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傑廉的公寓出門坐地鐵,她拉着自己的箱子站在擁擠的車廂裡。和自己第一次來上海時不一樣了,她要回杭州了,所有對上海的憧憬和幻想都變成了殘酷的現實。她第一次在地鐵裡遇到於熙時,他坐在靠近車廂連接處的座位上,而她就坐在他旁邊。現在,坐在那裡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兩人小聲地說着話。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麼美好啊。
香緗沒有在上海多停留一秒鐘,夜裡就回到了杭州。她拖着自己的拉桿箱子,徘徊在張美的家門外。夜深了,她不想打擾張美休息,只能用不停的踱步來驅趕不斷襲來的寒意。在所有的這些動詞中,她最懼怕的就是等待,如何才能熬到天亮。
張美打開家門的時候,看見了一夜飢寒交迫的香緗;香緗看見張美,就好象看到了救星一樣,張開雙臂將張美環抱住,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大清早的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香緗頗感委屈,說:“我在你這住幾天行嗎?”
張美馬上就猜出了三分,說:“既然回了杭州就應該回家。”
“我該怎麼面對我媽啊。”
“那起碼也該告訴她你現在住我這兒啊。”
白住了張美的房子,香緗便自覺地幫她打掃房間和做飯,張美也漸漸知道了香緗失業這其中的種種隱情。這天吃晚飯的時候,張美說:“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叫安傑廉的小子?”
“什麼小子,人家比你大多了。”
“如果你對他沒感情,幹嗎因爲他的幾句話就辭職?誰來賺錢還你家的債啊。”
“什麼叫喜歡啊?”
“這個你竟然問我。”張美苦笑着說,“你當初不是喜歡於熙喜歡得發瘋嗎。”
“好象不太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
“再也不會發瘋了。”
張美無言,嘆了一口氣,說:“知道你現在應該做哪些事嗎?首先,把手機號換掉,讓那些整天傷害你的人再也找不到你;然後,找個工作,當不當白領無所謂,但一定要對得起自己;最後,我們出去旅行吧,不管是於熙還是安傑廉,把他們統統忘記吧。”
香緗聽從了張美的建議,順利地在西湖的遊船上找到了講解員的工作。而對她來說,旅行的確可以幫助她走出目前的陰影。
山西太原的晉祠是與山東曲阜的孔府齊名的中國兩大私家祠堂之一,據說全中國姓張和姓王的人都會到這裡來祭祀祖先。張美就是看中了晉祠的這一點,才吵着非要到太原不可。爲了爭取時間,她們要先到上海,從上海乘坐火車去往太原。臨近下班的時候,張美的診所突然忙碌了起來,結果到達上海時,離去往太原的火車開車只剩不到半個小時。進站口人滿爲患,她們好不容易進了站,上了月臺,來到列車的旁邊,卻發現自己要從車尾跑到車頭,才能找到正確的車廂。兩人累得喘着粗氣,終於在開車前上了火車。
到達太原是早上,在火車站對面的迎澤大街上吃了早餐,**個小碟彷彿韓國料理,吃完了感覺肚子裡沒有着落。從早餐店出來,坐公共汽車去晉祠。晉祠外是晉祠公園,很多建築物都是後來新修的,包括太原賦和李世民騎馬雕像。張美心情很好,看見什麼都要拍照,香緗就成了她的專職攝影師。舉着張美的自動數碼相機時,她想起了自己在華山摔壞的那臺。
“既然壞了,就處理了吧,再買一個新的。”
“留着吧,看見它上面的傷就想起華山。”
“是想起安傑廉吧。”
香緗沒有接話茬,看見前面晉祠的大門,說:“你不是說要去拜祖先嗎,前面就到了。”
想不到晉祠身處山西這樣的內陸省份,也能如江南園林一般寧靜秀美。建於宋代的晉祠,最早是供奉周武王王后邑姜的祠堂。晉祠內聖母殿的宋代侍女泥塑、老枝縱橫的周柏、長流不息的難老泉,並稱“晉祠三絕”。
進了晉祠的大門首先看到唐槐,枝幹分成了兩棵,分別向兩個方向延伸着。前面的金人臺上,四個方向各有一個鐵人,既是晉祠的守護神,還能保佑風調雨順。既然如此,張美非要和每個金人都合上一張影。依着金人的造型,她擺出了諸多奇特的造型,左手挽着宋代金人的胳膊,右手還拿着現代的薯片。
穿過金人臺即是對越坊,是明代一貢生爲還願所築,築對越坊的同時還修建了鐘鼓樓。古代有晨鐘暮鼓之說,相傳天龍山聖壽寺鐵鐘一敲,晉祠鐘不敲自響。
到了晉祠才知道原來有這麼多看不見的故事隱藏在這些看得見的風景後面,香緗是喜歡聽故事的,尤其是古代的故事;而張美純屬是爲了看風景,還有就是,到那個全天下張姓人共同的祠堂裡去祭祀祖先。
看着張美在裡面跪拜,香緗突然好羨慕。她能夠尋到自己的根,並且跪下去請求給予保佑;而自己卻無法知道哪裡纔是她應該頂禮膜拜的地方,而自己的幸福又該向誰祈禱呢。
看到“永錫難老”的難老泉,聽到“三七分水”的民間傳說,香緗暫時將生活中的鬱悶都拋在了腦後,尤其是在一汪池水邊看到捨生生利塔的遠景,更是爲在山西這缺水之地竟然也能有這樣美麗的人工湖而驚歎;想到這裡,她就會自然聯想到敦煌的月牙泉,在年蒸發量和降水量如此懸殊的地方竟然能存活千年。想到這裡,她就想起了安傑廉,生活的苦悶又重新入侵了她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