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病情恰有好轉,偏又逢西突厥薛延陀部落的真珠可汗前來求婚。而之前大將契苾何力被薛延陀部落俘虜,爲了換回契苾何力,太宗同意以新興公主和親西突厥。
所以,太宗召回了諸多皇子公主,相聚梨園亭。一來以慶其病情好轉,二來也是爲了新興公主與真珠可汗即將到來的婚事而舉行一場慶盛典禮。
典禮的形式奇特。唐朝上層貴族熱衷於一項體育競技——打馬球。騎坐馬上,俯以擊球。打馬球這項運動因其成本極高——寶馬、場地,所以一般只有皇宮貴族之人方可以此享樂,在這一點上,跟現代的高爾夫球頗爲相似。唐朝多位皇帝都熱衷於馬球運動,而這不僅需要過人的騎術,還需要勇氣與謀略。
偏偏李治,是在場諸位皇子之中,最不好此道的人。只見他穿戴齊整,站在一旁守在太宗幼女新城公主左右,並未打算要參賽其中。
正如肥壯的美國人很難在乒乓球這個項目上戰勝相對瘦弱的中國人一樣,善騎驍勇的薛延陀將領也未能在馬球比賽中贏過唐朝貴族——畢竟馬球的普及率在薛延陀部落裡實在太低。
所以,三盤比賽下來,薛延陀部落三戰三敗。太宗的皇子蔣王李惲、越王李貞以及吳王李恪分赴三場賽事,其中,吳王李恪的表現甚是出色,甚至連真珠可汗都不禁讚歎。颯爽英姿、器宇軒昂。雖只是運動競技,但他卻用足了上陣殺敵之勢,煞是英勇,連我都無法將視線移離於他身上。即使對規則無知,即使對馬球並不感興趣,我卻還是看得緊張兮兮,手緊握拳,翹首以視。
“連庶皇子都是如此的勇猛善戰,難怪李氏家族可以穩坐天下了。”自李恪下馬,真珠可汗就禁不住向太宗表示自己對他的欣賞。
“畢竟是朕的皇兒啊,虎父怎會生出犬子。”李恪幫太宗在薛延陀部落面前長臉,太宗自是得意,倒是李恪,卻顯出幾分謙遜。
“自然,虎父豈有犬子!想來我長子拔灼也是善於騎射,如今倒想讓他馳騁一下這個馬球戰場。”真珠可汗雖賞識李恪,卻也仍有怒於三場連負。只見他派出的“太子”拔灼,一雙濃眉下鷹眼銳利,身材高大魁梧,神色嚴肅,有威嚴之感。
雖說按照禮儀,太宗也應該派出自己的長子迎戰,但無奈廢太子李承乾已被懲以充軍,而庶長子李恪又曾上場,於是,紀王李慎便成爲了應戰人選。
不過,這只是太宗的一廂情願。
“我派出了我的長子拔灼,他也將是未來部落的首領。皇上只派位親王可不夠意思,最起碼也應該讓大唐的皇太子來應戰吧?!莫不是你們李唐王室看不起我們薛延陀?”
“可汗此言差矣。我不善騎射,自幼已無趣於此道,恐怕只會貽笑大方。”李治搶先於太宗一步上前解釋。雖是太子殿下,他卻禮儀到足,極盡謙虛,也難怪會給人以“仁弱”的形象。
“太子謙虛了。不是說‘虎父無犬子’麼?皇上馳戰沙場,殺敵無數,你作爲皇太子,豈會連小小馬球都玩不好?若真對馬球無感,我們亦可比拼馬術。”真珠可汗的話,讓我聽着都不禁緊張汗流。他用“虎父無犬子”一句來刁難太宗、嘲諷李治,也不知是不是一早就打聽到當朝太子不善騎射的事實,所以纔出此下策的。
“我馬術不精,怕是也賽不出薛延陀繼位者的水平。倒是我的幾位皇兄皇弟,幼而精通馬術騎射,倒是可以一賽。”李治字字句句謙恭到底,我不知太宗是作何看待的,反正在我看來,這就是“太子沒個太子樣”。
就是如此瞬間,讓我產生錯覺,似乎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個夢,真實的他,依然是人人眼中那個善良懦弱的李治。
“既然太子執意不肯,那也無謂勉強。只是我聽說大唐連女子都善騎,既然我們男人間的比賽看膩了,不如來一場女子間的比賽,皇上你看如何?”拔灼提議道。
“此提議甚好!”真珠可汗在一旁拍手稱好,“正巧我身旁的這一小女官,年僅十三,但卻馬術精湛,想來這女兒間的賽事也定不比男兒間的遜色纔是。”我瞧了瞧他身後那一直微低頭、微彎腰的小女孩。她不似唐宮裡的宮女那般的衣着打扮,大大的辮子甩在身後顯得幹練豪爽。
“那好,朕的高陽公主也是精於馬術,就讓她們來比試一場好了。”高陽公主在歷史上比較出名,我也知道她將來悲慘的下場。她仗着太宗的寵愛就飛揚跋扈,記得以前在現代的時候還曾看到過野史,說她與唐僧的高徒辯機和尚通姦,後來辯機就被太宗腰斬了,高陽公主也因此失寵,只是不知此事當真,反正我在宮中是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小道消息,可能時機未到吧。
“不行不行,皇上你總派皇子公主來應戰,怎麼能夠展示出你們大唐的真實水平?我看這樣吧,既然我派出的是女官,你也派個婢女來好了。我看那位宮女身着馬服,想來即使不是精通,也是略懂馬術的。不如就派她出戰,皇上你看如何?”
真珠可汗,指着的人竟然是我。
我……看起來像是婢女嗎?
身着馬服,只是我的一時興起,想着換換服裝的口味,或許能夠吸引李治的目光,而且這套馬服還是從武則天帶入宮內的衣服裡找到的,她帶進宮的衣服不多,怕是十分喜歡這件馬服的。
不過,這件衣服未能吸引李治的目光,事實是今日他並未看我一眼。也難怪,這裡有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其中太宗還精神着、清醒着,要他跟我眉來眼去,不僅爲難他,也爲難我了。不過這套馬服,卻異常地吸引了李恪和他身邊那位隨從的眼光,但卻是皺着眉頭的,害我還一度以爲是自己的穿戴有問題。
“她不是婢女,是朕的衆多後宮之一,武才人。”太宗解釋道,“不過朕曾聽她父親說過,她極度熱愛騎射,特別是狩獵,馬術當是不錯的。武才人,你就代高陽公主應戰一場吧,若是輸了倒也不怪你。”
沒有了詩詞歌賦,就來了個上馬。穿越劇女主角會遇到的事,總算是落到我頭上了。只是,看着那焰氣囂張的馬兒,我卻再不期待。我騎馬的經歷只有過一次,那是在遊樂場裡玩的,那裡的馬溫馴得很,而且後面還有工作人員抱着我,就在馬背上形式地走兩步,那年我才十一歲。現在的問題是,這裡的馬可是皇族戰馬,又沒有人在後面護着我,我怎麼可能期待上馬呢?能不把自己摔死?
不過細想,或許上馬也是好事。在女主角危難之際不是總有男主角挺身而出營救的嗎?不過我看李治的表現,他大概跟我一個水平,還談何救我。
“武才人,怎麼還愣着,莫要丟了你大人的臉。”大人,在唐朝即指父親。高陽公主手執馬鞭催促我。看她那得意的表情,我猜一向仗着上寵就任性妄爲的她是等着看我出醜。
“父皇,此處的馬皆是上陣殺敵的悍馬,怕是會讓武才人受傷。”這種關頭,還是“好人”李治幫我說話。
“無妨無妨。恪兒,你就先行上馬,護在武才人旁邊,若是有什麼閃失,你就立即營救。”太宗興在頭上,堅持要讓我參與。興許是因爲我一小小才人的性命,在他一個皇帝的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吧。他會讓李恪來保護我,倒不讓我意外,畢竟他是在場所有皇子中馬術最出衆的那個。
只是……難道我的主角不是太子李治,而是三皇子李恪嗎?
“武才人,請吧。”李恪對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就轉身騎上另一匹馬。他的神色中毫無擔心緊張,這是他對我的冷漠,還是對我的信心?或許真正的武則天確實馬術了得?
皇命難違,我只能“頂硬上”。既然有李恪在旁,我最起碼不會有性命危險的。只是——
誰又能想到,我纔剛想上馬,就被馬狠狠地甩到一邊,滾了一身的泥,引來衆人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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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着,我不會騎馬也是好,摔下來了也會出現個帥哥皇子什麼的來救,可現在,我卻以這樣可笑的方式被甩,人家就算想救,也救不了,更不可能會發生些類似於“公主抱”或“兩人共騎一馬”的浪漫事情。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別人帶着一臉妝出門,我卻帶着一臉竹痕。原來即使穿越到古代,桃花運這種東西還是不會改變的。
幾乎人人都在笑,包括太宗。那高陽公主更是笑到肚子疼了。我看李治還是面無表情地站在新城公主的身旁,搭着她的肩膀,護着她,根本就沒打算要過來扶扶我,頓時火冒三丈,因爲之前他的所有行爲都讓我認爲,他是喜歡我的,而且我對他也確實產生了好感。可如今,過來扶我的人,卻是李恪,那個我已決心要忘記的李恪。
看着李恪匆忙下馬,擔心之色溢於臉上,向我伸手就扶,我真的一時有點恍惚,或許我真正的男主角,是他,而不是李治。李治對我,只是玩弄而已。
然而新城公主的一句話,卻讓我終於看清了演員表上,男主角究竟是誰。
“太子哥哥,你不要那麼用力地捏新城的肩膀,新城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