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時分,城內騷亂漸漸平息下來,安集延人不是被殺死就是逃到了城外。
在喀什噶爾辦事大臣衙門前,浩罕汗國喀什噶爾伯克(城主)卡里姆被兩名紅衣驍騎衛推搡着跪在葉昭面前。
卡里姆滿臉驚恐的看着面前的中國士兵和官員,他的頭上被喀什噶爾人用棍棒打的全是血包,若不是一隊紅衣騎兵趕到,他定然被亂棒打死。
他嘰裡咕嚕的比劃着,乞求中國人饒命,昨日睡夢中,他還在做着去中國中原地帶搶黃金和美女的美夢,可一早醒來,就成了中國人的階下囚,而且,中國人,強大的超出想象。
雖然明明知道中國人不會放過自己,他卻腿抖的厲害,怎麼也做不出視死如歸的模樣。
葉昭聽不懂他說什麼,做個手勢,“砍了他梟首示衆!”在中原,這等殘酷的暴屍刑罰已經廢除,但征戰諸邊部落,有時候野蠻的刑罰卻必不可免,如此才能震懾宵小、安撫百姓。
卡里姆哀嚎着被推下去,不一會兒,血淋淋的頭顱就在石獅子旁的旗杆上掛了起來。
衙門門前,帶着四楞花帽的喀什噶爾人也越聚越多,當看到卡里姆的人頭,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葉昭站在衙門黑木門前臺階上,用力拍了拍胸口,大聲道:“喀什噶爾的子民們!我是葉昭,來自中原的北京城!現在我向你們承諾,你們受苦受難的日子成了歷史!從此以後,喀什噶爾人,中原人,不分彼此!你們都是帝國公民,有我和帝國軍隊來保護你們!”
有聽得懂中原話的喀什噶爾人和中原商販都雀躍的歡呼,但終究不知道葉昭是什麼人,自以爲是北京來的中原大官兒。
葉昭以目示意阿法芙,阿法芙猶豫了一下,雖不情願爲中原皇帝張勢,但此刻卻也只能充當通譯,用清脆的聲音道:“喀什噶爾的兄弟姐妹,安拉的子民們,來自中原的大皇帝向你們承諾,從此成爲你們的守護神,大皇帝賜予你們和中原人一樣的平等自由,你們皆是大皇帝治下子民,由大皇帝的軍隊世世代代保護你們!”
勉強爲中原皇帝收買人心,阿法芙動了個小心機,“大皇帝賜予你們和中原人一樣的平等自由”云云,葉昭話裡並未提及,阿法芙自是爲未來回維族人命運打下伏筆,葉昭若聽明白她的話,定然肚裡暗笑,這小心思可未免太看低了自己。
數不清的四楞花帽,男女老幼,足有數千人,衙門前的長街被堵得水泄不通,聽了阿法芙的話,人人都驚呆了,自是誰也想不到今日來拯救他們的竟然便是大皇帝陛下。
中原商販慌亂的跪了下去,磕頭高呼“萬歲!”
喀什噶爾人,不知道誰帶的頭,一個,兩個,很快,就跪滿了一地,磕頭,嘰裡咕嚕的喊着,“謝大皇帝陛下!”“安拉啊,大皇帝是您派遣來拯救您苦難信徒的使者吧!”“大皇帝是天山的雄鷹,安拉讚美您!”
年青的喀什噶爾小夥子們,臉上更是激動無比,帶領着百餘騎兵從天而降,將數千安集延人殺得落花流水的大皇帝,可不正是他們日思夜想苦苦期盼的英雄、領袖、救世主?!
葉昭微笑接受他們的膜拜,右手輕輕撫胸,就好似安拉的使者在聆聽子民的禱告,令喀什噶爾人又親切又虔誠,漸漸的,不知道誰最先開始,跪伏的喀什噶爾人雙手高高舉起,又拜伏下去,禱告着,如波浪般起伏,就好像在虔誠的朝聖。
直到夜幕降臨,朝聖儀式才漸漸結束,遠方蹄聲如雷,城內喀什噶爾人相顧失色,早有哨兵來報,是白統領率領驍騎團到了。
葉昭率兵奇襲,德齡急忙遣快馬去通知平叛的白老亨,雖然調集各處平叛騎兵頗耗時日,但一路日夜兼程,與葉昭的奇襲隊也不過差了前後腳的功夫,便到了喀什噶爾。
幾日後,獨立團兩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營也趕到了喀什噶爾,這一路急行軍,幾乎各個跑得要吐血。
隨步兵營趕來的還有天南省巡撫丁寶楨,隨即葉昭令丁寶楨住進了原喀什噶爾辦事大臣衙門,現今的天南省巡撫衙門。
丁寶楨雷厲風行,與喀什噶爾人推選出來的代表以及中原商販代表開始安撫城內居民,恢復城內經濟秩序,又令剛剛成立之喀什噶爾治安隊前往鄰近小城鎮和牧民區昭告,帝國大皇帝已經到了喀什噶爾,令各部落歸降,遣送牛羊糧草。
幾日後,葉圖瓦率領騎兵師兩個騎兵團趕來,葉昭隨即令其以營爲單位,去西域烏恰城、北域阿圖什城、南域塔什巴里克城等幾個大的城鎮驅趕烏茲別克人的城主和駐軍,這些城鎮,均在喀什噶爾周邊治下。
葉昭住在一座具有鮮明喀什噶爾風格的院落中,喀什噶爾人既好客又善歌舞,因此,住房中多有寬敞的客廳,可待客也可舉辦“麥西來甫”(歌舞聚會)。同時又有農具糧食儲藏室,後院更有牛棚,加一起整個院子有十幾間房。
葉昭坐在土炕炕桌旁,翻看着快馬送來的電報,看着窗臺的黍米棒子就笑,怎麼都感覺自己成了土八路。
門簾一挑,戴着雪白圓棱帽的阿法芙走了進來,其實葉昭每次見到她都想把她帽子摘了,雖然這位穆斯林少女穿束實在有一番極爲特別的氣質,但葉昭總是升起將她漂亮白色圓帽摘掉的惡作劇念頭,不知道到時她會尖叫還是會射自己一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摘了她帽子還能講一堆歪道理攪合的她頭昏腦脹,而不再因爲帽子仇恨自己,想想就有趣的很。當然,這念頭也就在心裡轉轉而已,年紀越來越大,更是天下敬仰的中原皇帝,總不能還跟小孩子一般瞎胡鬧。
“我想去齊克滿。”阿法芙微微躬身,很尋常的穆斯林禮節,她從來都是開門見山,對葉昭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
“齊克滿?在哪兒?”葉昭沒聽說過。
阿法芙從桌上拽過地圖,指了指靠近葉爾羌的一處所在,在汗特勒克山的東方,地圖上並沒有標示,顯然不是什麼戰略之地。
阿法芙道:“我姑姑住在這兒,喀什噶爾城已經安定下來,我想去看看我姑姑,這是柯爾克孜人的部落。”
葉昭知道,柯爾克孜人便是吉爾吉斯族,看着地圖微微蹙眉,說道:“是牧民部落麼?”阿法芙手指的地界實在距離葉爾羌太近了,而喀什噶爾到葉爾羌之間,還有座叫做英吉沙爾的大城在烏茲別克人手裡,齊克滿可以說身處烏茲別克人控制的腹地,當然,很偏僻,看地圖標示,沒有道路通往此地,至少可以說,沒有可供行軍的棧道連接。
阿法芙道:“半遊牧的部落。”也就是遊牧和農耕混合的部族。
葉昭蹙眉道:“太危險了吧,要不然,等攻克了英吉沙爾你再去。”又奇道:“你姑姑怎嫁給了不信道者,可太叛逆了吧?”
阿法芙還未說話,侍衛匆匆而入,稟道:“主子,安集延騎兵到了喀什噶爾河。”
在喀什噶爾東,葉昭早就佈下哨探,最遠的幾處哨探在十幾裡外的喀什噶爾河東岸,均是喀什噶爾治安隊的維族人,給他們配備了千里鏡,見到敵軍蹤跡便即扳倒消息樹,西岸的哨兵便會點燃烽火,騎哨則奔回報信。
葉昭笑道:“來的太晚了些,看來我低估了安集延人,他們也懂得謀定後動。”
消息往來極爲耗時,這枝騎兵自然不會是距離喀什噶爾千里外桑珠前線的阿古柏的主力部隊,想是英吉沙爾的駐軍。
中國軍隊奇襲喀什噶爾,想來令英吉沙爾的烏茲別克人亂做一團,逃到英吉沙爾的殘兵,定然無限誇大中國軍隊的戰力,英吉沙爾的烏茲別克將領們,經過幾天的爭吵,強悍的主戰將領或是說服了謹慎的將領,或是擅自帶兵出征,總之,終於領兵殺了過來,或許準備一探中國人虛實。
葉昭微微一笑,說道:“來得好,分批分次的被咱吃掉,還有這等好事?”
隨後進來的烏爾登,撓着頭,呵呵的笑。
……葉昭登上城樓的時候,喀什噶爾城牆城垛的間隙,早已架起了一排排的步槍,東城城門洞開,自是給烏茲別克人衝鋒的誘餌。
此時,已經可以聽到如雷蹄聲,遠方黃沙滾滾,聲勢煞是駭人,葉昭拿起千里鏡望去,黑壓壓的騎兵洪流彷彿看不到盡頭,怕總有四五千騎。
葉昭心中咋舌,心說好傢伙,騎兵倒真是不少。
浩罕汗國,和現今外蒙部落一般,牧民即是騎兵,但如圍攻烏什城的兇悍披甲騎兵,畢竟是少數。
城牆上一些志願來幫守城的喀什噶爾人見安集延人此等威勢,不禁人人臉上變色,有的更在想,怎麼還把城門打開了,這不,這不舉手投降一般麼?
亞庫普也在志願兵行列裡,他手上拿了把安集延人的火槍,咬着牙,往裡塞火藥和彈丸,大皇帝的紅衣騎兵,使得他妻子免受安集延人的凌辱,今日就算死,也跟安集延人拼了。
鋪天蓋地的黃沙中,黑壓壓的烏茲別克騎兵轉眼已經到了數百步外,眼見對方騎兵變陣,要化作一條長龍衝入城門。雖然見到了城頭的槍口,但顯然他們對火槍兵的威脅並不在意。
“開—火!”音調極爲奇特的高喊,是帝國軍隊的操令調,威嚴,卻又彷彿蘊含着恐怖的死亡氣息。
隨即,城頭上,槍炮齊鳴。
“砰砰砰砰砰”連續射擊的練珠炮,直能把人的耳朵鎮聾,實際上,連珠炮兵,也全部佩帶耳塞。
城門泥石麻袋上,同樣被推上了兩門連珠炮,沙袋前,突然就被扔過去一道道鐵絲鋼刺拒馬,連珠炮隨即“砰砰砰砰砰砰”的噴射出連續不斷的火舌。
烏茲別克騎兵隊伍,立時人仰馬翻,被收割的稻草一般齊刷刷倒下去一片,而靠着慣性衝進城門的幾匹馬,不是被連珠炮的噴射撕成碎片,便是仆倒在拒馬上悲鳴、慘嚎。
烏茲別克指揮官默罕默德是浩罕汗國有名的勇士,在英吉沙爾,經過幾天爭吵,最後他兇性發作,幾乎把英吉沙爾那討厭膽小的伯克骨頭給敲碎,隨即領着他的部族勇士出征,勢要奪回喀什噶爾,將中國人全部殺光。
默罕默德衝鋒總是在最前面,可這一次,他怎麼死的自己都不知道,他是第一批中槍的匪兵,“砰砰砰砰砰”的令人莫名升起膽寒之意的巨響響起,默罕默德的半邊腦袋突然就被掀飛,場面恐怖之極,他哼也未哼一聲,便和身邊幾名匪兵一起摔落馬下。
“殺!”他的副官眼睛都紅了,催動着族中勇士拼命向城門衝去,但那代表死亡的巨響彷彿永遠不會停止,一批批彪悍騎兵栽落馬下,幾乎不到一刻鐘,喀什噶爾城前的黃沙已經被鮮紅染紅,到處都是烏茲別克匪兵的屍體,三停騎兵已經去了一停。
當默罕默德的副官從馬上栽落之後,烏茲別克匪兵立時潰敗,甚至慌亂中都忘了要逃去何方,漫山遍野的四散奔逃。
門洞中鐵絲拒馬很快被步兵清理搬到一旁,驍騎團的紅衣騎隊飛馳而出,追殺殘敵。
城牆上的喀什噶爾人都看呆了,面面相覷,都說不出話來。
亞庫普從頭到尾只開了一槍,還在手忙腳亂裝彈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
恐怖的中原軍隊,恐怖的中原皇帝。
亞庫普腦子一片空白,心裡只有這一個感覺,可思及大皇帝和他恐怖的軍隊在未來,將會是他們的保護神,亞庫普心裡又長長出口氣,感覺異常的輕鬆。回頭看看他那一個個呆若木雞的族人們,或許,都跟他是同樣的心思吧?
城樓上,葉昭吸了口煙,回頭下令:“第三營和驍騎團追擊敵兵,順勢取了英吉沙爾!”
追着嚇破膽敗逃的烏茲別克騎兵,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下了英吉沙爾,爾後嘛!
葉昭腦袋裡又冒出個念頭,側頭對阿法芙道:“我跟你去齊克滿。”
阿法芙微微一怔,隨即點頭。
……葉昭還是領着孟江趙奎兩個哨騎隊,加之大內侍衛,三百餘騎,飛馳前往齊克滿。
繞過英吉沙爾,到了託璞魯克則離開了棧道,在草原中疾馳,天高雲淡,綠草青青,馬兒們好似也歡騰起來,跑得越發帶力。
兩日後,在一處碧水湖泊旁,尋到了阿法芙所說的柯爾克孜人部落。
綠油油的草地,遠方整齊的農田,光整如鏡的碧湖,白雲似的羊羣在山坡上面流動着,好一幅世外桃源圖。
綠草地中白色氈房組成的部落,就好似仙境一般,而部落最中間那龐大的白色氈房如同宮殿般華美,一個個小氈房散落在它的四周,足足有幾百座。
聽阿法芙說來着,此處的柯爾克孜族是一個極大的部落,足有數千人,而定居在這小湖畔的只是一部分,還有帶着氈房遊牧的牧民,到臨近冬天,便會遷徙回來。
柯爾克孜人便是吉爾吉斯人,屬於混合民族,很多人已經兼有歐羅巴特徵,帥氣的小夥,漂亮的歐亞混血女孩兒,看起來頗爲養眼。
只是葉昭和阿法芙的騎兵隊靠近的時候,牧民們射來的目光極爲敵視,白氈房組成的營落中,響起清脆的擊打鐵器的聲音,想來是一種預警的器具,隨即就見各個白氈房中,涌出了拿着鐵矛棍棒的青壯,聚集在部落木柵欄前,一個個警惕的看着慢慢駛近的騎兵隊伍。
阿法芙嘰裡咕嚕說起了喀什噶爾語,居南疆的柯爾克孜族是懂維吾爾語言的,聽了阿法芙的話,臉上的仇視之色漸漸消失,有人好似飛奔去那營落中心的雪白氈房宮殿報信。
葉昭一邊和衆騎兵下馬,一邊問道:“你說什麼了?”
阿法芙道:“我說我是頭人的妹妹。”
葉昭道:“今日不是齋月麼?”
對於葉昭的玩笑阿法芙全無所動,很認真的回答:“我的姑姑嫁給了族長的舅舅,我真的是族長的妹妹,沒有撒謊。”
葉昭微微點頭,見阿法芙語氣裡對這個柯爾克孜族部落的族長多有親近之意,未免奇怪。
阿法芙又說道:“我這個姐姐很美的。”
葉昭道:“什麼姐姐?”
“族長啊,你不知道麼?她是你們中原冊封的土司,你不知道?”阿法芙詫異的看向葉昭。
葉昭微微搖頭,奇道:“還有女土司麼?”
阿法芙微微點頭,隨即低聲說起。
此處柯爾克孜族的世襲土司乃是格爾格司家族,現任族長古麗夏依爾,從小就美麗善舞、熱情好客,老族長沒有子嗣,而柯爾克孜齊克滿部落男女較爲平等,老族長去世,古麗夏依爾就繼承了土司一位,她處事公正,很得族人愛戴。
說着話,部族營落中嫋嫋走出幾名少女,均是紫袍紫帽,柯爾克孜人服裝甚是華美,她們嘰裡咕嚕和阿法芙說了幾句話,阿法芙回頭對葉昭道:“姐姐請我們進去。”
葉昭做個手勢,只要烏爾登一人隨行,跟阿法芙在柯爾克孜少女引領下走入了柯爾克孜營落。
在那華美的氈房小宮殿帳篷前,站着一位美得令人窒息的柯爾克孜貴族女子,深邃的眼睛,睫毛黑黑的,長長的,嘴脣稍微有些厚,卻有着種野性的誘惑,典型的歐亞混血特徵。戴着頂雪白的“卡爾帕克”,頗有民族風格的高高絨帽,好像後世電視劇裡蒙古公主戴的那種帽子,卻更爲華麗,高高揚起的帽穗足有半尺高,灑落萬千雪白絲絨。
不消說,這定然是女土司古麗夏依爾了。
葉昭揉了揉鼻子,這些邊塞女郎,怎麼自己見了總會升起種要摘了她帽子的古怪念頭?
阿法芙已經和古麗夏依爾親熱的擁抱,交談。
說了會話兒,阿法芙纔想起葉昭在身畔,急忙跟古麗夏依爾說了幾句什麼,古麗夏依爾琥珀色的誘人雙眸這纔看向了葉昭。
“您,是中,原人?”古麗夏依爾很吃力的說着中原話,語調生硬,嗓音微微有些沙,卻甚是動聽,別有一番撩人滋味。
葉昭微微點頭,心說阿法芙倒也很有分寸,自己隨身只有一名親衛,她就知道不說出自己的身份,雖然面前之人看來與她感情甚好,但軍國大事,卻來不得一絲感情用事。
古麗夏依爾盯着葉昭打量了幾眼,隨即就跟阿法芙低語幾句,阿法芙俏目微露詫異之色,轉頭對葉昭道:“我姐姐問您,娶沒娶親。”
古麗夏依爾琥珀般迷人的雙眸也看向了葉昭,問:“您,有,沒有,老婆?”
葉昭怔了下,伸出七根手指頭,說:“有,七,個。”一字字說出,自是要令她聽明白。
古麗夏依爾怔了一下,就咯咯的笑,轉身,禮貌的請阿法芙和葉昭進氈房。
烏爾登見主子尷尬,也不敢笑,心說蠻夷女子,怎一見面就問主子有沒有夫人,難道要招婿麼?也太快了些吧?早聽說番夷女子熱情大膽,看來不假,這蠻族女,倒美得緊呢!銀扣錦帶束起的腰肢,看起來也很有力量,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野性氣息,和中原女子大不一樣。
氈房大帳內極爲華麗,四壁掛着絲毯,大紅色的平絨底面,黑色平絨做邊,在下沿的邊芯相接處,吊墜有金黃色絲穗。
地上,鋪着壓花的彩色氈毯和有鮮花圖案的毛織毯,兩側牛皮皮毯鋪着錦緞的座位,帳內極大,可容幾十人載歌載舞。
葉昭和烏爾登盤腿坐在客人的位子上,古麗夏依爾則拉着阿法芙坐了主位,有柯爾克孜少女獻上馬奶和酸奶,看樣子,這些紫袍子的柯爾克孜少女應該是土司家的女奴。
馬奶,葉昭還真沒喝過,聞着味道,可就不大想碰,但出於禮貌,還是抿了一小口,倒不似想象中難喝,裡面應該加了佐料,去掉羶味。
放下盛馬奶的皮筒,葉昭道:“格爾格司土司,您看起來有心事?”
古麗夏依爾一怔,卻不想這中原男子目光如此銳利。她現今確實擔着老大的心事,安集延人入侵,遣使來招降,聽聞安集延人已經攻克喀什噶爾、英吉沙爾、葉爾羌等城,百戰百勝,爲免去全族災禍,古麗夏依爾遂降,還獻上了大量的馬匹牛羊。誰知道可能那使者回去訴說了女土司之美,安集延人之司令官阿古柏又遣使來求婚,已經來過四次使者,古麗夏依爾一拖再拖,使者的語氣卻一次比一次強硬,越來越不客氣,更言道,阿古柏司令官說了,下次再來,直接帶人,她若不跟娶親隊伍走,就殺光她的族人。
古麗夏依爾見到阿法芙雖然開心,卻難掩心中苦愁,第一次,受這般屈辱,而且,爲了全族父老,好像也只有屈從於安集延人的淫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