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本侯來。”
韓紹撂下這話後,身形便消失在衆人眼前。
李靖四將衝着虛空應了一聲喏。
剛要循着韓紹留下的虛空信標,邁步跟上。
卻聽一旁的中行固笑着道。
“老奴在這裡,提前恭喜四位了。”
這一聲道喜,讓李靖四人稍稍愣了一瞬。
等反應過來,眸光頓時一陣閃動。
就連向來最是穩重的李靖,呼吸也是加重了幾息。
“那就借中行提督吉言。”
其實真要說起來,只要對君侯的忠心不變,六扇門的存在對他們這些軍中武人並沒有什麼威脅,雙方更不存在什麼利益衝突。
所以對於中行固的刻意示好,李靖順手便接下了。
身邊的趙牧三人對此,也沒有說什麼。
齊朔那個笑面虎甚至還衝中行固笑着點了點頭,這才腳踏虛空消失在城頭之上。
……
韓紹留下的信標不在別處。
正是先前他斬殺那頭黑龍的墜落之處。
那高達數百丈的龐大龍軀壓塌了一座並不高聳的小山,造就了一片狼藉的同時,其隕落後的滔天怨氣足以將這附近數十里方圓,化作一片恐怖的凶煞絕地。
不過好在韓紹已經將龍屍收容起來,這些怨氣轉換的凶煞之氣,就如那無根之水,用不了多久就會自行消散。
成不了真正的氣候。
而就在這墜龍之地的不遠處,一道巨大的掌印烙印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
韓紹垂眼看去,依舊能夠清晰地看到那些被碾碎的污濁血肉痕跡。
“日後花點工夫清理一番,再引來遼河之水,聚攏湖泊,倒是可成一景。”
剛剛出現在韓紹身邊虛空的李靖四將,聽聞這話,不禁哂笑一聲。
“如此一來,我們卻要承了他始畢的情了。”
這話雖是在說笑,可八境天人這一念‘造景’的驚天偉力,還是讓他們心生感慨,爲之嚮往。
韓紹收回目光,轉頭望着他們,輕笑道。
“這一戰你們打得不錯,沒有讓本侯失望。”
“無愧於本侯肱骨。”
此番一戰,真正出彩還要算馮參那個莽夫。
縱馬馳騁,先於城下連斬烏丸數名先鋒大將,而後單騎一人喝止數萬大軍,使之不敢進逼分毫。
一舉重挫了烏丸族原本氣勢沖霄的龐大銳氣。
如此虎威,可稱猛士無雙!
毫無疑問,等到這一戰的具體戰況流傳出去,他馮參之名必然會響徹天下。
除此之外,平日裡不聲不響、存在感不強的齊朔,此次也算是大放異彩了。
蠻族大軍攻勢兇猛,晝夜不止。
作爲主攻方向的北門尤其甚。
齊朔一手按刀、一手彎弓,倒在他北門的蠻族士卒乃至六境大能不知凡幾。
倒是李靖和趙牧在這一戰,顯得有些中規中矩。
不過他們倒也沒有什麼黯然、慚愧之色。
戰場之上,只論生死、輸贏,不是展露自我、用來出風頭的舞臺。
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取得最後的勝利,他們便問心無愧。
所以在面對韓紹這番讚譽,四人一同躬身謝過。
其中馮參更是撓頭憨笑道。
“末將都是跟君侯學的,好在沒有墮了我家君侯的威名。”
這般馬屁拍得簡單而直接,略顯粗糙。
引得一旁的齊朔忍不住撇撇嘴。
這莽夫只學了點君侯的表象皮毛,就拿來說嘴。
焉不知我齊某人才是真正得了君侯真傳!
那一手暗箭傷人……呸!一箭誅敵,於須臾間抵定戰局,纔是君侯踐行的兵法真諦。
你這隻知悶頭橫衝直撞的莽夫,懂個屁的君侯!
齊朔心中腹誹、不忿,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壞了氣氛。
只衝那莽夫翻了個白眼,便靜靜待在一邊,等待着韓紹繼續說話。
並在心中暗暗期待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
韓紹看着四人眼中流露出的迫切渴求之意,面上笑意不減。
隨手取出四個儲物錦囊丟給四人,淡淡道。
“回頭分給士卒們食上幾日,試試效果。”
這……
手握四個錦囊的李靖四人,已經猜到了這錦囊的東西是什麼。
龍肉!
彼此對視一眼間,眼神中不禁浮現出一抹憂慮與忌憚。
君侯屠了那孽畜也就算了,要是還將之抽筋扒皮,甚至分而食之。
如此一來,豈不是在明晃晃地打龍族的臉?
以龍族的驕傲,又怎麼能忍下這奇恥大辱?
“君侯這……會不會有些不妥?”
李靖神色猶豫,話也說得婉轉。
但意思卻很明顯。
韓紹聞言,淡笑道。
“放心,本侯正愁他們不跳出來呢。”
只可惜以那頭老龍毅然丟下地書的果斷來看,他們怕是沒有那個膽子。
否則他倒是能看上一出好戲。
而眼看韓紹說出這話,李靖四人心中那點顧慮頓時消解。
反正天塌下來,有君侯頂着。
大不了日後那些爬蟲尋上門來的時候,抽刀子跟他們幹就是了!
“哈哈,都說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世間絕味,正好末將也嚐個新鮮。”
韓紹聞言,沒有理會這廝貪食的嘴臉。
只是提醒道。
“龍族血脈強悍,這孽畜修爲更是不弱。”
“你們注意着些,別最後鬧出笑話來。”
那頭孽龍雖只有七境,但這肉身卻已經與八境天龍相差彷彿。
如果不是這一戰之後,將士們的修爲暴漲了不少。
否則別說食此真龍之肉,單單飲上一些血水怕是都無法承受。
李靖四人聽聞這話,抱拳應允。
“君侯放心,屆時我們會親自盯着。”
“斷不會讓任何一個將士生出意外。”
韓紹點頭。
“如此最好。”
食其肉、奪其精。
說句殘酷冷血的話,從遠古那段矇昧的歲月開始,這世間生靈萬物便離不開一個吃字。
所有種族在強大之後,食譜都會越來越豐富。
弱肉強食,並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形容詞。
而是實實在在的寫實。
所以韓紹並不覺得將一頭能人言、能思考的孽龍分而食之,有什麼不對。
只是他自己不吃罷了。
除了是受前世烙印下的思想鋼印影響外,最主要的是他不需要。
法相、金身兩條道途並行,讓他體魄也是近乎完美。
可那些將士卻不是他,縱然有着韓紹替他們開掛,終究是有缺的。
如今有這孽龍一身血肉作爲資糧,補上這份缺漏。
不但能壯大他們的氣血、力量,提升修爲。
更能替他們鍛造出一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強悍體魄。
這纔是戰場上活命的根本。
‘血條厚纔是王道。’
‘活着,纔有輸出。’
韓紹心中嘀咕一聲,便揭過了這個話題。
至於將士們在食了這龍肉之後,會不會淪爲如那些烏丸龍騎一般的野獸,韓紹倒是沒有這個擔心。
因爲那些烏丸龍騎的異化,只是被刻意煉製出來的戰爭兵器。
餐食龍肉?
他們也配?
韓紹嗤笑着,收起念頭。
轉而將目光重新望向四人,忽然道。
“都準備好?”
韓紹這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尾,讓人摸不着頭腦。
可李靖四人卻是身形一震,眼眸中的渴求之色,熾熱如火。
“回君侯!末將等皆已準備好了。”
韓紹輕笑。
“可怨本侯先將造化予了中行固那老奴?”
要說不忿,肯定是有一些的。
特別是一直看中行固不順眼的馮參。
只是他這不忿,是衝中行固去的。
對韓紹這個君侯,他卻是絲毫不敢有絲毫怨恚之意。
此刻聽到韓紹這話,四人不禁有些慌亂道。
“末將不敢!”
“君侯爲我等之主,雷霆雨露,皆爲君侯恩澤。”
“末將豈敢、豈能心生怨恨?”
其實韓紹這話只是隨口一言,以玩笑居多。
不過眼見四人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韓紹卻也沒有安撫上幾句。
敲打一下也好。
說起來,這君臣、主從的相處之道,有時其實跟男女之間倒是有些類似。
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把握好這‘遠、近’之間的距離與尺度,纔是彼此情誼能夠長久的不二法門。
韓紹心中感慨一陣。
隨後便淡淡道。
“入定破境吧。”
“今日本侯便助爾等成道。”
……
李靖四人這一次破境登仙,遠比他們想像中要順利。
也比中行固當時順暢上若干。
當他們以那一身已經積蓄到近乎滿溢的六境圓滿修爲,託舉神魂,勾連那座通往天地大道的天門時,更與常人不同。
一連四座看似一般無二,實則並不相同的天門,轟然降臨人間。
‘原來……天門有四座嗎?’
這是四將仰望蒼穹、併爲之震撼時,唯一的念頭。
天門巍峨、神聖而威嚴。
只是一座已經震人心魄,更遑論一連四座。
而更讓他們震驚的是就在他們準備聚起渾身修爲,奮力撞開各自對應的那座天門時。
隨後便驚愕地發現那生生堵死了無數六境大能通天道途的巍峨天門,竟然毫無徵兆地在他們面前轟然洞開。
如此出乎預料的詭異一幕,讓四人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一時間竟梭巡於門前,不敢進入。
直到耳畔傳來一聲熟悉的冷哼。
“天時已至,還不歸位,更待何時!”
這一聲斷喝有如驚雷在他們神魂炸響。
一瞬間,一副副似曾相識的畫面在他們腦海中快速浮現。
無盡神聖輝煌的宮闕,匯聚成了那高懸於九天的天宮。
他們額間通天神紋閃爍,一身神甲、身形遮天蔽日,立於各自的天門之下。
恐怖的神威揮灑間,那些在人間縱橫、顯赫的七境真仙,有如螻蟻一般在他們手中隕落如雨。
他們想起來了。
天門,他們見過!
天宮,他們也見過!
就在君侯的內天地之中!
這一瞬間的恍惚,甚至讓他們見到了那段已經隱沒在歲月中的上古。
見到了那位高居九天帝座的……陛下!
巨大的神魂回望,君侯那道挺拔的身影看似渺小。
可他們卻從中看到其中蘊藏的偉岸與威嚴。
四人張口想要說什麼,只是這時那四座天門卻已經落下四座璀璨神聖的接引天光。
他們走上虛空、步入蒼穹。
身上的氣息也在以近乎恐怖的速度暴漲。
一步、兩步……
原本出了內天地就已經消散的額間通天神紋,一點點亮起。
須臾之後,身上更是稍稍一沉。
垂眼輕掃間,只見自己卻是不知何時已經披上了一身暗金神甲。
再擡首,卻覺眼前的那座巍峨天門竟已經不再高不見頂。
巨大的匾額高懸,匾額上的鎏金字跡,古樸不明。
可就連水平有限的馮參,也是瞬間明悟其意。
【南天門】!
馮參哈哈大笑一聲。
“登天路上天門現,今日方知我是我!”
“末將馮參!今守南天門!”
“願爲陛下永定天南!”
獨屬於這廝的豪邁嗓門,響徹天際。
可他這話剛說完,尚未得意便聽得一聲怒斥。
“蠢貨!胡言亂語什麼!”
“進去!”
屁股捱了一腳,馮參一個趔趄,瞬間跌入門中。
而另外三門之下的李靖三人,本也想說什麼,眼看這一幕頓時住口。
忙不迭地一步踏入門中。
立於虛空的韓紹望着那四道隨之消散的天門,卻是被臉色都氣青了。
馮參這蠢貨!
話是說漂亮了,也過癮了!
卻不知自己這一嗓子,直接將自己的未來生生釘死在了這南天門之上。
這讓本只是想讓他們臨時佔據天門,日後再改遷別處的韓紹,也是徒之奈何。
畢竟修士成道之時,天地見證。
他剛剛那話就如那大宏願一般,一經出口,在實現了這個大宏願之前,再也無法更改。
哪怕韓紹如今已經手握天、地二書也不行。
除非他日後能夠自毀道途,甘願轉世重修!
對此,韓紹自然是氣得腦仁疼。
一聲無奈嘆息之後,他忽然自語了一句。
‘豈非天意如此?’
只是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沒有意義。
韓紹也懶得再替那個夯貨惋惜,轉而望着那一片被聚攏、儲存在天際的無盡血雲。
‘罷了,索性今日一次將事情做完吧。’
心中念頭一轉,便直接姜虎招來。
“紹哥兒……”
驟然出現在虛空中的姜虎,有些懵。
韓紹直接道。
“叔父準備一下,待會兒紹助你登仙。”
助人登仙,這種在旁人看來頗爲荒誕的事情,從韓紹口中說出卻彷彿吃飯喝水一般。
姜虎聞言,神色越發呆滯。
片刻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
出於韓紹刻意庇護的緣故,這一戰姜虎說是寸功未立,有些誇張。
可實在是有些提不上嘴。
他也心裡有數。
所以面對韓紹這話,他斷然拒絕道。
“不可!”
“紹哥兒欲成大業,豈可賞罰不分?因私廢公?”
呵,老頭兒還是這麼倔!
只是韓紹卻懶得搭理他的這份倔強,直接從虛空扯下一片龐大血雲,將他並不圓滿的六境修爲生生填滿。
他張百忍得道之後,家中雞犬尚能昇天!
難不成韓某人連助自己叔父成道的資格都沒有?
笑話!
他不但要讓姜虎這個叔父一路登上絕巔,就連那個刀子嘴的姜嬸也要極貴於衆生!
看着姜虎一臉抗拒的神色,韓紹咧嘴一笑。
“叔父,你就從了吧……”
……
將姜虎成功送進天門之後,韓紹並未停歇。
目光垂落,居於素舒苑的那道絕色身影便翩躚而至。
無視了她身後緊隨而來的顯眼包,韓紹柔聲道。
“璇璣,今日便合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