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魚不錯,滑嫩爽口,還沒多少刺兒!”
“烤羊腿也合口味,有嚼勁兒!”
“還有這王八湯,夠鮮美!”
“呀呵,還有冰鎮的果品,嗯,解暑開胃.....小子們,都吃得咋樣兒?”一邊大吃大嚼的英國公,還不忘對着側廳的侍衛喊了一聲。
衆侍衛這會兒很有禮貌,齊聲回道:“多謝何千戶款待!”
一聽這話,何瑾頓時眼中含着淚,拼命往嘴裡塞東西:不行,自己家的好東西,不能全讓他們吃了,自己好歹也要多吃點兒!
最重要的是,待會兒商量處置百寶齋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些損失撈回來!
終於酒足飯飽,盤算好了的何瑾當即先發制人:“國公爺,百寶齋一事,小子可算遭了無妄之災。且還耽誤了陛下暗中回收銅料,你看?......”
正拿牙籤剔着牙的張懋,這次倒是沒耍賴,而是眉頭微微一皺後,拍了拍手。
何瑾登時樂壞了:果然是粗豪大氣的勳貴!這動作,明顯就是讓侍衛們,捧出一箱子的金銀,化干戈爲玉帛啊......
可沒想到,侍衛的確上來了,卻沒提着一箱子的金銀,而是帶了個五花大綁的年輕人。而且看那滿頭大汗的樣子,明顯還在外面暴曬了不短時候。
應該,張懋來的時候,就帶着他一塊兒來了。隨後自己跟張懋聊着、吃着,這倒黴蛋兒就在外面曬着......
“店是這兔崽子砸的,老夫得知此事後,直接抽了他二十鞭。可誰知他就是咬緊牙關,死活不說爲何要砸了你的店,簡直氣死老夫了!”
“小,小公爺?”
何瑾愣愣看着張侖那清秀的臉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嗯,國公爺,你怎麼才抽二十鞭,就這幅高富帥的長相,怎麼也要抽到毀容啊!
不對!
這不是重點,說好的賠償呢?
難道,是要我把張侖賣到在水一方當兔爺兒,身債肉償嗎?
張懋一看何瑾那疑惑的眼神兒,不知爲何就想揍他。
但隨即,又擰眉開口道:“小子你有所不知,這兔崽子雖然被慣得無法無天,但秉性老夫還是清楚的。”
“尋常就算作惡,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偏偏這次無論老夫如何打罵,他就是死活不開口......”
何瑾這就不同意了,搖了搖頭道:“國公爺,你這就不對了......孩子還小,有事兒你跟他講道理嘛,打罵怎麼能行呢?”
這話一出口,張侖猛然就擡起了頭,對着何瑾罵道:“狗東西,你幹了那陰毒的事兒,還敢在我爺爺面前裝模作樣充好人!”
張侖不可能不生氣。
先不說其他原因,就說人家今年也十八了,何瑾才十五。結果他一副叔父長輩的口氣,你說人家張侖能不炸?
張懋聞言,一腳就踹過去了,直接踢得張侖趴在了地上:“怎麼跟你何叔父說話的!簡直沒大沒小,不懂規矩!......”
“唉,唉?......”何瑾這會兒就愣了:我啥時候,就多這麼個侄子?
張懋卻一瞪眼,道:“老夫看你小子對胃口,認下你這個子侄了。怎麼,你好像還不樂意?”
“我,我當然......”何瑾當時就怒了:我當然不樂意啊!真成了你的子侄,百寶齋的賠償還怎麼提?
你這老貨,實在太精明瞭!......
然而,人家張懋可是勳貴裡響噹噹的一號人物兒,資歷身份能甩他好幾條街,大腿粗得很。如此給臉要還不趕緊端着,那就是不識擡舉了。
再說,反正已有王守仁一個大侄子了,再多這麼一個二侄子,好像也沒啥。
想到這裡,何瑾當即很識時務地端起一碗葡萄酒,舉過頭頂高聲道:“侄兒見過叔父!”
張懋樂呵呵地接過葡萄酒,一飲而盡,就算收下他這個子侄了。把一旁的張侖,都看得驚呆了。
可何瑾進入狀態卻很快,隨即便開口道:“叔父啊,這孩子不開口,打罵是不對的,得教育,得好好地教育啊......”
“你的意思是跟對待太子一樣,因材施教?”張懋一聽這個,眼神兒就亮了:張侖眼下這幅德行,就是他一塊心病。
而何瑾好像在教育人方面,很是有一套。以前自己不看好的那個頑劣太子,經過何瑾的一番調教,不是一下就開了竅兒?
自己這個便宜侄子,真是沒白認啊!
“嗯,因材施教是一定的,不過方法跟太子的有些不同。太子活潑好動、反應敏捷,但是注意力不容易集中,興趣和情緒容易多變,所以就要用興趣教育法,讓他感受到學習的樂趣......”
“嗯嗯,有道理,你繼續。”聽何瑾說的頭頭是道,張懋當即點頭。
“可侖兒風骨嶙峋,意志堅定,這就是塊好苗子啊。對於侖兒這樣的人,就應該......”說到這裡,何瑾忽然嘿嘿地笑了起來。
張侖看着他那不懷好意的笑,忽然覺得脊背一片冰涼。張懋卻等不及了,催促道:“你快說,別淨整這些個沒用的!”
“如侖兒這樣的,就應該扔軍營裡好生操練!”
何瑾一下笑得更邪惡了,繼續道:“而且還要秉承‘只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的宗旨,才讓侖兒越挫越勇,磨去身上的驕縱之氣,成爲我大明可用的棟樑之才啊!”
“何瑾,你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王八蛋!”
張侖一下就氣瘋了,咆哮道:“你賣那等吸人魂魄的惡毒東西也就算了,還敢這樣害我,你,你不得好死!”
“混賬東西!......”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抽向張侖的腦袋,張懋是一邊抽一邊罵:“你都親眼看見了,何小子是老夫認下的子侄,就是你的叔父!你咒他死就是咒我死,你個不孝的東西!”
狠狠抽了十來巴掌,張懋才住了手。
回頭準備向何瑾致歉,卻看到何瑾正笑眯眯地啜着葡萄酒:“叔父,他這不是已把砸店的原因,說出來了嗎?”
張懋這才反應過來:好小子,好手段!
愣完神兒後,他又舉起蒲扇大的巴掌,繼續抽向張侖:“小子,誰跟你說玻璃鏡吸人魂魄來着?這麼大的人了,光長個子不長腦子,被人利用了還不知,你想氣死老夫是不是!”
張侖再怎麼也十八了,已是要面子的年歲。
此時被爺爺當着外人如此毆打,當即就忍不住了,咆哮道:“誰說這是騙人的!奶孃臨終之前,不就是因爲看了一眼那玻璃鏡,結果就走了?”
“你奶孃?......”張懋頓時下不去手了,神色也有些後悔。
這事兒他自然是知道的:張侖出生後,親孃就一命嗚呼走了,是奶孃從小將他養大的,兩人也情如母子。
而這位奶孃臨終前,聽聞京城裡最稀罕的物件兒,就是玻璃鏡。張侖當即派人重金收購了一面,可惜不趕巧,那奶孃剛照了一眼後,就此含笑而去。
假如沒有意外的話,這事兒其實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張侖後來又聽了什麼謠言,結合他奶孃之事一印證,悲痛之餘便犯了魔怔,自然越想越惱恨,便派人砸了百寶齋。
何瑾聽到這裡,面色也不由凝重起來,道:“你砸店的原因,就是認爲我的玻璃鏡,吸走了你奶孃的魂魄?事後沒有再派人,拿出五千兩銀子,要買玻璃鏡的燒製技術?”
“小爺做事兒只求心中痛快!”張侖脖子一梗,道:“砸了你那害人的店就行了,還要那惡毒的玻璃鏡技術作甚!”
何瑾和張懋這就對視了一眼,均覺出這事兒不一般。
不過,隨後何瑾就開口了:“叔父,看來光送侖兒入軍營還不行啊......你看連這等荒誕無稽的謠言,他都能信,腦子明顯不夠用啊。”
張懋也覺得丟人丟到家了,又是一巴掌狠狠抽過去,道:“回去再好生收拾你,就按你叔父說的法子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