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波嘴角輕揚,向和尚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東西,有的人執着於權力,有的人執着於生老病死,有的人執着於美色,有的人執着於財富,但只要可以把這些東西全部放下,你會發現自己的人生會是另外一副景象。”
他幾分神往的望着虛空,臉上充滿了憧憬和幸福,那是對生活的嚮往,也是對未來的希冀。
活着,其實一個人只要活着就好,快樂也是一天,痛苦也是一天,又何必令自己陷入無休止的慾念當中呢。
淨身目色閃動,似乎隱隱從男人的話裡聽出禪機。
楊大波又說道:“其實這些故事本來就源自佛門,只不過你執着於武學,恐怕對禪修一道早就荒廢了。我再給你講一個割肉喂鷹的故事。”
淨身正襟危坐,他的心裡已經起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佛祖有一次外出,正好遇到一隻飢餓的老鷹追捕一隻可憐的鴿子。
鴿子對老鷹說:‘你放過我吧!你現在是在捕食,錯過我還有下一個;我現在是在逃命,我的命只有一條啊!’老鷹說:‘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道理呢?但我現在餓壞了,不吃了你我沒法活。這個世界大家活着都不容易,不bi到絕路上我也不會緊追不捨的。’佛祖聽後起了悲憫之心,就把鴿子伸手握住,藏在懷裡。
老鷹怒火沖天,跟佛祖理論說:‘佛祖你大慈大悲,救了這鴿子一命,難到就忍心我老鷹餓死麼!”
佛祖說:‘我不忍心你傷害這無辜的鴿子,也不想你白白的餓死。有道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於是他就取出一個天平,一邊把鴿子放在上面,另一邊放上從自己身上割下的肉。
這鴿子看上去雖小,但無論佛祖怎麼割,割多少肉似乎都無法托起它的重量。
當佛祖割下最後一片肉的時候,天平終於平衡了!
一時間,天地風雲爲之變色,草木爲之含悲,滂沱大雨從天而降,大地萬物都爲之動容。真正的佛祖從此涅槃而生!”
淨身凝眉想了半晌,過往的種種殺戮、血腥、爭鬥過電影般在腦海裡閃回,臉上的表情青白變換,忽然頓悟似的仰面大笑:“哈哈哈……正所謂‘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如何處置乎?’‘那麼你且忍他、讓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什麼丹書鐵卷,什麼絕世古武,再過一百年,還不是化作塵土嗎。”
和尚站起身來,向着楊大波深深鞠躬,然後大袖一揮,拄着沉重的錫杖,大步離開小小的茅棚,再不回頭看上一眼。
楊大波看着和尚高瘦的身影消失在濃蔭深處,這纔回過身,目光死死的鎖定櫃檯後面的老漢。
老漢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就好象根本沒看到剛纔發生的事情。
“這些人瘋的瘋,走的走,虧你還能沉得住氣。”楊大波忽然對老漢說出一句很奇怪的話。
老漢笑呵呵說着,但語聲已變成另外一副樣子,就好象從別人嘴裡發出的聲音:“那是他們應得的下場,誰讓他們武功不濟,修爲不高呢。”
“所以你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爲什麼還要這些人自取其辱?”
“他們對我來說只是棋子罷了,不那麼做的話,怎麼能bi你出手,又怎麼能看到你深不可測的修爲境界?”
“現在都看到了。”
“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說實話,我很吃驚,沒有想到真的有人可以練到傳說中的涅磐境界。”
“如果我沒猜錯,你纔是那些人的主腦。只不過他們的演技就夠差了,你的更不怎麼樣。”
“呵呵……因爲我本來就沒想着可以瞞過你,有人說冥王戒的主人有三樣東西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
“哦?我很想知道是哪三樣?”
“傳說可以融冰化雪、顛覆乾坤的手指,超越想象力的速度,鋒芒銳利的眼睛。”
“總結的很好,基本涵蓋了我的特點,不過似乎還少了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
“味道,令女人着迷的味道。”
兩人相視大笑,那樣子就好像兩個許久沒見面的老朋友熱烈寒暄,但笑容背後隱藏着卻是層層殺機。
“說了這麼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來路。”楊大波索性坐下來。
老漢的耳朵不聾了,目光宛如兩道秋夜中的寒星,反射着灼灼的光芒,“在滇西有一個神秘而又古老的教派,叫做天一教,不知道冥王戒的主人是否聽說過?”
楊大波搖搖頭,“既然那麼神秘又古老,而且還那麼偏遠,我當然不會聽說過的。”
老漢沒有忙着說下去,而是從櫃檯上取下一隻瓷碗,慢條斯理的來到楊大波面前,可能是爲了表示對客人的尊重,還特意用抹布擦擦碗邊,倒了滿滿一碗二鍋頭,然後又取來一隻,擦也沒擦,同樣斟滿了酒液,他端起酒碗來,就好像歡迎老朋友的樣子,“來,不管怎麼說,我們能在茫茫人海中見面也算有緣,我先乾爲敬。”
楊大波兩對寶石般深邃的瞳孔看看老漢把一碗酒喝乾,他知道對方的意思很明顯,自己先乾爲敬,實際是讓自己放心酒裡沒毒,喝酒對楊大波來說簡直是稀鬆不過的事了,他一仰脖喉結不動的將自己的酒喝乾,然後亮出碗底。
老漢笑眯眯的坐在男人對面,繼續說道:“天一教的圖騰是銜尾蛇,它是一條頭尾相銜,雌雄同體,盤繞着整個世界的巨蛇,傳說是天一教派的鼻祖,那奇妙的姿態象徵着‘不死’、‘完全’、‘無限’、‘世界’、‘睿智’等等種種意味,代表着一種不斷吞噬自己又不斷從自體再生的精神,象徵着宇宙的統一和永遠。蛇是動物中的智者,同時它嫉惡如仇、直言不諱、愛憎分明的品格是一切奸人、陰人、小人、漢奸、牛鬼、蛇神最最懼怕的品質。我們的教派發展到今天也有七八百年的歷史了,之所以能夠具有這麼持久的生命,是因爲蛇經的庇護。據說那是蛇神霞舉飛昇後留下的一卷上古秘本,裡面記錄着宇宙乾坤、萬物輪迴的規律,誰擁有它誰就可以擁有某種神秘的力量。但可惜的是,十年前卻在天一教的一場神秘的大火中被焚燬,事後,我們查遍了所有教徒,沒有人爲縱火的痕跡,而是因爲一道閃電點燃了茅草,才引發了這場火災……”
說到這兒,老漢停頓一下,看着對方的表情。
楊大波搖搖頭,“這麼說,沒有了蛇經的庇護,你們的教派也就避免不了衰落的命運。”
“的確是這樣,在那場大火之後,教派裡開始流行一種很奇怪的瘟疫,得了這種病的人就好像中了蛇毒一樣,不出一時三刻必定七竅流血而死。十年間,已經先後有上百名教徒得病死去。所以爲了挽救教派,我們只有也必須找到蛇經。後來我們聽說蛇經並沒有被焚燬,而是奇異的流傳到民間,經過我們多方打探,才知道蛇經原來在你的手上,正是所謂的丹書鐵卷。”
楊大波拍了幾下手掌,笑道:“你的故事很精彩也很耐人尋味,可惜我一點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老漢依舊是那副亙古不變的笑容,“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你今天是不可能走出這間屋子的。不過真的要感謝上蒼,爲什麼我會把陷阱佈置在這裡,爲什麼你今天偏偏會找到這裡,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的話,可能我們會用更復雜的方式找到你。我苦心孤詣的佈置好這裡的一切,就是要奪回蛇經,重振天一教,爲了這個神聖的目的,就算死再多的人也是必要的。”
男人不屑的哼了聲,傲然說道:“你有這個實力嗎!”
“呵呵,如果單憑武力的話,就算一百個我綁在一起也不是你的對手,你只要隨
便用一個指頭就可以要了我的性命,因爲我根本就不會武功。”
楊大波臉色變了變,“我不信,你再愚蠢也不會把這樣一個致命的弱點暴露給敵人,你的教徒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身爲教主,一定身負絕世武功。”
“還是那句話,信不信由你。我之所以敢冒極大的風險告訴你,是因爲我已有了必勝的把握。”
楊大波仰面打個哈哈,“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還是腦子鏽掉了,就算一個絕世高手站在面前,我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人和世間萬物一樣,就算是腹部最柔軟的刺蝟也有滿身的倒刺防身。我雖然不會武功,不表示我沒有置人於死地的方法,更何況有很多殺人方法比武功更有效、更直接。”
“什麼?”
“毒!”老漢輕鬆地樣子就好像在敘述一件再稀鬆不過的事情,“在很多人眼裡,這是最神秘、最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殺人方式,但我用毒一向都是光明正大的。”
楊大波覺得這個老漢越發有趣了:“我聽人說下毒的人要想達到目的,就必須要有三分運氣、七分詭秘,一旦對方知道你的意圖,事先有了防備,下毒的手法再高明,也沒了勝算。你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我還會着你的道麼?”
“我根本不需要鬼鬼祟祟的下手,因爲就算你有所防備,也一定會着我的道。現在不妨告訴你,你已經中毒了!”說到這兒,老漢的笑容不變,但目光卻已如寒星般閃亮。
楊大波驀然變色,“哦?我怎麼感覺不到?”
老漢不緊不慢的說:“試着摁下右邊第三根肋骨下,那是人體神經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平時只要稍稍碰觸下就會全身痠軟,你試試看現在是什麼感覺?”
楊大波果然在那裡摁了一下,痠麻的感覺沒有了,稍稍用.力,眼前便一陣眩暈,眼前的景物陡然變成一個個晃動的重影。
“這就是中毒的前兆,接下來就是全身痙攣,肌肉抽搐萎縮,失去行動能力,再過一炷香的功夫,全身的皮膚會奇癢難當,你必須拼命的抓撓,但越抓越癢,直到鮮血淋漓,那種奇癢的感覺不僅不會減弱,反而會越發強烈。同時,毒素會侵入到你的大腦神經中樞,到最後你就會變成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七天之後,癲狂而死。”
楊大波聽着對方可怖的描述,似乎一點也不感到緊張:“聽起來很聳人聽聞的樣子,看來你的毒比神秘的蜀中唐門的毒還要霸道。”
“哼,蜀中唐門在暗器上下毒是天下第一,但殺人於無形這方面,我說第二,沒有敢說第一。其實中了這種毒的人根本不用等到最後,只要一想到中毒之後的種種可怖情景,就會毫不猶豫的立即了斷自己。”
“我很想聽聽你是怎麼下毒的?”楊大波饒有興致的抱起肩膀。
老漢神秘兮兮的一笑:“還記不記得,我敬你的那碗酒?”
“難道是酒裡有毒?”
老漢搖搖頭:“酒是地道的牛欄山二鍋頭,如假包換,童叟無欺,否則,我怎麼會那麼痛快的喝掉。”
“既然酒沒有問題,那會是什麼?”
“問題就出在碗上。還記不得我取來瓷碗的時候,用抹布在裡面擦擦,其實毒液都在抹布上面,像這麼一擦,便染到碗裡了。每個人都有心理上的盲點,表面上誰也不會在意這個小細節,能夠掌握住人心理上的盲點,堂而皇之的下毒,纔是上乘境界。”
楊大波舔舔嘴脣,“看來這次是非死不可了,不過就算死之前也要先殺了你陪葬。”
老漢哈哈大笑:“你現在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不信可以試試。”
楊大波似乎暗暗運運力量,額角上很快滲出豆粒大的汗珠,看樣子十分痛苦,目色中迸着血光,慘然道:“的確是這樣,看來今天我是難逃一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