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暖閣中,剛剛去探望了鈕鈷祿氏的葉昭在同蘭貴人敘話。鈕鈷祿氏似乎更喜歡教導小阿哥,對於時局不怎麼過問。
而今日,暖閣中氣氛微有凝肅。
“你也是爲臨江府的事兒吧?”蘭貴人嘆了口蘭花氣,輕輕放下了茶杯。
她剛剛看了邸報,髮匪李秀成部大破吉字營,陷臨江府,江西巡撫胡林翼自盡殉國,一時間天下震動。
李秀成,蘭貴人算是記住了這個悍匪的名字。
“是。”葉昭一臉肅容。
“你可有什麼法子?”
葉昭沉聲道:“請皇嫂寬心,臣弟定取李秀成首級!”
“好,有你這話兒我就放心了。”蘭貴人可真有些擔心髮匪南下,看勢頭,真是來勢洶洶呢。
“臣弟此來,還有一事。”葉昭斟酌着說,固然,李秀成部漸漸配備了步槍令人壓力倍增,胡林翼這位中興之臣,同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並列的“四大股肱”竟然早早死於亂軍之中,委實令人嗟嘆,更令人感慨世事無常。
但葉昭,卻委實不是爲了戰局而來。
“哦,何事?可是爲僧格林沁而來?”蘭貴人足不出戶,倒是什麼都知道。
葉昭笑道:“同親王之誤會,臣弟自有分數。”
“那是何事?”蘭貴人興趣盈然的坐定了身子。
“臣弟是爲江西巡撫人選而來。”葉昭一字字說。
蘭貴人顯然不太明白葉昭的意思,問道:“老六這般早就定了人選?你消息夠快啊?”
葉昭沉聲道:“那倒不是,正是因爲京師遠在萬里之外,信息閉塞,是以臣弟纔想,江西巡撫該當由兩宮太后乾綱獨斷,如此纔可穩軍心、定民心。”
蘭貴人一呆,固然,應葉昭之請任用提升廣東官員倒是偶有爲之,可若說任命一省巡撫,尤其又是外省封疆大吏,這,這可就是明目張膽同北京爭權了,過些日子京城任命的巡撫上任,可不一省出了兩個巡撫?
葉昭繼續道:“江西戰局瞬息萬變,變幻莫測,等消息傳遞到京城,戰場卻早就成了另一番景象,是以臣弟認爲,若想早日剿滅髮匪,東南戰局需太后決斷,如此方能調度有度,決勝千里。臣弟想,六王定會懂太后的一片苦心,京師的王公大臣也斷無異議,就算現下不明白的,等日後平了髮匪,才懂太后之聖明。”
又道:“太后說過,臣弟辦洋務、辦火器,‘這些人必有罵你的時候,你卻要任勞任怨’,今日臣弟同樣要說,爲了大清國,太后又何嘗不是忍辱負重?”
蘭貴人漸漸平靜下來,端起茶杯輕輕品了口茶,嘆口氣,想了會兒,道:“你呀,死的都被你說活了。”
“臣弟不敢。”葉昭躬身,一副請罪的樣子。
“也罷,你說的在理兒,想來用什麼人你有了計較吧?”蘭貴人瞟着葉昭,語氣平淡。
“是,臣弟保舉一人,安微合肥李鴻章。”
“李鴻章?”蘭貴人第一次聽這名兒。
“此人翰林出身,才堪大用,在蘇州大營幫辦軍務的條陳無不慧眼獨具,臣弟以爲,其才比之胡公尤勝三分。”
“哦?”第一次聽葉昭這麼夸人,蘭貴人側螓首琢磨了一會兒,道:“就依你,可你這麼一說啊,我還真好奇,明日引他來見我,我倒要看看是不是如你說的這般好。”
“臣弟領命!”葉昭心說蘭貴人果然聰穎,既然拿定主意同京城爭權,那就兵貴從速,明兒見了李鴻章這懿旨也就下了。至於見李鴻章,一來或許如她說的一般是好奇,但最主要的還是以示恩寵,告訴李鴻章,這官兒啊,是我給你的,你效忠的對象是我而不是景祥。這再正常不過,若真將兩宮太后當成擺設,當成任自己利用的工具,可也未免太小看她二位了。
想來不久江西就會出現一省兩巡撫的怪現象,而怎麼幫李鴻章這個巡撫坐正纔是自己要考慮的問題。
……從觀音山行宮回府,就聽下人稟告監察局總務官周京山來訪,在花廳等候好久了。
葉昭換了便裝,洗漱過,這纔去見周京山。
周京山這個人,守舊剛強,脾氣極倔強,腦袋有些不開竅,是以有時候未免令人又愛又恨。
就說前不久,因爲一樁案子他就跟柏貴鬧了起來,陳年舊案,柏貴手下一位師爺收受了某洋商的賄賂,而緊接着英法聯軍進廣州城,隨後葉昭主理廣東,對於洋商投資興業極爲寬鬆,那行賄的洋商本來就是想得到特許在西關行商,誰知道無端端進廣州城都變得極簡單,只需辦手續備案,立時覺得自己那銀子送得有點冤,跟柏貴的師爺討要銀子未果,隨即就跑去監察局揭發。
周京山就鐵了心要辦柏貴這位師爺,柏貴好說歹說也不給面子,最後鬧到了葉昭面前,才以柏貴師爺“退銀、通告”收場,柏貴又如何不會記恨這個昔日手下小小的縣丞?
“通報”是葉昭發明的,倒是覺得對現在的官場未嘗不是一種極佳的衝擊和威懾,正因爲消息閉塞,是以處理官員時通報全省,可令他們知道當今省府官場風氣,令他們謹小慎微,知道哪些錯誤犯不得。
而今日看周京山一臉嚴肅,葉昭就知道準沒好事,笑着進了花廳,道:“你這個活閻王是來鬧將軍府的麼?我現在見你心裡都忽悠,其它官員又如何自處?”
周京山忙見禮,臉色有些尷尬,今日,還真是來將軍府辦案的。
“說吧,甚麼事?”葉昭大馬金刀坐下,接過小婢奉上的香茗。
“公爺是否曾經跟下官講,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公爺的親人也不例外?”周京山躬着身,但自有一股凌然正氣。
葉昭微笑道:“不錯,這話我說過,也記得,我還說,你不要怕,放心辦差,一切都由我給你作主。”
周京山臉上閃過一絲感激,心情委實矛盾,可咬了咬牙,還是道:“是,謝公爺!卑職此來,正是記得公爺的話,來查辦案子。”
“哦?”葉昭就笑了,周京山一身正氣自己固然欣賞,而實則也是一種御下之術,用他唱黑臉,幫自己做自己不能做之事,帝王身邊有忠有奸,也是此理,平衡之道,自己雖不必學帝王,但條條大路通羅馬,御下之道千變萬化,卻有其共通之處。
“說吧,什麼案子。”葉昭琢磨着,難道是自己在廣府銀行的股份?可創業創國之初,踩線是難免的,自己問心無愧,在自己領導下,廣府銀行也必定會大放異彩,成爲世界金融界最重要的力量之一。何況那些銀子自己並非貪墨,十三行多年壟斷對外貿易積累的財富而已。
卻見周京山雙膝跪倒,摘了頂戴,嘭嘭磕了三個頭,嘴裡大聲道:“卑職查案之前先行請罪,不論此案結果如何,卑職都有僭越之罪,事畢,卑職自會遞上辭呈。”
葉昭心說看來倒真是蠻嚴重的,笑道:“倒也不必,你是爲廣府銀行的銀子而來?我倒可以分說分說,釋你之惑。快起來吧!”
周京山慢慢起身,聽葉昭話,躬身道:“卑職非是爲此事,卑職雖然愚鈍,但廣府銀號所行何事,所爲何事卑職都看在眼裡,若無公爺高瞻遠矚,那十三行庸商們的銀子又豈會受益大衆?卑職心裡常自贊嘆。公爺未將其銀子全數充公已是恩典。”一貫的,對於多年同洋行打交道的十三行,周京山看不上眼。
葉昭啞然失笑,說道:“你這可有點看人下菜碟了,非長者之道。難道現今十三行被人勒索,你也不理?”
“那自又不同!公爺也說過,人都有七情六慾,個人好惡。卑職辦案時自會掩起好惡之心。”周京山躬身受教。
“嗯,我的話你倒記得不少。”葉昭品了口茶,問道:“那你所爲何事?”心裡就琢磨着自己有沒有作奸犯科。
周京山斟酌着,緩聲問道:“公爺,可識得一位喚作容金鳳的女子?坊間都稱其爲錦二奶奶。”
葉昭一怔,原來作奸犯科的是金鳳。想了想,笑道:“不瞞你,那是我記名小妾。”這事兒其實官場上沒幾人知曉,就算柏貴、李小村,雖然知道鋼鐵行和自己淵源匪淺,自己很可能是錦二奶奶的入幕之賓,但卻不會想到自己已經正式納錦二奶奶爲妾。
周京山也是一呆,馬上躬身道:“卑職惶恐。”
葉昭笑道:“沒事,你說說吧,到底她犯了何事?我絕不包庇。”
周京山又豈不知這是公爺的客氣話,心下嘆口氣,這可真難辦了。他感激公爺直言不諱,坦誠錦二奶奶乃是他的妾侍。可錦二奶奶竟然是公爺小妾,這案子可就真的棘手了。
咬了咬牙,周京山還是說了出來:“卑職大膽,接了新嘉坡時姓商人的狀子,他狀告三人,狀告廣州府郭敬之、藩臺柏貴包庇縱容,告容……告夫人巧取豪奪,謀他財產。”
一聽是時大官的案子,葉昭心就定了,聽聞時大官上躥下跳在打官司,自己也沒理會,一切交給了金鳳處理,看來時大官被逼急了,竟然跑去監察公署,還連帶把郭敬之柏貴都捎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也就是在廣東,政治開明,若在它地,可知道這案子若坐實多麼駭人聽聞?那是要驚動皇上的。
端起茶杯品口茶,葉昭笑道:“這事兒啊,當時我也在場。”
周京山就是一怔,公爺都有份?也罷,今日若辦不下這案子,不能請公爺罪己,那自己請辭就是,天下烏鴉一般黑,公爺蔫能獨善其身?
葉昭琢磨了一下道:“罷了,我還是把金鳳喚出來,叫她跟你說說這來龍去脈。”
周京山一呆,“這,卑職不敢。”
葉昭卻已經喚道:“去請鳳格格來。”這幾日錦二奶奶都在處理大戲院的瑣事,是以一直在廣州。
小婢應聲而去。
葉昭笑着對周京山道:“我就趕上個尾巴,不知頭不知尾的,還是金鳳講給你聽的好。”
周京山除了連聲說惶恐又能說甚麼?也委實惶恐的夠嗆。
不大一會兒,香風襲襲,一襲紅裙豔美妖嬈的錦二奶奶搖曳而來,小碎步進廳,輕盈福下來,鶯聲道:“老爺,喚金鳳何事?”
周京山早就站起身,目光斜視,不敢直面公爺家眷。可聽聲音,就知道是位嬌滴滴的美人兒。
“哦,時大官的事,你跟周大人講一講,到底怎麼回事。”葉昭又看向周京山:“京山,你坐,沒關係,我家這位一向在外面拋頭露面。”
“卑職,卑職還是就這般聽夫人解說吧。”周京山眼觀鼻鼻觀心,看也不看過去。
錦二奶奶不屑的道:“原來是他呀。”鳳目上下打量周京山幾眼,問道:“周大人,賭博可違法?”
“夫人說笑了,除非賭場以人口抵押,民間賭例,雖有違法制,但本地並不禁。”說起來周京山倒是對公爺這規定極爲佩服,規範賭博而不嚴禁,逐步取締,使得公門中人不得藉此勒索民間百姓,實在是大智慧。卻不知葉昭也是被前世啓發,經常看到一些行業法規的弊端,一些法規本意是好的,實則不切實際,若真依法規而行,那買賣肯定黃攤子。這就使得這些行業中有權有勢的根本不用理這些法規,苦得是無權無勢的,遵守法規吧?無錢可賺,不遵守吧,被查到就是鉅額罰款,是以只能行賄結交公門中人。而這些本意極好的法規,卻成了公門人用來敲詐勒索的工具。
現今賭博也正是如此,民間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是以賭博大行其道,根本禁制不住,只能慢慢約束賭注數額。若也出一紙公文,全省禁賭,那只是給公門差役一個撈錢的機會而已,可以明目張膽去勒索那些平民百姓。
錦二奶奶輕笑道:“若賭博不違法,我又何罪之有?”
周京山道:“時開富狀子裡講……”說到這兒一陣躊躇,還是說了下去:“他講夫人,夫人美色相誘……”
“混賬!”錦二奶奶俏臉冰冷,“這話你信?”
現今周京山再琢磨,可就真有些後悔了,錦二奶奶乃是公爺小妾,那時開富狀子裡許多事可就站不住腳。”
可週京山還是說下去:“卑職只是陳述他的狀子,如此夫人才好分解以正視聽,他言道夫人美色相誘,以不能兌現之賭注同他對賭,又設美人局令他中計,不提防夫人偷偷換了牌。後又派人毆打他,搶走金錢若干。”
葉昭搖了搖摺扇,淡淡道:“賭博時我在場,金鳳也確有佛山鋼鐵行一成股份。”
周京山立時無語,公爺在場,公爺之小妾豈會作出什麼煙視媚行的舉止?這,這不扯淡嗎?
葉昭對錦二奶奶示意:“金鳳啊,你下去吧。”
周京山躬身:“送夫人!”
“哼!”錦二奶奶冷哼一聲,蓮步款款而行,出了廳冷聲道:“甚麼青天明吏,虧老爺誇的跟花一樣,原來這般糊塗。”
聲音不大,卻偏偏令周京山能聽到,周京山老臉一紅,沉默不語。
葉昭苦笑,有時候這金鳳還真厲害,自己也奈何不得她。
“卑職魯莽!”周京山躬身,有些慚愧。
葉昭嘆口氣道:“京山啊,不畏強權是好的,可強權並不就代表善惡中的惡,那時開富,面對良善是何嘴臉你可知?屢次騷擾金鳳,更強逼金鳳與他對賭,若我是草民一個,怕家都被他欺散了!”
“是。”周京山垂首默然。
葉昭又道:“當然,與他對賭之時金鳳也使了些小花招,就是俗話說的出老千,可我覺得他該當受個教訓,願賭服輸,沒甚麼可說的,至於打他的,是我府裡的人,可要傳來問話?”
周京山愧然道:“公爺,卑職一時糊塗,被那奸民迷惑,公爺說的對,卑職終究不能一碗水端平,每每遇到案子,總會先自有了好惡,卑職定會思己過,正身形。”
葉昭笑道:“倒也不能這麼說,辦案子嘛,總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難道看到狀子就能分辨好壞人了?自要聽雙方當事人口供,再尋訪證人多方求證,如此纔會水落石出,今日你也不能聽我一面之辭。”
周京山更是慚愧,躬身道:“是,但公爺一言九鼎,豈會有僞?若公爺的話不可信,這全天下還有何人之言可信?”
葉昭笑笑,道:“你就去吧。”端起了茶杯。
……監察總局乃是在原來漢軍副都統衙門掛的牌子,衙門正堂被重新修繕了一番,隔開數個房間,其中有一間“求理房”,就是來報案之人等候召見之所在。
時大官此時正坐在房內,品了口香茗,皺眉放下,心說這茶也是人喝的麼?
打量着這間房間,麻雀屋子,擺着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就顯得滿騰騰的,這算什麼衙門口?
不過那周大人,倒真是個好官。
滿臉正氣,看了就叫人佩服,說話也極有分量極有條理,比之柏貴之流強了百倍。
有這位周大人作主,自己定可討回產業,順便治得那小騷貨服服帖帖的。
想到這兒,時大官心裡又一熱。
門突然被推開,一團正氣的周大人踱步進來,只是臉若寒霜。
時大官忙起身見禮:“大人,喚在下這般急,可是案子有眉目了?”這周大人親自來見自己,可見對自己的案子多麼重視,想是自己的英國人朋友起了作用,令周大人知道,自己對於廣州之商業是多麼重要。
卻不知周京山已經氣得三魂出竅二佛昇天,本來聽了公爺和夫人言語,正自懊惱,突然又有個英國人來拜會,不陰不陽幫時開富說話,更語含威脅,簡直莫名其妙,可氣至極!
“大人?大人?”時大官見周大人有些神思不屬,心說莫非被我家世嚇到了?忙笑着喊他。
周京山回神就一皺眉,揮手道:“來人,給我拿下!重打四十,送按察司!”
兩旁屬員立時就涌上來,屋裡狹窄,將其拽到過道中,按倒在地,有人吵吵着去拿板子,飛也似跑了。
概因監察局並無對人犯用刑的規矩,是以這木板子怕都放得落了塵,倒是時大官爲其開葷。
“大人,你瘋啦?你瘋了麼?”時大官被按在冰涼地磚上,驚訝的大喊。
周京山這個氣啊:“掌嘴!”
“啪啪啪”,時大官就被人左右開弓打了好幾個嘴巴,本來紅腫還未消退的臉碰一碰都疼,現在就更被蠍子蟄了一般鑽心的痛,哇哇怪叫,更喊道:“你們別聽他的,他得了失心瘋,你們看不出嗎?”確實,怎麼會無端端叫人打自己?除非瘋了。
兩旁屬員聽得大怒,立時又有人伸手欲打,周京山卻一擺手,說道:“慢。”凝視時大官道:“何以你會以爲本官瘋了?”
時大官瞪着鬥雞眼道:“那柏貴糊塗,不識外面天高地厚,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時開富是甚麼人?我時家又是甚麼人?卡朋特你今日見過了,他的身份你豈不知?”
周京山差點氣得吐血,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怎麼會爲這麼個貨色去公爺府討公道?氣極反笑:“好啊,我們都不識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你時家能在廣州多威風!來人!重打一百!送按察司關押!若無時家長輩具保,永不開釋!”
“你,你敢!我是大英新嘉坡公民,你敢打我?若我父親到了,管教你們一個個丟官!啊……!”時大官最後一聲慘叫,卻是板子砸了下來。
“只要在這中華之土作奸犯科,就算你大英女王,我也打得!給我打!”周京山一揮手,板子雨點般落下,時大官慘叫連連,周京山則拂袖而去。
四五十板後,時大官再熬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只是心裡怎麼也不明白,這一身正氣滿臉和善的老頭怎麼就瘋了?
他自不知道,氣壞了老實人,有時候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