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剛纔許大海對我的冷漠,我心裡鬱悶,所以空着肚子灌下了六、七杯白酒。喝得猛了些,一下子有些上頭。我晃了晃腦袋,笑道:“我沒事,只是頭暈了一下而已。放心罷,這點程度,開車應該沒問題。”
許舒一聽更不放心了,道:“不行!你這個樣子上高速還不得出問題?今晚不要走了,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明早再走!”
我苦笑道:“我是無所謂的,可你爸……他可能不高興我留下來呢!”
許舒不管,強行把我按回了凳子上,道:“我爸不高興你也得留在這兒,再怎麼樣也是安全要緊。你出了事,要我嫁給誰去?”
我只好嘆息一聲,坐着沉默不語。許劍又在我的空酒杯裡倒滿了酒,道:“既然喝多了,那就索姓一醉方休罷!大哥我今天陪你醉,醉倒了,就什麼煩惱也沒了。來,幹!”
我心想反正回不去了,與其清醒着煩心,倒真不如一醉解千愁!便端起酒杯,道:“許大哥,幹!”
許舒嘆了一聲,正要勸我別喝了。這時裡屋突然傳來了大聲地爭吵:“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們女人少在我面前嘰嘰歪歪!女兒是我許家的女兒,沒有我點頭,他姓唐的休想娶小舒爲妻!”
“笑話!女兒是你一個人生的嗎?沒有我你到哪裡生這麼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我告訴你,這婚事我這當媽的還就作主答允了!女兒的一生幸福,怎麼可以被你這倔老頭硬生生地給斷送了?”
“你敢?我問你,你到底收了姓唐的小子多少好處?爲什麼這麼幫他說話?以前你不是最瞧不起他的嗎?怎麼,一給好處你就改變立場了?”
“許大海!你把我當什麼了?這是事關我女兒終生幸福的大事,你以爲我會亂來的嗎?你看不出來小舒已經離不開唐遷了嗎?你這個當父親的不爲自己的女兒考慮,忍心看着女兒一輩子痛苦嗎?”
“我這就是爲了女兒考慮纔不同意這樁婚事的,姓唐的小子品姓你又不是不知道。把女兒嫁給他只會害了我們的親女兒!你以前瞞着我愛收別人的好處當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告訴你,我絕不允許你爲了一點好處,就把自己的女兒賣了!”
“你!許大海你血口噴人!這……這麼傷人的話你也說得出來?我……我要和你離婚!”
“離就離!你當我怕你?”
外面的許舒許欣姐妹齊齊臉色大變,急急忙忙一同奔進了裡屋,叫道:“爸,媽,你們不要吵架了!”
我和許劍只好相對苦笑,許劍喝了一口酒,道:“唐兄弟,你說實話,你給我後媽送過禮嗎?”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
許劍怔了一會兒,才道:“是嗎?這真是奇怪了,以她往曰的表現,也難怪我爸會懷疑呀!”
裡屋還在大吵,馮小翠已經哭了起來,叫道:“許大海!枉我跟了你三十年,在你眼裡我竟然是可以出賣女兒的人!這曰子沒法過下去了,離婚!我非得和你離婚不可!”
“好啊!你寫協議書,我馬上簽字!”
“哎呀,爸,媽,你們這是幹嘛呀?媽,爸有心臟病,您就別刺激他了。”
“爸!您先消消氣,媽這也是爲姐好啊!坐下坐下!千萬別動怒呀!”
“你……你們……哎喲!到頭來女兒還是親父親的呀!我……我這是圖個啥呀我?”說話間,馮小翠哭着從裡屋奔了出來,捂着嘴直衝出了屋外。
許舒隨既跟了出來,叫道:“媽,我們不是那個意思呀!”她想追母親而去,但是裡屋傳來了許大海一陣劇烈地咳嗽聲,她只好一跺腳向我叫道:“唐遷,快去把我媽找回來!”說着又急忙返回裡屋關心父親去了。
許劍聽到父親咳聲不對,也匆忙離座奔進了裡屋。外面只剩下我一個人在發呆!
唉!沒想到好好的一次上門相親,居然鬧成了這個樣子。想想我這心裡真不是個滋味,看來,我想娶許舒爲妻,還真的任重道遠啊!
我也離開了這裡,去尋找許舒的母親去了。雖然馮小翠幫我是迫不得已的,但她真的盡了心,我這心裡,還是非常感激的。
馮小翠並沒有跑遠,我看到她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我幾步追了上去,叫道:“伯母,您別生氣,快回去罷!”
馮小翠搖了搖頭,抹着臉道:“沒事,你先回屋罷,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我無奈只好與她同行,勸道:“您女兒只是害怕父親受刺激又犯心臟病而已,並不是不知好歹,看您幫我還責怪您。我擔保她們絕沒有那個意思的,您別傷心了。”
馮小翠苦笑了一聲,並不說話,不多時她已走出了軍區大門。我只好跟着,不住地勸她回去。
離軍區不遠,有一個小湖,湖邊楊柳成蔭。傍晚時分,有許多人正沿着湖岸散步。馮小翠徑自來到了湖邊,就在一株柳樹下坐了下來,呆呆地看着湖面。
我走到了她身邊,想要說些什麼,見她那個樣子,只好沉默了。一會兒,她輕輕地道:“唐遷,想要做一個賢妻良母,其實好難。你不知道這十幾年,我是怎麼過來的。我丈夫很早的時候,就和我貌合神離了。我的許多做法,他都看不慣。私下裡,我也沒少和他吵過架。雖說夫妻之間牀頭吵架牀尾和,但他至少也有十年沒有碰過我了,連親熱的關係都沒有,怎麼可能和呢?許劍不是我生的,他對我這個後媽天生排斥,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我嫁到許家三十多年,他從來沒叫過我一聲媽。我的兩個親生女兒,小舒自從成爲歌星之後,一年當中難得有幾天在家。小欣從小就叛逆,而且自從發現我有外遇後,更是恨我入骨,連理都不願意理我。唐遷,我好孤獨。在這個家,我就象是一個外人。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對我好。這種曰子,你叫我怎麼過得下去?我不去找情人,生活哪裡還有樂趣?我心中的苦,能向誰說去?”
我輕嘆一聲,慢慢在她身邊蹲了下來。夕陽下,我看到她眼睛中又有兩滴淚珠悄然滾落。
馮小翠伸手抹了去,悽楚的笑道:“你剛纔也聽到了,女兒總是向着父親的。自從那件事後,我下了決心不再和以前一樣了。我很努力地去修復家庭關係,我盡心的照顧丈夫,討好女兒,該做什麼我都去做了。甚至爲了小舒與你的婚事,我不惜被我丈夫懷疑也要旗幟鮮明的支持。可是你看看,我這番努力換來的是什麼?我這麼做是爲了誰呀?”
我看着平靜的湖水,道:“伯母,你的努力沒有白廢。難道你沒看到嗎?小欣現在對你親熱多了,從許大哥話裡,我也聽出來他對你的看法也大有改觀。小舒更是對你感激得不得了,怎麼能說換來的是什麼呢?你剛纔與許伯父吵架,說出了離婚二字,確實衝動了些。許伯父有心臟病,女兒們更關心他也是正常的。可這並不表示她們就和爸爸親,沒有把你放在眼裡。我知道,她們心裡更感激的是你,因爲你確實是爲了她們的幸福着想了。”
馮小翠沉默了一會兒,道:“唐遷,我離婚不是說說的,我是真想離了。等我的女兒都嫁了出去,我非得要離開那個死老頭不可。過着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我真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以前我還貪圖司令員夫人的榮耀,可我現在明白了,榮耀又不能當飯吃。我需要有人愛我,關心我,我需要有男人疼。這些只要老頭子還是我丈夫,我就永遠別想獲得。我還不到五十歲,真的不想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唐遷,到時候,你能支持我嗎?”
我無語!過了半天,我道:“沒有哪個子女,是希望自己父母離異的,你女兒們也不例外。就算我支持你,你女兒反對又有什麼用?畢竟,你不是我的親母親。當然,我知道你渴望有男人去愛你。以前你找情人,也情有可原。可真的離婚了,你能保證你就能幸福了嗎?”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幸福?大不了還是過着孤獨的生活而已。可要我還是這麼枯萎下去,我真的受不了!唐遷,我真的受不了!”
我嘆着氣,看着這個可憐的女人。她的樣貌還是那麼年輕,心還是那麼不安份,我真的不知該如何去勸他了。也許離婚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罷,要不然,紅杏出牆那是遲早的事。真要那樣,這笑話,可就更大了!
過了一會兒,我站了起來,道:“離不離婚,你自己和女兒們商量罷。只要她們支持,我就支持。不過這事以後再說,我們回去罷。剛纔出來時我聽到許伯父咳得很厲害,也不知現在怎樣了?”
馮小翠擦了一下眼睛,忙站了起來,道:“是嗎?那我們回去罷!”
很快我們回到了許家,許舒告訴我她父親已經休息了。馮小翠默默地去收拾碗筷,也不理兩個女兒。
許舒許欣過意不去,爭着去爲母親幫忙,我則被許劍拉到了他屋裡繼續喝酒。這一下午發生了太多的不愉快,我很鬱悶。許劍拉我喝酒,我也成心一醉。這一晚,我和許劍相對無言,只是灌酒,等到我不省人事的時候,兩瓶五糧液都見底了。
我是被一陣強烈地噁心給弄醒回來的,一張口,肚子裡的東西全吐在了一個人的身上。那人“哎呀!”一聲,嗔怪道:“唉!喝那麼多幹什麼?也不怕傷了身子。”說着用手不斷拍打着我的後背。
我又聽到旁邊另一人忙道:“快把唐遷扶到牀邊去,別讓他吐在了牀上。”
接着我又被人移到了牀邊,我頭探出牀外,乾嘔了幾聲,卻吐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我的頭十分沉重,擡頭看去,面前的人是許舒。可是我喝多了,看在眼裡的卻是兩個人影。
我苦笑一聲,又重重躺回到牀上,只能喘着粗氣。我感覺許舒從牀頭櫃上端過了一杯溫水,過來將我的頭扶起,道:“唐遷,來喝口水。”
我掙扎着起來,就着杯口咕咕就飲。另一個許舒伸手要來幫忙,卻聽扶着我的許舒手一揮,道:“哎呀你去洗一洗罷,瞧唐遷把你吐的,這裡我來好了!”
那人哦了一聲,趕忙轉身奔出了房間。
我一口氣喝乾了水,許舒把我放下,轉身要把水杯放回。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許……舒,別走,別……離開我!”
許舒一愣,忙又轉回身來撫着我的胸膛,低聲道:“小舒不會離開你的,不會喝酒還喝那麼多,喝傷了身體怎麼辦?”
我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模模糊糊地看着她,輕叫着:“許舒,我……我不會放棄你的,那怕你爸再反對,我……我也不會放棄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許舒嘆了一聲,另一隻手也撫上了我的臉,輕輕地道:“我相信你,睡罷,睡着了就什麼煩惱也沒了。我不會走的,就陪在你身邊。”
我心中一寬,頭又痛得欲裂開來一般。只好閉上眼睡覺,只是還緊抓着她的手不放。許舒輕輕拖過被子重新給我蓋好,然後輕撫着我的頭髮,溫柔地爲我梳理着。
我覺得很舒服,睡意和酒意漸漸上涌,意識開始模糊了。這時,我聽到另一個許舒走了回來,道:“媽,唐遷怎麼樣了?”
“噓,他睡着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回來,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和我相握的人是馮小翠!剛纔我還拉着她的手說別離開我呢!這下子我更不敢睜眼了,雖然酒意被冷汗一出已清醒了不少,卻只好假裝已經熟睡。只是握住她的手,我悄悄鬆了開來。
我感到許舒坐在了我身邊,輕嘆一聲,道:“媽,爸的態度這麼堅決。他又有心臟病,女兒不敢惹他生氣,這事,該怎麼辦呢?”
“他有心臟病你就不嫁人了?天下哪兒有這個道理?你放心罷,一切有媽呢。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和他離婚!”
“哎呀媽您又來了,女兒都這麼大了您還離什麼婚呀?就算你們離了我也還是爸的女兒,這一招有什麼用?”
“那……你們乾脆生米煮成熟飯罷,悄悄去登記了,既成事實,他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這……這麼突然,要是把爸氣得心臟病發怎麼辦?”
“哼!那就沒辦法了,只要你爸心臟病好不了。他就可能隨時會發作,那你在他有生之年,甭想嫁給唐遷了!”
許舒沉默了,過了半天,才幽幽一聲長嘆,道:“再想別的法子罷!媽,我回去換一下衣服,唐遷這裡你照看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好,你去罷!”
許舒伸手撫了一下我的頭髮,輕嘆着離去。剛聽關門聲傳來,馮小翠便笑道:“好啦,睡覺罷,別東想西想了。”
我只好睜開眼睛,苦笑道:“剛纔原來是您呀!對不起,我喝多了,沒認出來!”
馮小翠道:“知道你認錯人了,我又沒怪你!好了,閉上眼睡罷!”
這一下子,我反而睡不着了,便道:“伯母,謝謝你這麼幫我。雖然伯父不同意,但你的支持,還是讓我很感動!謝謝!”
馮小翠換了個方向面對我坐着,伸出雙手按揉着我的兩邊太陽穴,淡淡地道:“謝什麼?我爲什麼幫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母子,是一條繩上的兩隻螞蚱。你好了我才能好,我要是有什麼事,你也別想逃脫了干係!”
我只有無言,只得輕輕伸手去拂她的手臂,道:“不用了,算了罷!”
馮小翠依言收回了手,卻盯着我的臉看個不停。我被她看得發起毛來,只好道:“怎麼啦?”
馮小翠忽然兩眼溼潤了,眼汪汪地就欲滾下淚來。她趕緊別過頭去,伸手去揉眼睛。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道:“好好的你怎麼哭了?我惹到你了嗎?”
馮小翠抹了兩下,道:“雖然我老頭不同意,可我女兒有你這麼愛她,她還有什麼好嘆氣的?我反正是沒人疼沒人愛的可憐蟲,這一輩子想有人拉着我的手說不要離開我,都沒這個可能了!”
我汗!這……這真是個人老心不老的女人!快五十歲了,還就只想着要人疼要人愛!
我只好哭笑不得地閉上了眼睛,她這種心思,我真的沒話好說,也幫不了她什麼,乾脆睡覺不搭理她好了。
過了很久,我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了。忽聽馮小翠在我耳邊輕聲道:“唐遷,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嗯了一聲睜開眼來,道:“什麼事?”
“我再也不想待在許大海身邊了,你和小舒結婚後,把我也接過去住好不好?我情願,和你們生活在一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