟兒,你不能把我趕出來吧?”
杜雅娟就笑“你要是敢娶了我,我天天讓你睡陽臺。”
我把臉一沉“哼哼,我讓你一輩子都嫁不了。”
“壞人,你個壞蛋。”
香菸瀰漫着我的視線,也模糊了我的人生。
哎,還是睡覺吧。
我站起來,走到杜雅娟身邊,把她抱起來。
她問“你幹嘛?”
我不理她,對着老羅喊“老羅,我們也睡覺了啊。”
“睡嘛,睡嘛,大家一起睡。”
杜雅娟笑着摟住我的脖子,“你是故意氣他還是想抱我。”
“都不是,我是要睡你。”
我把她扔在牀上,就脫她的衣服,她很配合的一件一件脫光,然後鑽進了被子。
我笑着親了一口她的臉,“睡吧。”
然後回到了自己的牀上。
她就看着我,安心的閉上眼睛睡覺。
早上醒來後,給她買好飯,然後偷偷親了一口,用舌頭蹭開她的嘴巴,她沒醒,卻配合的很默契。
所以我猜她是裝睡。
我在軍令部等到了郝兵,郝兵今天狀態不是很好,似乎昨晚睡的不好。
他說“徐部長都跟我說了,走吧,去找蔡文侯,我跟他聊聊。”
其實這就是差距,李濟生是處長,級別比郝兵還高,可是郝兵身份不一樣,他是徐永昌的機要一號秘書,他可以直接找任何局級部級領導。
其實我的身份也可以,但郝兵卻能夠真的代表徐永昌啊,別人纔會真正的重視。
我看他情緒不對,就問他“哥,你是怎麼了?出事兒了?”
“哎,老母親過世了,想回都回不去。”
我心中也是悲傷“哥,節哀啊,你等我回去,有機會的話幫你去看看。”
郝兵點頭“對,幫我去看看,家裡還有兩個哥哥,這輩子都沒沾我什麼光,卻把老母親伺候了幾十年,哎,子欲養而親不待,是真特麼的難受啊。你知道嗎?不是那種痛苦,是難受,壓抑的難受。”
我摟住郝兵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去想辦法去看看。”
中統副局長辦公室。
郝兵一個人進去,我在門口等。
“蔡局長你好,我是徐永昌的一號秘書郝兵。”
“郝秘書,坐,坐。”
蔡文侯很瘦,很高,總有一米九的個子。 wωω◆тт kΛn◆¢○
“郝秘書來是徐部長有什麼指示嗎?”
郝兵點頭“來打聽打聽周小青的事情。”
蔡文侯立刻就明白了,他想了想說“徐部長來問,那我當然得說,這個周小青啊,的確沒什麼大罪,可是呢,人已經抓了,影響已經鬧出來了,而且定了要公審,所以,程序還是要走的,至於刑期嘛,還關關兩天,中統的面子和**的面子總得過的去嘛。對吧,郝秘書,也不能讓我太爲難啊,這個事情,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是整個中統的事情。”
郝兵笑了笑“好,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
“慢走,不送。”
郝兵從屋子裡出來,嘆氣一聲,搖頭。
“不行,蔡文侯不放人。”
我急問“那他想怎麼辦?”
郝兵說“中統局的人還是不大怕國防部,他堅持要走程序,誰也沒有辦法。”
我就問“走程序怎麼走啊。”
郝兵想了想“公審的話肯定會判刑的,但正因爲是公審,所以不會出現什麼虐待的事情,而且吧,已經有人給周小青說話了,就是判,也判不了多久。”
我頹然嘆息,哎,事情只能是這個樣子了,公審和判刑應該是躲不了了。
我拉住郝兵的胳膊“哥,有兩百塊沒,昨天打點中統局的人,用了李濟生兩百塊。”
“這麼多?”郝兵問了一聲,然後點頭“行了,晚上我給他吧,你發了工資再還我。”
我就問郝兵“哥,我一個月工資多少?”
“八十塊。”
我心裡一驚,乖乖,比我在山西高了三倍啊。
“行,發了工資都給你。”
從中統總部出來,我和郝兵分開,我去了情報處的大樓,報了李濟生的名字,真的可以探視周小青了。
空蕩的走廊裡是一道接一道的鐵門,旁邊的警衛室裡是荷槍實彈的警衛,連過四道鐵門,轉入地下室,再開一道防爆門,裡面是走廊,左邊是辦公區,右邊是拘押區。
中統情報局的牢房非常嚴密,因爲他們抓的都是有影響力的人。
我被帶到接見室。
周小青也出來了,她眼圈發黑,似乎很久沒有睡過了。
警衛出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倆。
“小青,我現在沒辦法救你出去,中統的意思要公審然後判刑,你要有個心理準備,我會再努力找找關係,你放心,不會有什麼事情。”
她臉色非常平靜,就像手上沒有戴着手銬一樣。
“方藍來了嗎?”
我一愣,“我已經想辦法通知他了。”
她點點頭,以我對她的瞭解,她是一個內心非常堅強的人。
她說“讓他來看看我吧。”
“好,我一定會讓他來的。”
周小青的平靜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這裡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會面對什麼,我早有心理準備。”
我向她保證“我們一定會盡力的,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服刑一兩年。”
“好,我知道了,就這樣吧,我想休息了,謝謝你來看我。”
我愣了愣,“好,那我先走。”
我看着周小青離開,她是個爲了自由絕不會妥協的人,她的平靜反而更讓人擔心。
我離開了中統局。
方藍,你怎麼還不來。
我蹲在街上,忽然覺的好無力。這個國家怎麼了,總是迫害些無辜的人,總是迫害些沒有能力反抗的人。
我不知道誰還可以幫她,徐永昌都沒有辦法讓她出來,還能找誰?
只能等方藍了。
軍統局局長辦公室。
戴笠望着眼前的年輕人,心中也是十分煩躁,軍統中統同爲國家的情報機構,但是雙方的摩擦非常大,可謂水火不容。
方藍死死盯着他,要他救周小青,他怎麼辦?
方藍一身黑衣,腰上彆着雙槍,一臉的殺氣,這個年青人,是軍統局爲數不多的骨幹,是戴笠的心腹,是他的兄弟。
“局長,我求你。”
方藍面色聳動,他在拼命壓制着自己。
可戴笠,同樣無能爲力。
他此刻拳頭緊握,他的部下,他的兄弟,在求他,他怎麼辦。
“方藍,我以我的名譽向你保證,周小青絕不會受到迫害,如果中統敢傷害她,我扔了我這局長的位置也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方藍當然也明白,中統的人絕不會給軍統什麼面子。可他能指望誰?只有他的局長,他爲熱血報國而來,戴笠以熱血報國而用。
“局長,她不該被抓,這個國家,應該允許人們說話。”
“我何嘗不明白?我比你更痛心,可我們只是一個情報組織,在國家大事面前我們沒有話語權。”
方藍的眼神裡有非常憤怒的火“局長,名利,我已經看淡,女人,我絕不允許被傷害。”
戴笠猛然起身“方藍,我永遠是你的後盾。”
方藍從軍統局出來,他這次回來,帶了西北站刺殺組十條鐵血漢子。
“站長,怎麼辦?”
“找武忠。”
我和杜雅娟的家裡,十個特工站在屋裡,我和方藍在陽臺,望着滾滾長江水。
方藍這個人骨子裡有一種殺氣,在太原的時候表現的淋漓盡致,但是他的兄弟死後,他受了太大的打擊,他已盡力將那股殺氣掩蓋。
現在,他又怒了。
“武忠,你知道嗎?從方小青出生的時候我就認識她,她今年二十一歲,我就認識了她二十一年,她的父親死在戰爭裡,她的母親癱瘓在家十年,她十七歲的時候成了孤兒,一個人,在這偌大的世界裡撐着,她跟我說,她活的太孤單,這世界就像是別人的,不是她的。”
我重重的抽了口煙。
“我已經讓徐永昌的機要秘書去找過蔡文侯,可是蔡文侯不放人,必須要公審,我早上見到了周小青,她很平靜,她說想見你。”
方藍嘴角扯起嘲諷“蔡文侯?”
我點頭“他是中統副局長,是他卡着周小青的案子。”
“我去找他。”
我按住方藍,我知道方藍是個會衝動的人。
“先去見周小青。”
他頓了一下。
“好。”
杜雅娟在屋子裡給特工們倒茶喝,方藍忽然笑了一下“我只是想,有個女人。”
杜雅娟擡頭,愣了一下,對着方藍點頭。
方藍也對着杜雅娟點頭“走,中統局。”
方藍帶着特工們離開,杜雅娟拍拍胸脯“呼,他們怎麼這麼嚴肅?”
“這些人,都是殺人的人。”
我和方藍一起去了中統局,中統局是不讓外人帶槍械進去的,所以特工們都在門外等,我帶着方藍去了情報處。
方藍坐在接見室。
他是個殺人的人,本來早該忘記恐懼,可他現在在抖,身體抖的厲害,因爲他沒有辦法。
門打開,周小青走了進來。
“你來了。”
“我來了。”
周小青忽然走到方藍身旁,握住了方藍的手。
“別怕,我不會有事,武忠都說了,最多也就一兩年,然後就出來了。”
方藍眼圈一紅,“我只是覺的自己沒用。”
周小青就說“武忠請了徐永昌都沒用,你一個軍統的站長,能有什麼辦法。”
方藍望着周小青,心裡特別難受“你早就知道我在軍統,早就知道我是特工,對不對?”
周小青就笑“你這個傻子,只能騙的了自己,哪能騙的了別人。”
方藍抱住了周小青,“小青,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周小青也是忽然就哭了。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我終究是我自己,我想要自由,你明白嗎?自由!在這個國家,我卻看不到自由的光芒,連一點點希望都看不到,所有人都瘋了,都瘋了。”
方藍抱的更緊“可你有我啊。”
“是啊,我有你這個大傻瓜啊,你知道嗎,我進來以後很怕,不是怕我會出事,是怕你會擔心,你一直爲我擔心,我很難受。”
“我不擔心你,讓誰擔心你。”
方藍從不後悔找了周小青,哪怕他們完全是兩個世界,可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不因爲別的,只因爲愛情。
從思維出現的那一刻,愛情,就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美麗的東西。
他們聊了很久,很久很久。
方藍從情報處出來的時候臉上有明顯的淚痕。
這個悲傷的男人讓人心疼。
或許,就像葉曉雪離開我的時候一樣。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直接去了蔡文侯的辦公室。
蔡文侯最近很煩躁,也很憤怒,一個小小的周小青竟有許多人來說情,文化界的名流一個個遞抗議信,中統局裡也是一片異聲。
可他不能退縮也不能妥協。
他有他的原則,他認定的事情,誰也別想強迫他妥協。
方藍進了辦公室,直接說。
“蔡局長,求您了,周小青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看着她出事,我不能什麼都不做,求您了。”
蔡文侯皺着眉頭,一個軍統的站長在求他。
“你是軍統站長,是黨國骨幹,怎麼會和周小青這種攻擊**的人廝混?啊?這樣的人,你應該接觸嗎?”
“蔡局長,無論如何,求求您,對她網開一面吧,她只是個女孩子,想法有些激烈,我願意替她賠罪,求您了。”
“賠罪?怎麼賠?讓她公審,就是對國家最好的賠罪,你也不用再說了,公審絕對不可能取消,判刑也一定會判。”
方藍茫然無措,他無能爲力。
“蔡局長,真的不能通融了嗎?”
“我已經很通融了,公審的時候,判她兩年,然後服刑的事情,就不歸我管,你們想讓她出來,就是你們的事情了。出去吧。”
方藍失魂落魄的從蔡文侯辦公室出來,今天的太陽,怎麼這麼刺眼。
讓這個堅強如山的男人,也彎下了脊樑。
我看着他的樣子,知道沒有談成,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走吧,找個地方喝酒去。”
“就去你家裡吧。”
方藍的特工們在我家附近找了旅館,我和方藍買了五瓶酒。
他需要好好喝一場,我也想好好喝一場。
這個世道,男人真的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