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殷九面朝着微微泛白的東方,輕聲說道。
顧景歌不由得又是一陣心悸,下意識的竟以爲還要回會館去。
等他走到自己那輛賓利旁拉開車門時,她懸着的那顆心才落回肚子裡,趕緊跟了過去。
上車離開環湖風景區,繞行向東,開到主幹道上,又望見初升的太陽從地平線上冒出頭,她這才完全放鬆下來。
一路上,殷九仍是悶悶的一言不發。
而顧景歌卻有滿肚子的問題想問,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心裡憋得難受。
又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謝謝你救了我,不過……我能不能問個問題?”
“你是想問我的身份吧?”
被他看破了心事,顧景歌不由得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
“以後你會慢慢知道,現在就不必多問了。”
“那……我能不能問些其它問題?”殷九的回答有些漠然,而且完全在意料之中,但她卻仍不死心。
“你說。”
這才他沒有那麼冷淡,倒讓她有些愕然。
想了想之後,顧景歌試探着問道:“爲什麼同樣都在那鬼屋裡,米琪被奪舍,而我卻只是丟了魂魄?”
“很簡單,所謂人有三魂七魄,一旦被奪魂,七魄便會散盡,□□則成爲軀殼。那女人被奪了主魂,當時就已經死了,而你只是丟失了七魄中的兩魄,當然還有救。”
顧景歌聽他真的回答了,眼睛頓時一亮,又接着問:“爲什麼米琪被奪走了主魂,而我卻沒有,難道是運氣好?”
“如果你想這麼理解,也沒什麼問題。”
她聽他這麼回答,就知道是在搪塞,再問下去也不會有答案,於是轉換話題說:“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回星湖灣會館時,爲什麼你要帶我走後面的樓梯,不進正門呢?或者乾脆直接瞬間移動進去,後來你不就是帶我這麼出來的嗎?”
殷九側頭看了她一眼,反問道:“當時那個姓林的女人說的話,你還記得吧?”
“林慧?”她皺眉不解。
“她說姓林的在整個會館裡擺了陣,你真的沒聽到?”
顧景歌這才恍然大悟,假米琪死前拼命哀求時,林慧的確說過這麼一句話,但還是不明白,這跟他們怎麼進那處鬼屋有什麼關係?
殷九見她懵然不解的樣子,繼續說:“那姓林的女人家境豪富,星湖灣會館只是其中一處不怎麼起眼的產業。”
顧景歌吃了一驚,原來只知道林慧家境殷實,卻根本沒想到她竟然是豪門千金,不過這樣一來,事情也就合理了。
殷九看着她吃驚的樣子,又接着說:“你雖然是她的同學,但卻一點都不知情。林家當初把會館選址在這裡,就是爲了擺下這個以人命換名利的風水陣,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經冤死在這裡。你所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會館,只不過是個假象而已,所以要想找回你丟失的魄,就只能選擇這陣法的死角,沒有其它的路可走。”
她聽到“以人命換名利”這幾個字,心就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後背一陣陣的發涼,但殷九說的這些卻大致聽懂了,心中的疑團也解開了一大半,只是有些地方還不甚明白。
尤其是在那個虛幻教堂裡發生的事情,時不時便浮現在腦海中。
她很想問他,當時是怎麼回事,當紅線把他們全部包裹後,又發生了什麼?
但只要一想起來,她就忍不住面紅耳赤,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就好像自己幹了什麼錯事,實在不好意思問出口。
當她還想再問其它問題的時候,殷九又恢復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一個字也不肯再說了。
不過,之前那兩個問題他肯解釋得這麼清楚,已經很出乎意料了。
感覺上,這個男人和她之間似乎已經突破了普通店主和顧客的界限,但又不算是朋友,究竟應該歸爲哪一類,連她自己都有點錯亂。
天色越來越亮,望着那輪冉冉升起的太陽,她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但同時又隱隱有些不安。
林慧、周涵、星湖灣會館……
好像仍在眼前晃盪,總感覺這件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而僅僅只是開了個頭而已。
車子沿環城高速路一直向前,半個多鐘頭之後就來到了東區。
經過這一晚折騰,顧景歌心力交瘁,哪有心情再去開門做生意,於是就讓殷九直接送她回家。
車子停在樓下,她再次向他道謝,又隨口問他要不要上去喝杯茶,但話剛出來就覺得不太合適,好像自己在故意暗示他什麼似的。
正想改口,他竟然也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顧景歌頓時緊張起來,實在沒想到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句客套話,再說昨天出門時爲了試衣服,家裡搞得一團糟,還有些私人衣物就放在明眼的地方,要是被他看見了……
不行,絕對不行!
她正想上去拉他,就聽單元裡傳出一陣嘈雜的吆喝聲,似乎是很多人在搬東西。
果然,幾秒鐘之後,十幾個穿着破舊工作服的人就擡着桌椅板凳,沙發電器呼哧帶喘的下樓走了出來,然後把東西裝上旁邊兩輛卡車。
兩個跟下來的大叔大嬸則在一旁邊指揮,邊嚷嚷,讓他們小心不要把東西碰壞了。
吵吵鬧鬧,本來清靜的小區內頓時變得像菜市場似的。
顧景歌當然認得他們就是住在樓下的鄰居,雖然平時大門一閉,都沒多少來往,但整天低頭不見擡頭見,還是有些臉熟,見了面也會打打招呼什麼的。
看這架勢,老兩口是準備搬家,怎麼之前也沒聽說?
不過,這跟她沒什麼關係,正準備叫住殷九,樓道里又傳出一陣吆喝聲,很快更多的搬家工人扛着各色舊傢俱從裡面魚貫而出,然後直奔旁邊的大卡車。
到了這時候,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絕不是一家一戶在搬,看樣子少說也有三四家。
果然,沒過多久,樓上樓下的幾戶鄰居就全都走了出來,各自指揮工人裝車,喊聲、罵聲響成一片,小區內頓時比剛纔更亂了。
怎麼回事?
就算要搬家也沒有全擠在一塊的。
難道這樓裡出了什麼事?
一想到這裡,她整個人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才從那鬼屋裡出來,難道又要攤上什麼大事?
這一愣神的工夫,又有不少工人和鄰居下了樓,顧景歌大致可以確定,這一個單元的住戶都出來了。
當然,除了她自己以外。
究竟出了什麼大事?
更讓她奇怪的是,殷九看到這些並沒有停下,而且大步迎了上去。
她以爲他看出了什麼端倪,趕緊跟了過去。
而這時其中幾個鄰居也看到了他們,紛紛丟下那幫工人,一個個眉開眼笑的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殷先生,我沒說錯吧,只要錢到位,大家馬上就搬,絕不會耽誤事。”
“可也催得太緊了,這才一天的工夫,連搬家公司都不好找,大夥兒擠在一起,你瞧,都碰壞好幾張凳子了。”
“呵呵,李嬸,昨天拿到錢後,喊快搬就屬你喊得最兇,現在又說人家催得緊,好沒道理喲。”
“滾,滾,滾,有你家老王喊得兇嗎!”
顧景歌被這羣人吵得頭疼,目光卻一直盯着殷九。
心裡好像又有千萬頭神獸奔騰而過。
原來是他用錢把整個單元都“清空”了,怎麼偏偏只有她事前什麼都不知道?
而且看樣子,這些平時斤斤計較的小市民一定是賺得盆滿鉢滿,要不然怎麼可能那麼痛快就答應搬走?
這傢伙,到底什麼意思?
殷九仍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面對一張張興高采烈的笑臉,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擡眼望向樓頂,也不知是在看哪家沒搬,還是發現了什麼異樣。
“小顧啊,我就知道你又漂亮又能幹,找到這麼好的男朋友,真是羨慕死人了。”
一個鄰居大媽拉着顧景歌小聲說話,眼神卻始終瞄着殷九,就好像看着一尊純金鑄成的人。
顧景歌心想現在無論怎麼解釋,也只會越描越黑,索性什麼也不說,只是呵呵乾笑了兩下。
那幫鄰居又圍着他們倆磨磨唧唧,說了好多肉麻的恭維話,等傢俱全都裝車完畢後,就一個個興高采烈爬上卡車,奔赴新生活去了。
“你讓這些人都搬走,究竟什麼意思?”
直到這時,她才憋不住質問道。
“不爲什麼,我喜歡安靜,不習慣那麼多人。”
殷九的回答很淡然,就好像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可顧景歌聽在耳中卻差點跪了。
“你要安靜關他們什麼事?又關我什麼事?”
“當然關他們的事,也關你的事。”
“爲什麼?”
“因爲我要住在這。”
“……”
這句話嚇得顧景歌差點真的跪了。
殷九要住在這裡?
“清空”整整一個單元,只剩下自己跟他?
這是要鬧哪樣啊!
“走吧,跟我上去看看。”
殷九把視線從樓頂移開,便徑直走向單元正門,剛跨出兩步,又轉身衝她說:“剛纔忘了說,你花店的那處業權,我也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