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傳聞不可信,但仍然有許多人堅定的認爲,如果指刀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入殺人武器殿堂的話,那麼絕對是可以凌駕於世界三大名刃之上的存在,其無匹的威力完全可以掩蓋住大馬士革刀、馬來克力士劍、日本武士刀的不朽光芒。
所以,老乞丐作爲史上屈指可數的指刀主人,完全有自負的理由,甚至有狂妄的理由。
但他這一次錯了,而且錯的相當離譜,即便以他十幾年滄桑經歷,也無論如何不會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麼一種人是可以逆天的,而楊大波恰好就可以歸於這個行列裡面。
下一刻,男人逆天的表現彷彿冷然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然而,正如矛與盾的辯證關係一樣,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矛就必然會有一種可以抵擋它的盾。
沒有人可以想到,指刀在距離男人脖頸很短的距離內忽然停頓住了,這樣的距離究竟有多短呢,短到汗毛可以感知的程度,如果再向前推進一指寬的距離,楊大波的頸動脈將無可挽回的被切斷,就算他真的有某種神秘的護體神功,也不可能把這種功力運用到動脈上,就算可以如此,也不可能抵擋得了指刀的必殺一擊!
老乞丐的指刀停頓在虛空的時候,他臉上的笑意也隨之停頓,不是他想這樣,而是不得不這樣。因爲他的比刀鋒還要鋒利無匹的指刀,比雷電還要迅疾的指刀,比潮汐還要有力的指刀,忽然彷彿被鐵水熔鑄,更像是生生陷進了山腳下的一處縫隙裡,也不知幾千幾萬斤的重量壓在上面,令他沒半點回桓的餘地。
當他稍稍回過心神之後,這才確認那根本不可能是什麼山岩,而是手指,平淡無奇的兩根手指,對方竟用兩根手指輕易夾.住了雷霆一擊的指刀!
每個男人都有手指,大部分時間,我們會用它拿筷子,摁鼠標,捏酒杯,甚至是用它讓女人銷魂,但沒有人可以想象到,這樣的兩根手指還會有另外一種用途。
天上地下,從來也沒有人知道往往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前,楊大波的手指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是怎麼發出來的。他還未出手前,誰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
天上地下,你絕對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它。若不能瞭解那種偉大精神,就絕不能發出那種足以驚天動地的指法!
那並不是殺氣,但卻比殺氣更令人膽怯。
下一刻,在老乞丐眼裡,面前那個男人彷彿變成他人,如雪蒼白的衣服,如雪蒼白的,如雪蒼白的側臉,如雪蒼白的寂寞。長身直立,白衣如雪,如亙古以來就屹立在那裡的雕塑一般。
有人常常認爲,他的兩根手指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幾種武器之一,但楊大波對此從來沒有苟同過,他總是冷然一笑,認爲夾.住別人的武器絕對沒有令女人銷魂的功效那麼值得讚賞。
老乞丐的瞳孔在劇烈收縮,彷彿有根無形的鋼針驀然cha進他的胃裡,狠命翻攪幾下,他不相信,就算地球倒轉、宇宙爆炸他也不相信,世界上竟有人能夾.住他的指刀。
下一刻,兩根手指輕輕交錯下,那隻比精鋼還要堅硬的指刀竟然折成數段,碎屑般紛紛落下。
他賴以成名的指刀,曾經不知斬殺過多少風雲人物的指刀,爲他贏得無數驕傲和榮譽的指刀,像愛人一樣呵護保養了十年的指刀,就這麼被對方輕描淡寫的拗斷了,他的心在慢慢沉下去,臉上的筋肉死死的扭曲在一起。
沒有了指刀,就好象鳥兒被折斷了翅膀,從此一切的榮光和聲名都與他無關。
短暫的沉寂過後,他忽然狂笑起來,狂笑時臉上的表情猙獰而可怖,狹小的空間四處充斥着他刺耳的笑聲。
他在笑,但淚水同時從眼角滑落下來,任誰都能明白,那是一種生不如死、肝腸寸斷的痛苦。
楊大波沒有對他發動攻擊,因爲他知道這個人已經瘋了,他不會對一個瘋子痛下殺手!同樣的道理,如果自己的兩根手指被人折斷的話,自己也無法承受這樣的結果,說不定會更慘。
在這個yuwang交織的瘋狂世界裡,又有誰是清醒的呢?
指刀的主人就這樣瘋了,他狂笑着,跌跌撞撞衝出茅棚,笑聲漸漸隱沒在濃蔭背後。
楊大波已經可以想見他的命運,爲了追逐權力和yuwang搞到現在這一步,又何必呢!
他落寞的轉身,便看到在場人們臉上驚愕憤怒的表情,明白仇恨的種子在這一刻算是種下了。
三個黑麪大漢以及那個年輕公子裝扮的男人發一聲喊,二話不說朝楊大波奔襲過來。
前一秒,他還神色消散的站在一束陽光下,但下一刻,整個人突然鬼魅般消失了。
四個人撲個空,相顧失色,還沒搞清楚狀況,便聽到自己骨骼脆裂的聲音,在他們聽來那種聲音是那麼突兀,那麼刺耳。
兜轉一圈,楊大波又回到剛纔的原點,留下四張驚愕的面孔,定定的立在那裡,如果目光可以穿透皮肉的話,就能看到他們胸膛的每一根骨骼都碎裂不堪,五臟變成一堆混亂的雞零狗碎。
猩紅色的鮮血,從每個人的口鼻耳眼裡滲出,那種可怖的場面只要被人看過一眼便終生難忘。
看到這種情況,那個長袖羅衣的少女臉色變了變,她用最大的隱忍定定心神,忽然長袖飛起,如流雲出岫,飛揚活動,整個人如飛天般凌空飄蕩,下一刻,那裡只留下一件霓裳還在虛空中輕舞,但人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位置,誰都明白這是一種幻覺,但看上去卻又如此真實。是耶?非耶?誰也分不清楚。
在一眨眼間,她已變換出七八種姿勢,彷彿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舞姬。
無論是誰,見了如此美妙的舞姿,縱不意亂情迷,心裡也會覺得愉快非常,而就在此時,這一招已取了你的性命。這一招非但精妙絕倫,無懈可擊,而且對男人具有極大的迷惑力,鮮有男人從此招下逃生。
楊大波是男人,而且是一個喜歡聲色犬馬的男人,這種功夫對於他這樣的男人往往有着致命的效果。
楊大波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血脈裡流淌着曖昧的情愫,看樣子他已經對女人鬼魅般的舞姿迷住了,渾然不知危險正在步步bi近。
下一刻,女人忽然就出現在男人背後,但羅裳的影像還停留在前面。
長袖流雲般飄擺幾下,不知從哪裡射出無數枚黑色的鋼針,漫天花雨般奔襲過去。
在一箭之地的距離內,誰可以躲過這麼多飛針的攻襲?
在神魂顛倒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誰可以躲過這記致命的絕殺?
沒有人可以做到!就算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人也不可能做到!
後來有人問楊大波:“當時你覺得自己可以抵擋這致命一擊麼?”
楊大波很認真的迴應:“不可以。當時的情況太過突然,過去雖然聽說過這門詭異的功夫,卻只是聽說而已,從沒有親眼見到過,真正到他揮灑的時候,我也沒想到這門功夫會這麼厲害。她的漫天花雨手法並不算十分高明,但厲害就厲害在出其不意上,甚至連我都沒有辦法防備。”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功夫?”
“根據我的猜測,那個女人使得是上古西域早已絕傳的一門功夫,沒有人知道這門功夫叫什麼名字。主要是通過製造奇異的幻覺使人意志力減弱,趁人不備的時候,達到一擊致命的目的,我給這門功夫起了個名字,叫做‘男人摸不得’,你想想看,這門功夫只對男人有效,而且又是致命的必殺技,人們常說十個男人九個色,只要男人看到十有八九會被迷惑住,丟了小命都不知道。”
“你是個好色的男人嗎?”
“當然是,而且是一個很有技術含量的好色男。”
“爲什麼她沒有迷惑住你?”
“說實話,當時是迷惑住了,在這方面我是很容易被女人迷惑住的。”
“爲什麼你沒有躲避?”
楊大波笑了,他沒有躲避,因爲他根本不需要躲避。
無
數枚鋼針在距離男人一線的距離上,忽然發出一連串叮叮的響聲,紛紛折斷墜落下來,就好象打在一塊無形的玻璃罩上面。
女人還沒有從莫明的驚愕中解脫出來的時候,男人驀然轉身,五指已經緊緊摳.住了女人脆弱的喉嚨!
不要說是他,就算普通的小孩子在那裡掐一下,都能讓人瞬間失去知覺。
女人臉上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結局在彈指間已經註定,她失落的垂下螓首,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但楊大波並沒有發力,而是放開了對方,甩給她一個側臉,悠然道:“現在走還來得及,我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殺女人。”
女人怔了半晌,羞憤的一跺腳,離開這裡。
現在只剩下那個高瘦的和尚,整個過程都半閉着眼睛,喃喃的唸誦着經文,就好象這些事情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高手!楊大波知道,真正的高手只有一個,就是那個法號潮牌的淨身和尚。
多少年風風雨雨,孤獨的眸子裡終於也掠過寂寞的影子。沉迷於武學,就註定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只有與武爲伍。8歲出家,十歲練武,爲了達到武學至高境界,他廢寢忘食,雖孤獨一人,卻沒有深入骨髓的寂寞。那是他唯一的目標,那份對武學的熾熱的感情能把人性中其他的情感都掩蓋起來,寂寞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種。
什麼是寂寞?年輕的時候沒有人會去回答這個問題,寂寞離他們很遠,就算偶而涌出的一絲感嘆,也逃不出意氣的影子。可許多年後,就算不願去想起這個問題,卻已經沒有辦法擺脫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寞。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時間把寂寞重新裝扮,它把寂寞交給你的時候,寂寞就成了那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淨身是寂寞的,從他決定獻身於武學開始,寂寞的種子就被深埋於他的心底。他初入武學,略有小成時,寂寞的影子就更濃了。
但沒有人可以容忍時間永遠停頓在一刻,一個走不出難受,走不出慾望,走不出無端愁悶的時刻。
當他看到那個懶散又邪魅的男人時,便露出了熾熱的眼神,這個時候,他的眼裡只有對手。寂寞已經變成一種很遙遠、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的事物。
可是,在此之前的大部分時間,他都只有等,等待着那個巔峰對決的時刻。這種唯一的等待成了他深入骨髓的寂寞的源頭,他只有等待,生命中再沒有其他任何事情。
和尚撩起眼皮,緩緩說道:“恭喜你已經脫離肉身,達到傳說中的涅磐境界。”
楊大波哂笑道:“涅磐境界又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到處被人家追殺麼。”
“那隻能說明他們不自量力,憑他們那點粗拳笨腿根本不配和做你的對手。”
“你呢?”
“無論是佛道,涅磐這兩個字講了幾千年,卻沒有一部經文可以準確描述它,除了佛祖以外,因爲從來就沒有人真正到達過這個境界。有人說生死即涅磐,但我不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人可以看破生死的,我雖然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我相信,像你這樣不世出的人才一定經受過常人無法想象的磨難。我同樣不配做你的對手,但我不希望錯過這個與你對戰的絕世機會,錯過這一次,這一生恐怕都可欲不可求了。”
“其實涅磐也好,生死也好,每個人都會經歷的,只不過沒有誰可以拋開生死雜念,我給你講個故事,興許就明白了。某日,坦山和尚與一道友一起走在一條泥濘小路上,此時,天正下着大雨。他倆在一個拐彎處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因爲身着綢布衣裳和絲質衣帶而無法跨過那條泥路。‘來吧,姑娘,’坦山說道,然後就把那位姑娘抱過了泥路,放下後又繼續趕路。一路上,道友一直悶聲不響,最後終於按捺不住,向坦山發問:‘我們出家人不近女色,特別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那是很危險的,你爲什麼要那樣做?’‘什麼?那個女人嗎?’坦山答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還抱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