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入湖的水下洞口就在湖岸邊,水深不過一米五。游出洞口,在水底站直身子,就能看到岸邊的情形。
岸邊有一座小小的莊園,莊園向湖的那一面,架出一條棧橋,延伸到湖面上。
此刻那座棧橋已斷掉一半,幾塊殘破的木板靜靜飄泊在水面上。而那座原本或許很精美的小莊園,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斷垣殘壁之中,滿是鮮血殘肢與皮毛碎骨,幾乎找不出完整的屍體。
其中一具龐大的屍體格外引入注目。那屍體皮膚呈冰藍色,筋肉虯結,健碩無比。目測活着時身高應該有四米出頭,即使死了趴在地上,大象般龐大的屍身仍給人一種震撼的感覺。
正是據點中那唯一的一頭霜巨人。
霜巨人的屍體趴伏在棧橋邊,離李慶不過七八米遠。一半沒入水中,一半伏在岸上。屍體上遍佈猙獰的傷口,尤其是脖頸處的一道撕裂狀傷口,直接撕開了大半個脖子,連粗壯的頸骨都碎了小半。
霜巨人屍體傷口中,此時仍在流淌着冰藍色的血液。血液散發出森森寒意,淌過湖邊的草皮,令草皮凝結出一層細細的白霜,流進湖裡,令湖面凝結出一層薄薄的冰晶。
而在霜巨人屍體四周,躺倒了一地狼人屍體。
那些狼人屍體沒有一具完整的,不是沒了腦袋,就是攔腰斷成兩半,又或者齊胯部裂開,死狀異常慘烈。粗粗一數,霜巨人屍體旁的狼人屍體赫然超過了三十頭,足見霜巨人該有多麼強大。
當然,死在霜巨人身旁的狼人,不可能像之前偷襲阿婭的那頭狼人那般強大。
被霜巨人幹掉的這些狼人,大多數直立起來該有兩米出頭,而之前偷襲阿婭的那頭狼人,起碼有三米二三。據阿婭所說,那是一位十九級的狼人戰士,就算在狼人氏族中,也是身份、力量都屬於頂級的存在了。
“霜巨人也死了。看來據點守衛真是全軍覆沒。”李慶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狼人差不多也是全軍覆沒。那個被我們幹掉的狼人,應該就是襲擊據點的頭領。拔除掉這個據點後,狼人大隊全軍覆沒,就它一個活了下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運氣不錯。”
阿婭自李慶身旁浮出水面,渾身冒出一團漆黑的霧氣,用來遮擋白晝的陽光。
她躲在黑霧中,看了看不遠處的慘烈戰場,又望向那變成廢墟的莊園,說道:“攻下這個據點,狼人恐怕死掉了一百以上。幸好狼人死得夠多,否則之前潛伏在下水道出口的狼人,就不止是那一個了。”
李慶指着霜巨人的屍體笑道:“也幸好狼人拔除了這個據點。否則我們想要掃平這個據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像這個霜巨人,就很不容易對付。死了以後血液都還有強大的冰凍力量,能令湖水結冰,它活着時我的爆炎箭都未必能點燃它。力量又這麼大,大部分狼人居然都是被它活活撕死的……嘖,太暴力了。幸好它死了。”
說罷,他招呼楚靈風和精靈們上岸。上岸後,李慶吩咐道:“靈風你們先休息,我和阿婭去據點裡找點食物,吃了東西補足體力我們再上路。”
從早上到現在,所有人都是粒米未進,又在不斷地緊張運動,最後還遊了二十多公里。李慶有血髓能量支撐,體力飽滿,精力充沛。楚靈風和精靈們卻是非常疲憊了。
尤其是楚靈風,以及赫麗西絲、菲琳艾爾這兩隻精靈。
她們三個隨李慶在地下大殿與石像鬼打了一場,本就消耗極大。再遊了二十多公里,最後兩公里多的一段還是水下潛游,消耗更大。所有人中,楚靈風三人最是疲憊,上岸時身形已在搖搖晃晃,看上去一副隨時可能倒下的樣子。
因此,儘管這裡還遠遠算不上安全,李慶仍然決定讓大夥兒先休息一陣。養足了精神體力,再全力趕路。
李慶安排大夥休息,自己和阿婭一起進了莊園廢墟之中。
阿婭熟悉這據點的情況,帶着李慶徑直去尋莊園裡的糧倉。
這據點中除了一隻吸血鬼,一隊骸骨騎士之外,剩下的都是需要進食的活物。雖然據點已被狼人摧毀,但儲存的食物應該還在。
果然,莊園中的糧倉雖然塌掉了一半,但因不是主戰場,只是被強者戰鬥的餘波震塌,裡面儲存的食物大半都保持完好。只是裡面的食物全是肉食,都是各種燻肉、火腿、臘腸、肉乾、鹹魚等等。植物類食品一件都沒有,倒是有不少桶裝酒。
“全是肉啊……”李慶找遍整間糧倉,連一塊麪包,一個土豆都沒有找到,不由搖了搖頭,說道:“看來可憐的精靈們只能吃肉了。”
糧倉裡沒有植物類食品,李慶對此並不意外。據點守衛中,無論獸人還是巨魔、霜巨人,都是食肉動物。有酒有肉,對他們來說就足夠了。
李慶也是食肉動物,頓頓只吃肉都過得下去。但精靈們不同,精靈們雖然並不是嚴格的素食者,但平時也很少吃肉。就算吃肉,也要精心烹製,用上多種昂貴的香料,去除肉食中的腥味。烹飪不到位的話,哪怕殘留一點點腥味,精靈們也是難以下嚥的。
不過現在形勢不由人,由不得精靈們挑剔。爲了補充體力逃離險境,即使食物再不合他們的胃口,他們也只能捏着鼻子強行下嚥。
“下水道那麼艱難的環境,精靈們都熬過來了,只是吃點不合胃口的東西,應該沒問題。”
當李慶和阿婭搬着大塊的燻肉、火腿,大串的臘腸出現在湖邊休息的精靈們面前時,精靈們果然如李慶所料,全都露出了一臉苦相。
“沒有水果嗎?”赫麗西絲皺着臉蛋,一臉希冀地看着李慶:“沒有水果的話,麪包也可以的。”
“不好意思,真的只有肉。”李慶一臉同情地說道:“不過糧倉裡還有好十幾桶麥酒,口感勉強可以。你們要是感覺吃不下去,可以喝點酒衝下去。”
赫麗西絲聞言,頓時像霜打了茄子一般垂頭喪氣,喃喃道:“麥酒麼……我只喝用花露釀造的果酒的……”
精靈們也是一片哀聲嘆氣,七嘴八舌地緬懷起他們從前的各種精美食品。
“別說了!”菲琳艾爾強撐着疲憊,站起來一臉嚴肅地說道:“現在什麼形勢?能容許我們緬懷從前的生活嗎?都少說點廢話,去幫忙搬食物。要是實在吃不下,就照布魯斯閣下說的,用酒把食物衝下肚去!總之,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了!以前的生活,早就該忘掉了!”
菲琳艾爾一番義正辭嚴的話說完,精靈們頓時沉靜下來,個個面露愧色。
瘟疫發生後,精靈部落雖然遭受了巨大的變故,但部落中遺產很多,庫存的食物也尚算豐富。這些倖存的精靈們在被吸血鬼抓住前,靠着過去的庫存,還真沒過上苦日子。至少,在食物方面,在瘟疫發生後的這三個月裡,精靈們的飲食仍與過去沒有區別。
但精靈部落已經被吸血鬼掃蕩過一遍,部落的遺產已被吸血鬼掠走,庫存的食物也成了吸血鬼的戰利品——吸血鬼手下也是要養活物爪牙的,在各類食品日漸匱乏的末世,食物也是吸血鬼們不會放過的戰略資源。
精靈部落已被掃蕩一空,精靈們即使回到部落,也沒辦法再過上曾經的生活。再說了,他們還不敢回去部落。畢竟,精靈部落樹大招風,哪怕吸血鬼不去劫掠,遲早也會被別的勢力找上門去。
比如狼人,狼人們在佔領吸血鬼城堡後,絕不會拒絕去精靈部落裡轉上一圈,抓幾隻精靈打打牙祭。
而這四十七隻精靈,實力又過於孱弱,面對強者毫無自保之力。一旦有強敵入侵,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精靈們現在已是無家可歸,再無法回到從前了。
沉默一陣,費德勒起身說道:“菲琳艾爾說得沒錯,我們……確實不該再緬懷過去。再沉緬過去,不願吃苦,等待我們的,只會是滅亡。走吧,大家都去幫忙。”
這些精靈,全都是年輕人,其中大半分都還未成年。
他們韌性確實有點差,很容易就情緒低落,也不是很能吃苦。
不過這一路上,他們吃的苦也不少了,已漸漸磨礪了出來。此時也只是因食物低於預期,而暫時性的情緒低落。被菲琳艾爾和費德勒一激勵,他們頓時振作精神,鬨然起身,跟着阿婭和李慶去幫忙了。
有了精靈們幫忙,一趟就搬夠了足夠所有人吃的食物。大塊的肉,大桶的酒都被搬到了湖邊。糧倉中的肉食,大都是熟肉,火腿也可以生吃。時間緊迫,大家連最簡單的燒烤也不做,直接就吃了起來。
這些肉食的味道雖不夠好,但勝在分量足,能管飽。李慶、楚靈風都不挑剔,大塊吃肉,大口喝酒。
精靈們雖然個個一副難以下嚥的模樣,但爲了補充體力,也都咬牙切齒,一臉苦大仇深,像對付仇人一樣狠狠撕咬着各種肉食。
一些未成年的小精靈,一邊吃一邊流淚。但儘管如此,他們仍然努力進食着。甚至咬上一口肉,粗粗嚼上幾下,就大口灌酒,將粗糙乾硬的熟肉強灌下去。有時灌得急了,忍不住乾嘔起來。但乾嘔過後,他們還是強逼着自己把食物嚥下去。
爲了能補足體力,逃離險境,爲了能在逃離險境後,在活屍遍地的瘟疫末日生存下來,精靈們已決心將過去優渥的生活徹底拋棄。食物再難以下嚥,也總比餓肚子好。
更何況,眼下的苦難只是開始,將來還有更多的艱難困苦等着他們。與將來相比,此時的苦難又算得了什麼?只是一點小小的磨礪罷了。
吃飽喝足,精靈們各自帶上一些熟肉作乾糧,就準備再次啓程。
不過啓程之前,還有個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大夥兒該去哪裡。
慕蘭山脈雖然山高林密,但山中強大的生物不少,又有許多不爲人類社會所容的黑暗生物,潛居在山脈之中。所以慕蘭山脈,並非世外樂園。
瘟疫發生之前,以精靈部落的實力,無論強大的怪物,還是潛居山脈中的黑暗生物,都不敢侵犯精靈部落。但現在精靈部落遭了大災,精靈只剩下四十七隻,已變成了一塊誰都能咬上一口的肥肉。好比這次,精靈們就被吸血鬼一網成擒,險些做了血奴。
留在慕蘭山脈,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實力孱弱的四十七隻精靈,隨時可能因爲一點意外而覆沒。但要出山的話,精靈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商議一陣,見精靈頗有些天地之大,無處可去的窘境,李慶心中一動,提出了建議。
“我知道一個數百人聚居的人類營地。營地的首領,是守護之神普羅米斯的神聖後裔。最重要的是,她拿到了守護之神留在主位面的六件神器之一,神佑之盾,連活屍潮都不怕。菲琳艾爾,如果你們實在無處可去,我建議你們加入那個人類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