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微笑着如同迎接同一家人一樣,將張林北領到了後花園三層玻璃樓上的專門飼養綠皮鴿子的大陽臺上,張林北拿出寫好的信,交給了管家後。
張林北眼看着信鴿被綁上迷你的信紙,翩然飛走後,他懸着的一顆心,也緩緩落下。
張林北走到門口,準備開車離開,黃雪嘉卻再次追了上來。
黃雪嘉穿着高跟鞋,纖細修長的腿在皮衣的包裹下,像極了纏了兩圈黑膠帶的筷子,她扒着他的車窗:“男人往往會爲自己的義正言辭而感到諸多後悔,比如,今日你沒有答應我,然後留下我的聯繫方式。”
說完,她扔了一張卡片到他車裡,張林北皺起眉頭,他並沒有去接,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他說:“你可以離開我的車的嗎?”
等她走了,他必須找最好的洗車工,把這輛車從頭到尾洗一百遍!
黃雪嘉從車窗上起身,她對着他做了個飛吻:“如果你什麼時候樂意了,來找我,隨時奉陪。”
看來這個女人,是徹底看上他了。
張林北打了個寒顫。
他飛車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打算先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一些,以證實他在信裡說得都是真的。
可他剛一開門,就看見一張熟悉、清純,卻帶着幾分怒氣的臉,劉真說:“你在信裡說,家裡被搶劫了,翻箱倒櫃的,你擔心不安全,所以叫我來幫忙找出人犯,但你人怎麼不在家?剛剛回來?”
張林北正在想合適的假借口:“呃,劉真你誤會了,我是怕搶劫犯還躲在我家裡,萬一他對我有什麼不利,你又不在家保護我,不就危險了麼、呵呵。”
張林北心想完蛋了,他編的藉口,連他自己都信不過,更別說劉真了。
劉真說:“既然你本人不在,那家裡應該有被翻東西的痕跡吧?”
家裡整潔如新,彷彿幾天沒住人似的。
只要是他沒去過的地方,永遠這麼幹淨,但只要是他過境的地方,都會被弄得一團亂,可以說是比被搶劫過的還要亂。
劉真對他的質疑已經上升到了是否百分百全謊言的程度,她眯起雙眼,仔細地檢查房間裡的一切擺設:“你都完全不在家,怎麼從千里迢迢之外知道你家東西被弄亂了?”
“我……”張林北覺得只要她沒有親眼看到,就不算擁有證據,他完全可以按照他想說的來說,“家裡都危險成這樣了,我繼續呆在這難道等死嗎?而且我還要大老遠地跑到劉老那去找鴿子給你送信,難道不需要時間嗎?”
他突然發現送信是個特別好的藉口,因此他的話語裡的氣息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劉真冷笑着看了他一眼,彷彿在看一個三歲小孩如何矇騙發現他做錯事的大人一樣愚蠢。
她沒有多話可言,轉身就走。
張林北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她回來,他怎麼能輕易放她走呢?
他立刻上前,下意識想去拉她的手,可突然間腦海裡回憶起他被她過肩摔的疼痛,他又把手給很乖地收了回來,他說:“等等,別走!”
劉真回頭看着他,而張林北卻突然像啞巴了一樣說不出話來,他呆愣地盯着她,卻遭到了她的鄙視:“有話快說,不然我就走了!”
“我想說的是——對不起。”張林北很少跟人說這句話,他以前走路都是目中無人,從來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更別說跟人道歉了。
劉真可能是他唯一一個想要挽留的女人吧。
“說完了嗎?”劉真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張林北再也說不出其他,他又尷尬又抱歉,可“對不起”已經是他最低的態度了。
難道這還不夠嗎?
劉真見他真的是不願意開口,就轉過身來,雙手交叉在胸前,說:“你說說,你錯在哪兒了。”
張林北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來,怎麼聽怎麼像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在討伐他呢。
張林北從小就生活在蜜糖罐子裡,他受不了任何人對他的責備,更別說自我責備了,他搖頭,笑得很無辜:“我什麼都沒做錯。”
“那我們沒得談了。”劉真立刻轉身,卻被張林北再次叫住,他說:“那你想要我說什麼?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着你把我學校裡的同學給弄死嗎?
黑道的人,命沒了,也沒人會心疼他們,但學校裡的同學,他們的家庭背景都非常複雜,如果有人死了,肯定會被追究到底,這學校也別想開了,你知道嗎?”
劉真計較的,跟他在意的,完全是兩碼事。
她翻了個白眼,歪着頭道:“因爲你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在意的是這個!你想要我滾就滾,想要拉我回來,就拼命地拉我,你覺得我是你的狗嗎?不好意思,我拿錢辦事而已!還真沒興趣做你的走狗!”
她突然又想起了父親在她來到張林北身邊後,給她下發的第一個任務:讓張林北徹底愛上她。
現在看來,劉真做不到了!她不但不想做,她甚至討厭張林北透頂了!
張林北受不了這樣的侮辱,他也甩手不幹了:“你滾就趕緊滾,沒人求着你留下!我給你臉,但這臉不是讓你用來踐踏的!”
他討厭這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實在是太陌生了,太難以忍受了!
劉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張林北靠在門邊,他雙手插進後腦勺的髮梢裡,將頭埋進膝蓋,陷入了痛苦的沉思,直到劉真已經離開了很久之後,他突然起來,扯過花園裡的花盤,用力往邊緣砸去:“啊——”
他大吼着泄憤,瓷磚碎了一大片,滿地狼藉。
張林北毅然決定去找父親商談此事,既然他得不到劉真,那麼他這輩子都不想要再見到她!他要劉真徹底滾出他的視線!
萬東集團頂層董事長辦公室內。
張萬東正在開視頻會議,他帶着藍牙耳機,手指搓着下巴,正在瀏覽主辦PPT的下屬發來的瀏覽樹枝企劃圖,突然,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震天響的聲音轟炸了整層樓的所有員工,他們紛紛站起來,查看發生了什麼惡性事件,保安很快趕了上來,卻發現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壞了一扇門而已,而那扇門的前面,站着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他衣着奢華,滿身貴氣,他們只需遠遠地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萬東集團董事長的寶貝兒子——張林北。
保鏢們紛紛勸退其他人散了:“誒,沒什麼好看的啊,別聚在一起了,大家都去工作吧,正常正常!”
其他人也看到張林北的背影了。
這對張氏父子倆吵架拿東西撒氣的性子,在老員工看來是司空見慣,在新員工看來卻是一場災難。
“太恐怖了,跟打砸搶似的,我還以爲仇家來尋仇了呢。”
“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張氏大少爺向來脾氣暴躁,稍微看不順眼就會砸東西,不過他倒是有個美名,如果看女人不爽,他只會默默走開,絕對不會動手。”
“哇,沉默也是暴力中的冷暴力分支吧,你們別小看它了好嗎?反正我覺得這張少挺嚇人的,他這性格,誰都不敢惹他……”
“噓!你們都瘋了嗎?敢嚼頂頭上司的家庭八卦的舌根?快去工作,別呆在茶水間窸窸窣窣了!”
衆人散。
另一邊,辦公室內。
張萬東取下耳際,暫停了會議,他緩慢地站起來,看向他的兒子:“怎麼了?又誰惹你了?”
張林北此刻真是欲哭無淚,男人不能流淚,可他現在比哭還要痛苦百萬倍!
他冷漠地盯着父親的臉:“我問你,你爲什麼要請劉真來做我的保鏢!我要真實的理由,不聽那些敷衍、虛假的陳詞!”
張萬東見瞞不住了,只能嘆口氣,猶豫了很久,纔將兒子拉到了辦公室側面的小休息室裡,關上門後,低聲道:“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林北,爸不想讓你心裡過早承受那麼多負擔。”
他知道兒子脾氣暴躁,更是藏不住話頭,很容易泄露出去,萬一打草驚蛇就完了……
張林北看着父親的表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後,他也開始冷靜下來:“爸,你爲什麼不信任我。我感覺你對劉真的信任都要比信任我更多一些,我感覺她比我知道得要多!”
張林北不理解父親爲何找劉真這樣不顧性命的殺手,他認爲劉真當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隱者屬於頂尖級別的。
可她當保鏢,首先就不稱職,她越矩不說,還缺乏正常人的思維方式和憐憫之心,差點把他學校裡的同學給弄死。
張萬東在小小的休息室裡來回踱步,揹着手,神情憂慮,就是不願意開口。
最終,是張林北看不下去了,按住父親的胳膊,他說:“爸,你告訴我原因好嗎?我絕對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得到了兒子的親口保證後,他終於放下心一些,可還是很憂慮的模樣。
他搭着張林北的肩膀,將他按在沙發上坐下:“有兩個原因。一是,我現在很擔心公司內部出了問題,這種問題其實從很多年前就開始顯現,但我當時並沒重視,現在越來越嚴重。
我想要查,卻無論使用什麼方法,都查不到半點蛛絲馬跡,這種結果,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內鬼已經將公司快蛀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