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畫面倒映在了眸底。
拓跋從武沒想到自己破陣斬將的畫面,如今顛倒過來,出現在了他身上。
饒是還相隔上百丈,可對方如西北壁畫中嗜血的魔神兇惡恐怖。
“上去!都上去!”
他撥馬停下速度,揮着大槍不停招呼周圍的騎兵涌上去組成人牆,這一刻他彷彿變成了趙既安。
“人再多也是螻蟻!”
這一路殺來的過程裡,項羽幾乎沒有正眼看那些從旁殺來的伏山鐵騎,他打過的仗,殺過的人,倘若堆在一起,能有山一般高。
八千騎兵而已能讓他提起興趣,不過是想要立功勳讓虞姬過來。
“胡將!!”
坐下黑馬咆哮嘶鳴,項羽手中破城戟揮斬,並排的十多名伏山鐵騎直接在被馬背上斬飛出去。
看到這一幕的拓跋從武瞪大眼睛,他武藝放在樑國也是不錯,陛下手中的奉品堂,他能進前五,可也無法輕易做到將十多個六七品境界的騎兵掃飛出去。
這些可是他精挑細選的士卒,是有武功的!
當看到已經殺近五十丈的項羽,拓跋從武咬牙捏緊槍柄:“跟我一起上,殺了他!”
“大都統!”
就在這時,一聲大吼響徹,整個戰場的東北面,浩浩蕩蕩的邁過來的馬蹄飛快響徹這片天空,烏泱泱的大片騎兵沒有任何陣型的震動大地,轟鳴而來。
他們數量與伏山騎相當,正是奉拓跋宗厥之命,領跋涉騎出來救援的細母浪羅。
“大將軍有令,讓你回去!”
“不!”
拓跋從武從未有過如此憋屈,哪怕心裡有些害怕,明知不敵,也不想就這樣回去,眼下那邊的廝殺逼近過來,他的副都統沒羅狸奴騎馬衝到前面,精壯的身軀提着一柄圓錘。
“帶大都統走,我來擋住夏人將領!”
那邊,呂布率領騎兵殺散伏山輕騎,望見這一幕,反而欣喜。
他不會怯戰,那邊的項羽同樣不會。
一撥馬頭,調轉了方向,呂布領着麾下這支騎兵,直接捨棄了被衝散四逃的伏山輕騎,殺向剛來這支跋涉騎兵,而那邊的項羽已殺至二十丈距離。
名叫沒羅狸奴的樑國將領,提着一柄圓錘,帶着數十名親衛騎兵殺向對方。
項羽揮舞破城戟繼續推進,跟隨他的狼騎不斷地往兩翼推展開來,在轉眼間,奔行的洪流就要變成咆哮的海潮。
細母浪羅不斷髮出命令,指揮就近的跋涉騎兵殺向那邊的項羽,他隨後抓住拓跋從武身下戰馬的繮繩,帶着他遠離戰場。
拓跋從武被帶走,仍舊不斷回頭,便看到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副都統上前攔截夏國將領,隨後被那持重兵的身影一戟砸成了兩段,飛離了馬背。
此刻,呂布殺過來,項羽也殺過來。
整個戰場頓時一片混亂,到處都是騎馬廝殺的身影。
……
“……太康城外,項羽、呂布率狼騎五千與樑國跋涉、伏山軍隊展開騎戰,晌午剛過便大破樑國騎兵,一戰斬殺兩千四百騎……
伏山軍大都統被跋涉軍副都統救走,呂布留下繼續剿滅,項羽率軍追擊,於太康東北七裡近郊再次擊敗兩千騎兵……項羽乘勝追擊,沿途阻擊的樑國軍隊均被斬殺……細目浪羅、拓跋從武只剩十來騎還在奔逃,項羽仍舊在後面保持追殺……”
三十里外,蘇辰坐在大帳之中,聽着前線的回報,對於騎兵與騎兵對決,他並不是很關心,有呂布和項羽在,樑國能與他們廝殺,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氣。
至於攻城的徐茂所部,他倒是給予了一點評價。
“能打到這裡朕終於算是看到軍隊該有的樣子了,不枉死了那麼多人,不過差不多到這裡就可以了。”
他擡手打斷繼續彙報的吳子勳,目光看向帳中兩側穩坐的衆將,視線落在董卓身上。
“太師,讓西涼軍準備吧,替換徐茂所部,明日拿下太康!”
話語頓了頓,蘇辰看着起身的董卓:“一個上午的時間夠嗎?”
“喏!”
董卓、李傕重重拱手。
不久,軍營躁動起來,後營之中,各種攻城的器械開始檢查、組裝,鐵匠們揮開錘子,開始修補兵器甲冑。
……
哇!
哇!
天色露出昏黃,老鴉立在光禿禿的樹杈上嘶鳴。有動靜從遠處過來,它扇着翅膀,驚飛而去,只剩樹梢微微搖晃。
連續的馬蹄聲急促的響在山間的小路上,某一刻,是戰馬的悲鳴響起,然後是重物砰的落地聲。
“大都統!”
茂密的林間小路上,前行的騎士拖着高大的身軀翻身下馬,衝向後面連人帶馬墜在路邊的拓跋從武。
連續廝殺,再加上甲冑拖累,拓跋從武身下這匹戰馬終於承受不住倒下了。
他被細母浪羅攙扶起來,卻又一把將其推開,披頭散髮,頗爲狼狽的瞪着對方,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戰刀。
“爲何要帶我離開,捨棄軍隊,讓我變成那個齊國降將一樣狼狽!”
“大都統,你是宗室,不能犯險!”
細母浪羅約莫四十左右,膀大腰圓的身材,但不善言詞,“大將軍讓我找你回去,就必須帶伱離開!”
“跋涉、伏山軍怎麼辦?!”
“他們打不過,會想辦法逃進山裡,再找機會返回太康!”
細母浪羅心裡其實也憋火,若非這個打了幾次勝仗的拓跋從武,他也不會讓跋涉軍這般犯險,要知道每一個騎兵都是精挑細選出來,這次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他回了一句後,讓後面的親衛騰出一匹馬來,親手牽到拓跋從武面前:“大都統,先返回太康,守好城牆,給陛下爭取更多的時間,我們走吧!”
拓跋從武抿着嘴脣點了點頭,正要翻身上馬,後方的林間小道,馬蹄聲疾馳而來,一同來的還有如虎吼一般的聲音。
“你們誰也走不了!”
聲音響徹,震得四周垂下的樹梢都劇烈抖動一下,林子深處更是被這聲驚出許多飛鳥,密密麻麻的飛上天空逃走。
這邊的細母浪羅臉色一變,急忙要將拓跋從武送上馬背,然而下一刻,嗖的一聲,箭矢帶着呼嘯聲,直接從幾個跋涉騎中間空隙飛了過來,直接穿透拓跋從武身下的戰馬。
那幾個親衛兜轉馬頭,拔刀衝進後方的林間小路,便是砰的幾聲,依舊骨骼斷裂,戰馬悲鳴的聲音響起。
其中一人如同炮彈般‘轟’的一下飛出林中的陰影,砸在拓跋從武不遠一顆大樹上,又反彈落地,已經不成人形了。
空氣安靜下來。
只剩林間的小路上,緩緩響着‘踏踏’的馬蹄聲。
細母浪羅本身就是樑國皇帝麾下有數的勇士之一,他眯起眼睛,拔出一根粗大的鐵杵,旁邊的拓跋從武也握緊刀柄。
兩人齊齊看向林間,隨着那片陰影中的身影出現,兩人瞳仁都縮緊——
陰影從騎馬的高大身影上褪去,露出黑色的大氅、銀色的甲冑,些許凌亂的髮髻下,項羽微微擡起臉,“兩位跟我去一趟夏國軍營吧。”
“休想!”拓跋從武咬牙切齒。
項羽微微一笑,大氅揚開,翻身下馬,提着霸王破城戟徑直走了過來,“那帶你們屍體回去。”
“大都統,你先走!”
看到對方接近的剎那,細母浪羅猶如亡命的猛虎,暴喝聲中,膀大腰圓的身軀,仿若橫衝直撞的戰車,直衝對面的項羽身前,手中那根粗大的鐵杵力道剛猛如奔雷。
拓跋從武心都提了起來。
下一秒血肉撞擊的聲音並未響起,細母浪羅揮出的鐵杵,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捏在半空。
“就這樣?”
項羽那身軀屹立在對方面前,細母浪羅膘壯的身軀與他一比,項羽就像一座大山。
他手中握着對方鐵杵,輕輕一奪,反手將鐵杵唰的擲了出去,呯的一聲,直插在旁邊的樹身,從另一邊貫穿出來。
“啊啊——”細母浪羅歇斯底里大吼撲近項羽,雙手去抓對方腰身,握住腰間的裹腰,想將項羽原地提起來。
他腳下泥土踩的迸裂,陷入泥層,然而項羽就那麼站在那裡紋絲不動,目光如同看死人一般,看着他。
頃刻,擡手抓在細母浪羅後背鐵甲,甲片像薄紙一般被他指尖擠破,探入血肉。
細母浪羅嘶喊痛呼的剎那,項羽直接握住對方脊骨,兵器一般抓了起來,單手舉過頭頂,腳步未停的走來。
那邊的拓跋從武嚇得手中長刀掉在地上,他忘記旁邊還有一匹馬,不知所措的後退幾步,被崎嶇的坑窪絆了一下,重重跌倒在地,隨後連滾帶爬的起身,回頭的剎那,項羽舉着已經斷氣的細母浪羅站在他面前。
看着不停滴血的細母浪羅屍體,拓跋從武嚇癱在地,“我……我……我跟你回……”、
“晚了。”
項羽淡淡的開口,右手張開,抓在對方頭頂,捏緊髮髻的瞬間,一擰!
腦袋硬生生被他拔了下來。
……
不久之後,夜色開始降下,城上的攻勢已經停歇,退下城頭的拓跋宗厥,在接收了一批逃回來的跋涉、伏山騎兵,詢問中,他們都不知道拓跋從武在哪兒,只知道是跟着細母浪羅逃向東北面。
當即派出人去找。
到得後半夜,他在府衙由太守野辭彌陪同,終於等來了消息,然而,看到的是兩具無頭屍身被出城的士兵找到,擡回擺在庭院當中。
看着熟悉的甲冑和身軀。
拓跋宗厥砰的一下,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完了……陛下那邊……我該如何向他交代。”
幾乎同時。
城外的齊國降軍營地,篝火搖曳,照着一張張麻木的臉龐,頹喪的氣氛在軍中蔓延,此刻,轅門外有兵馬過來,許多士卒還是警惕的握住兵器,擡起臉孔,或起身警惕的擺出迎戰的準備。
片刻後,一隊黑色甲冑的士兵,壓着刀首護着一員胖乎乎的將領走了進來。
得到麾下士卒彙報的徐茂、許進武、韓金宿連忙來到大帳外,一字擺開恭敬的迎接這位西涼軍統帥。
而趙既安因爲拼死抵擋,身負重傷,此時還在帳篷裡躺着。
“陛下已經知道今日發生的事了。”
董卓挺着圓鼓鼓的肚皮,目光森然的看着他們,那邊三人臉色變了變,隨即一咬牙,單膝跪在了地上,拱起手:“還請將軍替我等向陛下求情,皆是我等指揮不力,與衆兒郎無關,還求陛下放他們一條生路。”
董卓似乎沒有聽到他們剛纔的話,只是說了一句:“陛下說,你們終於有軍隊的模樣了,接下來的事,由西涼軍接替,你們可以就地休整!”
聽到這話。
三將驚訝的擡起臉,眼中迅速泛起喜色,很明顯皇帝已經認可他們了,拱手齊聲暴喝:“是!”
周圍,一衆士兵也都露出安心的表情。
終於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