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如果一個人已經年過中年,你砍掉他的手或者腳,那他就真的殘廢了。我怕他會因此一蹶不振,怕他活不下去,到這裡的時候我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流。
醫生看着我同情地說:“你先不要想太多,檢查結果要一個星期之後纔會出來,這一個星期你要做的就是放鬆心態。”
從醫院走出來的時候我覺得陽光真好,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讓我不由自主的想伸個懶腰。
我可給許光北打了個電話,讓他陪我去公園走走,他的公司剛上市很忙,來醫院檢查我都沒捨得佔用他的時間,而我突然和他說想去公園走走,他當時就愣住了,隨後立刻答應我:
“小杉你等着我,我馬上就到!”
我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着不遠處的小樹上落着兩隻黃鸝鳥,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真的好幸福……
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許光北來了。
我故作輕鬆的和他說:“你看那些鳥~”他什麼都沒說,繞到我的面前靜靜的坐着。
“你去醫院檢查過了?怎麼樣?”我從他擔憂的眼神裡看到了無與倫比的沉重。
我突然有些惱火,我說;“許光北你爲什麼是這副神情呢?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生老病死很正常的,難道說我得了絕症活不成了,你也要跟我去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神情很煩人!”他什麼都沒有說就那麼看着我,突然伸出雙臂把我緊緊的抱住了。
我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所有的虛僞和懦弱在這一刻徹底的爆發。
我不想死!我還年輕,我還有我愛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如果老天真的在二十年後再一次和我開了同樣的玩笑,我只能坦然接受。我告訴許光背醫生說不容樂觀,我只能等一個星期以後的結果。
許光北的眼眶紅了,但是他沒有哭。
他倔強地和我說:“你不要擔心,現在的醫學這麼發達,當年我救的了你,現在我一樣可以!走,我們回家!”說完他拉着我的手穿過公園的小路上了車,一路上我一句話都沒有說,有他在我的身邊我覺得很踏實。
快到家的時候我終於開口說了一句:“不要讓孩子知道。”
許光北點點頭,他說在檢查結果沒出來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判斷。所以那一個星期裡我過得格外煎熬,我甚至不敢去想關於結果的事情,我更不敢去想萬一是我承受不了的結果我該怎麼辦……
許光北再沒有去公司,秘書一次次的打電話來,他只在電話裡吩咐他們該怎麼做,而人卻好好的留在家裡陪我,我們兩個這一個星期做了很多需要慢節奏生活才能做的事。
首先我們買了一個烤箱,很大的那種。之前我就一直想自己烤蛋糕吃,可是一來沒有時間,二來也不會做。
許光北上網查了很多關於烘培的資料,我們兩個一點一點的研究,做第一次的時候全軍覆沒,第二次和第三次就越來越好了。
我們還買了一個十字繡,許光北笑着說:“這十字繡它是一年也繡不完,這麼長你確定要開始嗎?”我點了點頭,我要開始。
我不善於做手工活,許光北一直在旁邊陪着我,還笨手笨腳的和我指指點點,我們兩個開心的時候彷彿忘記了我還是一個等待死亡宣.判的病人。
週一的那天,我做了豐盛的早餐把姍姍也喊了回來,我們一家人吃的很開心,兩個孩子都走了之後,我默默地坐在桌子前有些發呆。
許光北握着我的手:“走吧,我們去醫院。”
我牽着他的手走出家門的時候突然說:“我們走着去好不好?”他點了點頭。
我想讓時光慢下來,能多慢就多慢。我想要路更遠一點,能多長就多長。
我和許光北走去醫院,迎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哭哭啼啼的,讓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紀涵芝?你怎麼了?”老紀看到我和許光北之後,一下子就崩潰了。
她哭着說:“醫生檢查說我肚子裡有一個瘤,也不知道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我嘆了一口氣。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不能總往壞的地方想吧?更何況只是一個瘤而已,做個手術就沒事了。你呀,就是心太小!”
聽我這麼一說她的情緒好了不少,裂嘴笑着說:“你說的對!我回去跟我老公商量一下儘快做手術吧!唉,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吃五穀雜糧,怎麼可能會沒有病呢!”說完,她便匆匆地走了。
許光北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們兩個不約而同的笑了笑。人在安慰別人的時候總是更堅強一些,等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我們很快找到了我的主治醫生,醫生看見我臉上浮現一絲輕鬆的笑意:“唐小姐,這一個星期你一定擔心壞了吧!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
我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緊握着許光北的手定了定神纔開口問道:“那結果怎麼樣?”
醫生看了看我,微微笑了笑說:“還好,雖然是有一定的問題,但是不會危及生命。唐小姐你看……你的腦部有一個纖維瘤體,在這個位置。所以它會讓你的記憶力喪失的很快,我建議你做一個介入手術,從鼻子這裡不用開刀,大概恢復兩個月左右就沒事了。你相信我現在我們國家的介入手術做得非常成功,不需要讓你承受開顱手術的痛苦,一樣可以達到開顱手術完美的效果。”
我的心一下子落地了,我抱着許光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許光北也哭了。這一個星期他多想掉眼淚,可是在我的面前他不敢哭不敢崩潰。
他緊緊的抱着我,似乎忘記這裡是病房用力的轉了一個圈:“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醫生看着我們兩個,羨慕地說:“有這樣好的感情的夫妻真的太少了,我見過太多人在醫院裡得知另一半生病之後臉上的表情立刻就微妙了,說實在的做我們這一行,最尊重的就是生命,最看好的就是感情。相信我,手術之後唐小姐一定會健康起來的。”
在醫生的安排下,我去上海進行了國內領先技術的介入手術。
手術前我和女兒說媽媽要去上海進行一段網上的學習,諾時絲毫都沒有懷疑,其實不告訴孩子就是因爲不想影響她的學習讓她們擔心,許光北陪着我,我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們兩個在上海進行了一個多星期的手術前處理,消毒消炎之類。在一個週三的早上我被推進了病房,其實介入手術是蠻簡單的,病人在不知道疼痛的時候手術就已經基本上進行完了,但是手術結束之後相當痛苦,因爲是從鼻道中進行的,所以每一次呼吸對我來說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許光北心疼壞了,他坐在我的旁邊緊握着我的手,眼睛都不眨的看着我臉上痛苦的表情。說實話有他的呵護,再疼我都能忍過去。
在我的身邊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她沒有人陪護一個人淒涼的躺在病牀上。每一次她疼得受不了就會緊緊地抓着牀單,喊一聲媽媽。女孩不過十八.九歲大小,我不知道她爲什麼會一個人來做手術。
等我稍微好一些我便和她聊天,女孩開始不願意多說,後來我和許光北都很照顧她,她便一點一點地打開心扉,告訴我她的媽媽和爸爸都已經去世了。
我的心瞬間震撼了,我覺得我和女孩有一樣的命運,我也是在很小很小的年齡就失去了父母的庇護。
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我知道女孩名字叫葉子,今年十七歲。她有一個姐姐已經參加工作叫杏子,女孩一再的和我解釋說姐姐對她很好,但是因爲工作忙實在是走不開,所以自己纔來一個人做手術的,她手術的錢都是姐姐給她的。
在我的心中這個姐姐似乎和我當年一樣,全心全意的只想保護自己的妹妹,那種感覺不是親身經歷的人是不會有的。我和許光北說等我出院之後一定要好好的幫助這對姐妹倆。
許光北當然明白我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老婆,只要你恢復的好,我一定會幫助她們。”
在住院的一個多月裡我和葉子成爲了朋友,雖然她比我小很多,但是她真的很懂事,什麼事情都替別人考慮,尤其是她的姐姐。葉子和我說,她父母去世的時候她在姐姐的懷裡哭了兩天兩夜,姐姐一直緊緊的抱着她,爲了維持這個家姐姐出去打工了,葉子依然在上學。
如果沒有姐姐的話她現在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但是半年前葉子檢查出來腦血管瘤,不過幸好病情不算嚴重,所以姐姐籌了幾萬塊錢讓她來做手術。
我覺得對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年輕女孩來說,籌幾萬塊錢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我出院之後葉子還沒有出院,不過我和她要了她姐姐的聯繫方式,我決定去看看這個了不起的女孩。
葉子的姐姐杏子在接到我的電話之後有些戒備,不過當知道我和葉子是住院的時候認識的,我對葉子又多加照顧,態度自然就緩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