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戰略眼光,朱由崧深深體會到這句話的含義。自從崇禎皇帝登基以來,每走的一步棋都蘊含深意,連帶的,使他的眼光也變得長遠起來。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一本學科書籍,書籍是崇禎皇帝頒佈的科考必考科目,其中所言可謂前無古人,給人以很深的啓迪,他無聊的時候也會拿出來看上幾眼。
崇禎皇帝出京微服私訪,朱由崧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隱隱感到崇禎皇帝這次出巡可能要集中處理一下個別的突出問題,這其中就跟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少王爺,王爺請您過去。”
朱由崧嗯了一聲,道:“晚上做一些清淡的小菜,王爺的身體不大好,太油膩的東西吃不得。”
來到福王朱常洵的書房,朱由崧見父親臉色鐵青,就知道所爲何事,他咳嗽一聲道:“父王,您的臉色不大好,讓醫官看過了嗎?”
朱常洵伸出那肥大肉厚的手掌在桌子上一拍,道:“你乾的好事,在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王嗎?”
知子者莫過於父,知父者莫過於子,這句話在這裡似乎講不通,因爲朱由崧很瞭解他的父親,但是他的父親卻一點都不瞭解他。
朱由崧嘿嘿笑了兩聲,道:“父王,兒臣知道父王爲何生氣,不就是把福王府名下的土地都送出去了嘛!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呀!王府少了那些進項,也不會危及根本,不是嗎?”
“你說的倒是輕巧,那可是兩萬頃良田啊!對了,還有鹽引的進項,你是不是越活越糊塗啊?”朱常洵越來越不瞭解他的兒子了,在他看來,兒子已經瘋了。
朱由崧略微嘆了口氣,道:“父王,記得您就藩洛陽的時候,得莊田兩萬頃,鹽引千計,後來又在萬曆爺那裡得了不少賞賜,說白了,那可是真金白銀啊!想我福王府,除了當今朝廷,就得屬我們最富足……。”他說着見父親的臉上泛起得意之色,心中搖頭,接着道:“可父王想過沒有,木秀於林,風必催之,天下人都在盯着我們呢!”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本王乃是大明帝國的親王,堂堂萬曆爺的兒子,這天下除了當今萬歲,難道不就該是我嗎?”想當年,朱常洵差一點就成爲大明帝國的皇帝,而崇禎皇帝繼位,他也算間接出過力,因此有這種心態很正常。
朱由崧覺得他跟自己的父親說不到一起去,正應了那句話,燕雀安之鴻鵠之志哉!而他也不敢跟父親交代實底,雖然有些事情他都是打着父親的旗號做的,可那些萬萬不能讓父親知道,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從書房出來,朱由崧長出了一口氣,覺得鬆快不少,一個人匆忙跑來在他耳邊細語幾句,他點了點頭,道:“很好,一定要密切注意他們的行蹤,時刻監視,一點差錯都不能出,適當的時候,我會去見見他。”
朱由崧回到自己的房間,見心腹李信正在品茶,笑道:“你倒是好興致,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嗎?”
李信見是朱由崧忙起身道:“都料理完了,家裡人雖然都不贊同,但是我想他們以後會明白的。”
“是啊!與其現在收些租子,不如以後得實惠呀!當今萬歲很快就會對我們這些藩王下手,富戶恐怕也在其中,前天傳來的消息,山西算是完了,這個時候走錯一步,滿盤皆輸啊!”朱由崧對自己的處境很是憂慮,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舉措是對是錯,利弊如何。
李信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朱由崧,他摸不清朱由崧到底是如何打算的,說朱由崧有謀逆之心,所作所爲又不像,說沒有不臣之心,也不大對,按照李信的理解,可能很大程度是自保吧!因爲凡是有點眼光的人都看得出來,崇禎皇帝要削藩,而作爲天下藩王第一家的福王府,肯定是首當其衝。外人都認爲作爲福王世子的朱由崧昏庸無能,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其實能真正瞭解朱由崧的人才知道,這個福王世子委實不一般,心機城府非常人所能企及。
“你回來的正好,事情雖然辦的差不多了,但是該有的宣傳還沒有到位,你擬一個告示,在福王府的轄地張貼,大意嘛!就按照你之前替我寫的那個摺子,最好寫的煽情一點,因爲他已經來了。”朱由崧見李信沒言語,吩咐道。
李信知道朱由崧口中的他是誰,本來李信對崇禎皇帝頗有成見,而且他的父親之前跟魏忠賢糾纏不清,遭到了崇禎皇帝的打擊,可以說結下了一定的仇恨,但是李信仍然很佩服崇禎皇帝,作爲一國之君,崇禎皇帝是合格的,尤其是外擊女真韃子,可以說獲得了萬曆以來最爲有利的局面。
但是,對於崇禎皇帝的內政,他不敢苟同,都說民爲貴,君爲輕,可是這天下的根基仍然在鄉紳富戶手裡,在官僚手裡,在朱家手裡,這個秩序一旦被打破,後果是非常嚴重的,讓他擔心的是,崇禎皇帝正在打破這個秩序,而建立起來的新秩序又不明朗,這個潛在危機的危害,此時已經凸顯出來,他竟然有些擔心,一旦崇禎皇帝陷入內政糾纏不清的泥潭,整個大明帝國恐怕會更加艱難。
寫文章對李信來說沒有絲毫難度,如果不是報答朱由崧的恩情,他去年秋闈奪魁沒有任何疑問。將寫好的張貼遞給朱由崧過目,道:“少王爺,這個張貼最好再加上河南地方官衙的印信,那樣的效果可能會更好。”
朱由崧很恨自己前些年爲什麼不多讀點書,現在讓他讀都讀不進去了,他大略看了一遍道:“你看行就差不多了,我身邊如果再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才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