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三天了吧。
這三天,我睡不穩,吃不好,就連最簡單的那些練習,也全部都失敗了。
“沒事的,丟丟,你難受就去休息吧。”水修替我擋住了,撲向我的那隻厲鬼後,摘掉我臉上的眼罩,抱住了幾乎要癱倒的我。
他擔憂的把手覆在我的額頭上,摸了一會兒才說:“你還是很不想見到鬼麼?”
“嗯,我不想看到,水修,我能不能不要再用鬼做練習了?”
對!我說了不想見到,是不想再收服厲鬼,不是拿眼帶綁住看不到!
我在心裡吐槽的同時,盯着他覆在我額頭上的手,感覺有點不舒服。
這幾天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親暱讓我不自在。
無論是擁抱,親吻甚至不過碰碰我,都讓我有點——膈應。
而這種膈應只有一個原因。
我在心底想着的,不是我自己的老公,而是那個男人。
我想見他,非常想。
想的寢食難安,想的渾身就像,被螞蟻咬着一樣的痛苦。
雖然我也清楚,自己這個念頭很不對,可我就是沒有辦法停止,自己對他的思念。
他的黑髮,他憂鬱的雙眸,他微涼的懷抱,他滿身的水汽,都好像根植在我的心裡,無論如何驅趕,如何逼迫自己忘記,都是徒勞。
“丟丟,怕也要克服。”水修把我抱起來,往病房走,不容置疑的語氣裡,不帶絲毫柔情:“如果你不能好好的,控制自己的超能力。
又怎麼能恢復記憶,想起和我幸福的過去,跟我回家去呢?
丟丟,乖一點,爲了我,爲了你的丈夫,忍一下好麼?”
我低着頭,沒音了。
他壓根就不知道,我心裡想着念着的,都已經不再是這個丈夫了!
回到病房,我用不舒服的理由,支開了他。
靜靜的躺在牀上,用力擠上眼睛,希望再次看到,那個憂鬱的男人。
四周太安靜了,加溼器的水聲,我都聽的清清楚楚。
睡不着!
那就不睡了。
我一把揭開被子,穿上軟底脫鞋,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我要逃出這個醫院,逃到能找到那個男人的地方。
迴廊裡漆黑一片,一路過去除了我自己脫鞋的悶響,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的心跳的很快很快,生怕自己再路過某一扇門的時候,門突然打開,冒出來個誰,或者什麼東西,把我抓回去。
好在,一直到我出了住院部的大門,跑下臺階,站到了馬路邊上,都沒有任何人出來阻撓我。
月光很通透,把花花草草都照的清清楚楚。
路燈下,幾隻撲火的蛾子,正咚咚的往上面撞。
花園裡那些暗色的花草,隨着風輕輕的搖擺,往我鼻子裡灌着香味。
我猶豫的,看着面前的柏油路,上次就是走到那裡,被冉墨攔住的。
“沒事,丟丟,被逮住也不怕!”我攥着手,給自己打氣,深吸了幾口氣,眼一閉,心一橫,踩了上去。
腳踏的實實在在,冉墨也沒有出現!
太棒了!我捂住自己想要歡呼的嘴,憑着記憶裡,車開出去的方向,一路狂奔。
我要出去了!我要看到他了!我要告訴他,我叫秦丟丟,我認得他,這纔是我真正的模樣!
路很奇怪。
我跑了十幾分鍾,卻一直都沒有找到,這間醫院的大門。
而且我居然一直都沒有,看到那個,在樹下睡覺時,看到的土坡。
我有點退縮了。
醫院這麼大,我不一定能出去。
即使出去了,又能保證,我可以找到他麼?
找到他了,又能保證,他一定會搭理我麼?
我越走越慢,後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臉盯着面前另外一棟樓發呆。
“唉,看吧,這就是你想別人的代價,迷路了吧!”我四處張望了一會,輕輕的敲了自己的頭一下。
對!
我真的迷路了!!
這醫院本來就是,大樓、花園、柏油路的格局,而且不僅每棟樓長的一樣,連大樓前面的花園都是一樣的。
天這麼黑,路燈又不夠亮,我根本就看不到,前面這棟樓上面,寫着什麼字。
而且就算看到也沒用,我在醫院裡常去的地方,就只有拿來睡覺的那棵大樹而已。
其他地方我壓根沒去過,現在是想出去也沒戲,想回去也沒戲。
“唉……”我坐在路邊,託着自己的下巴嘆氣。
這是什麼命啊。
等水修逮住我的時候,我連個解釋的理由都沒有。
正糾結着,我突然發現,面前那棟大樓的二樓裡,有個人影正走在迴廊裡。
我這幾天的練習,本來就是矇眼靠感覺去判斷厲鬼的方向。
雖說我一直心不在焉,但是好歹也還是,有那麼一點兒進步,所以我可以肯定,那個樓裡有個人在走。
大半夜的,在一棟不開燈的樓裡走,這事兒好奇怪。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最近非常的不聽話。
心裡還想着發生了什麼事,結果再回神的時候,我已經進了這棟樓。
樓裡很黑,跟平常練習的時候一樣,我很清楚的感覺到,人影已經到了一樓,但卻沒有走向大門,而是往右側走去,接着,氣息消失了。
好奇害死貓,我真的知道。
可我卻還是追了過去,找到了氣息消失的地方,那是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雙開門,和一般的醫院一樣,白色的帶着兩個圓窗戶的門。
但這扇門開啓的時候,卻明顯需要用靈力驅動。
別好奇,別好奇!
我一再的勸着自己,卻還是,走了下去。
樓梯很寬,兩側的扶手上方不高的位置,隔一段就有一盞白色的壁燈。
灰色的水泥地板,銀色的不鏽鋼扶手,白色的牆壁,毫無生氣的一條路。
又走往下走了一會兒,白色的牆壁上,突然多出了很多黑色的圓形標誌,我瞄了一眼,嚇了一跳。
這個黑色的龍紋,是那個憂鬱的男人,拿給安倍晴明看的圖紋!!
難道說,男人在找的是水修嗎?
他找水修做什麼?
難道他丟了的老婆,跟水修有關?
我剛想伸手去描畫那副圖紋,就聽到樓梯下面,傳來了嘶吼和慘叫。
難道是剛剛那個人出事了?我毫不猶豫的衝下去,想要幫忙。
樓梯下面是個通向兩側的迴廊,慘叫聲是從左邊一間,亮着燈的房間裡傳來的。
我悄悄的走過去,透過那扇鐵門上的玻璃窗往裡看。
房間裡,似乎是一隻殭屍,他的手腳都被鐵鏈拴在牆上。
他身體上,已經還有很多地方腐爛了,紅、白、黃,三色匯在一起的肉,隨着他的掙扎往下掉。
“嘔……”我看着他,捂着嘴憋回想吐的衝動。
殭屍沒有辦法這樣動,但是人的話……他不會是人吧?
大概是我發出了聲音,那個殭屍一樣的怪人,突然就把視線轉向了我,他直勾勾的看着我,嘶吼着,衝着我伸出手。
他拼了命的掙扎着,似乎想掙脫鐵鏈衝過來。
鐵鏈被他掙的嘩啦狂響,卻一點兒都沒有解開的跡象,他着急的看着我,發出痛苦的嚎叫。
我嚇壞了。
連連往後退,卻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秦丟丟?”
星女放下手裡舉着的銀片,往屋裡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
她拽着我的手臂,把我拖到門邊,接着居然把我的腦袋,按在了玻璃上,陰惻惻的說:“你害怕嗎?
難道你已經不認識他了麼?對對,你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
恐怕你也不會記得,他明知道你已經有了丈夫,卻還是想娶你,甚至幫助你逃走的事兒了吧?”
“放開我!”我拼了命的掙扎,但我卻發現,自己並不是星女的對手。
應該說,星女的能力,從來沒有真正的展示給我看。
“你看啊,秦丟丟,你看他,他現在看到你,還這麼欣喜,他還以爲,你是來救他的吧?”
星女殘忍的聲音裡滿是嘲諷:“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能救誰?你也不過是個,跟他一樣的實……”
“星女!!!”
水修暴怒的聲音響起,我頭上的壓力鬆了,身體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眼前那可怕的人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水修因爲憤怒,有點扭曲的臉。
“你在做什麼?”水修的聲音並不高,甚至也沒有吼,可聽起來,卻讓我渾身都想打顫,似乎他的聲音就是一種,可以吞噬我的力量。
我張了張嘴,想找個理由,可是卻像失聲了一樣。
“我聽到有人過來,就來看看,沒想到是她。”被打飛出去,倒在地上的星女,緩緩的站了起來,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低着頭不敢直視水修。
呼——
我鬆了一口氣,他問的是星女爲什麼欺負我,不是我爲什麼在這裡,還好還好。
“星女,你以爲你是誰?我聽說過,你對丟丟的欺辱,之前不懲罰你,只是想讓你們,自己學會相處之道。
沒想到我我對你的忍讓,居然讓你敢這樣對丟丟?
秦丟丟是我龍爺的女人,不是你這種人,能碰的!”
水修的聲音明明就很低,雖然有憤怒,但根本就沒有吼,可我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好像打進我腦子裡面,讓我渾身顫抖。
甚至忍不住,去拉着他的衣襟,尋求他的保護。
“龍爺,我錯了……”星女說話的同時,噴出了一口血。
她痛苦的抱着頭,跪在了地上,口鼻裡,都往外流着血。
“啊!!!!”
伴隨着一聲慘叫,房子裡的那個怪人,居然炸掉了一個胳膊。
這一切徹底的嚇壞了我,我拉着他的衣襟,顫巍巍的懇求:“水修,水修,我……”
話沒說話,眼前一黑,我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