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瘋了一樣在屋子裡外前後尋找孫子杜兵,大聲喊着他的名字。
但是杜兵了無蹤跡。
整個杜家,除了那個黑狗頭和那一大攤鮮血之外,什麼東西都沒有。
孫子消失無蹤,生死不明,杜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老淚縱橫,跌坐在地。
這時候,我聽到村子裡響起了狗叫聲。
狗叫聲叫得很兇,在燈火夜色中迴盪,顯出幾分淒厲。
之前整個村子裡狗都被嚇得不敢叫,現在狗突然叫了起來,是因爲那個東西已經離開了嗎?
未知的東西最可怕。
我心裡閃過一陣陣驚疑。
眼見杜清坐在地上,痛哭失聲,老淚縱橫,我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上前安慰道:“老先生,你別傷心了,我們沒找到小兵的屍體,證明他可能還活着,應該是被那個東西抓走了。”
“道長,他們爲什麼要抓走小兵,我們和他們無冤無仇!”杜清淚眼看着我,悲痛地說。
世間的仇殺,又有多少真的是有冤有仇呢?
我心裡暗歎口氣,認真說道:“老先生,我也不知道那個東西到底是衝什麼而來,我只知道,只要小兵沒死,我們一定可以把他找回來。老先生,請你振作起來。”
聽着我的話,杜清愣住了,片刻間,他緩緩站起身,靜靜用粗布袖子抹去淚水,整個人安靜下來。
“老先生,你沒事吧。”我擔憂地看着他。
杜清靜靜擡頭看向我,一剎那間,我被他眼中突然閃爍的那一抹凜冽震得說不出話。
如果說剛纔的杜清只是一個悲痛卻無用的老頭,那現在的他,好像突然變了另外一個人,好像生鏽已久的老刀被磨出了鋒芒,凜然生寒。
仇恨和傷痛是最容易改變一個人的。
對於現在杜清的改變,我並不奇怪。
杜清盯着我,一字一句問:“道長,你告訴我,我要去什麼地方尋找我孫子!”
我靜靜地看着他說道:“秦嶺。”
那個幽靈般的車隊顯然是進入秦嶺了,如果是他們抓走了杜兵,杜清只能去秦嶺找。對此我並不是太樂觀,我也不知道杜清還能不能找到孫子,只不過,現在這是他唯一的希望,我不會破壞的。
“秦嶺……”杜清重重地說出這兩個字後,猛地轉身走進了屋子。
我和白小小看得面面相覷,不知道杜清這是做什麼。
“吳乞,現在怎麼辦?”白小小目光寧靜看着我問。
我想了想說道:“小小,那個車隊很有可能和女媧族有關,我們現在必須追上去。”
“嗯。”白小小同意地點點頭。
隨即,我和白小小走進屋子,收拾了東西。
等我們走出來的時候,看到杜清正站在院子中。此刻的他全副武裝,腰上彆着老刀,背上揹着弓箭和火槍,目光凜然看着我們。
我一下子明白了杜清的意思。
他是要去秦嶺救孫子,他身上的裝備,一定是平時打獵用的。
我和白小小走過去。
“道長,你們也要走了嗎?”杜清看着我問。
我點了點頭。
“你們去哪裡?”
“……秦嶺。”
“我和你們一起去!”
現在我們就在秦嶺山腳下,去秦嶺就是上山。
我下意識向上方看了一眼。只見夜色中,莽莽的秦嶺之上古木幽深,淡淡的雲氣繚繞着,風吹得叢林颯颯作響,透着幾分神秘蒼莽之感。
這時候,一個白髮稀疏、拄着柺杖的老人走上前來,勸止我們道:“不可,現在是晚上,你們不能上秦嶺去,小心碰到山響啊。”
山響?
我聽得驚訝問:“老人家,山響是什麼?”
白髮老人搖着頭,沒有回答我。
我看到旁邊的村民齊齊臉色一變,杜清也臉色凝重地低下頭。
我正要追問,杜清忽然對那個老人說道:“村長,你別管那麼多了,哪有那麼容易遇到山響的?我們不會有事的。”
白髮老人哀嘆道:“那可未必啊,你們非要去,自求多福吧。”
說着,白髮老人嘆息着走開了,其他村民也離開。
“道長,我們走吧。”杜清說。
我和白小小相視一眼,沒說什麼。
隨即,我們三個離開村子上山去。
一路上,“山響”這個詞像幽靈一樣在我腦海裡盤旋着,揮之不去。
我終於忍不住問:“杜老先生,你們說的山響到底是什麼?”
杜清一直走在前面領路,聽我這樣問,頓時身子一震,停下腳步。
我和白小小也停了下來。
杜清遲疑了片刻,轉過頭看向我們,靜靜說道:“山響是我們這個地方的土話,說的就是陰兵借道。”
“陰兵借道?”我聽得吃了一驚。
我是學道之人,自然聽過陰兵借道。
所謂陰兵借道,也叫陰兵過路,主要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那種古戰場上曾經戰死的軍隊,怨氣不散,在某些時候會突然出現,無論車馬將士都保持着原樣,繼續吶喊衝殺着。
最著名的是雲南陸良縣的驚馬槽,據說是1800年前蜀軍和孟獲交戰的地方,當地居民經常能夠聽到裡面響起兵器相碰的金鐵聲、戰馬嘶鳴聲以及兵士吶喊聲,馬到了這裡無論怎麼用鞭子抽都不會過去。
另一種是那種發生大災難的地方,會看到許多地府派出來的勾魂陰兵。
上世紀唐山大地震中,就出現過陰兵借道的事,據說當時一個參加救災的部隊,汽車無故拋錨在路上,深夜時那些軍人看到掛着青燈,無人駕駛的馬車車隊從路上經過,車上載滿了人頭。等那個神秘的馬車車隊過去之後,原本拋錨的汽車突然就能開動了。據後來目睹那一幕的軍人回憶,當時那些馬車上載着的人頭,數量就和唐山大地震中死亡的人數一樣。
陝西、甘肅一帶的深山之中,就經常會出現這種情形。
遇到陰兵借道,必須遠遠躲開閉住呼吸,不然很容易會被陰兵把魂勾走,死於非命。
其實我早就聽說過秦嶺中出現過陰兵過路的事,只是沒想到,這種事突然間和我們距離如此之近。
“老先生,這山上什麼地方出現過陰兵借道?”我問。
杜清臉色凝重地指了指上方,說道:“就在上面的老蛇溝裡。”
“上秦嶺是不是要從老蛇溝裡經過?”白小小聲音寧靜地問。
杜清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
陰兵過路雖然可怕,但也並不是隨隨便便能遇到的,況且現在我們也別無選擇,只能祈禱別在老蛇溝遇到陰兵過路。
杜清以爲我和白小小被嚇到了,遲疑了一下問我們是不是要繼續上山。估計先前那個白髮老人之所以不願說山響是什麼,也是不想嚇到我們。
他們如何知道,我和白小小又豈是隨隨便便什麼東西都能嚇到的?
我毫不猶豫告訴杜清繼續前進。
杜清沒有再說什麼,領着我們繼續上山。
過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了老蛇溝。
老蛇溝是一個形狀像一條大蛇的山谷,十分幽深,兩邊古木叢生,在黑夜中暗影重重。我能夠清楚感覺到溝裡瀰漫的陰氣,使得空氣裡的溫度都驟然降低幾分,山風颯颯吹響,顯出幾分陰森之感。
這種地方乃是陰地,終年陽光都照射不到,會出現陰兵過路實在不奇怪。
人和鳥獸絕不能在這種地方多呆,不然會短命的。
“這個地方,平時都不會有人來的,對於村莊來說更是禁地。不過要上秦嶺,就必須從溝裡走進去。”杜清沉聲說。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就在這時,忽聽白小小驚訝出聲道:“你們看,前面是……”
我吃了一驚,連忙向老蛇溝裡面看去。
重重的暗影之中,只見一隊宛如幽靈的車隊,正悄無聲息地向老蛇溝深處前行着。
正是之前陶老頭帶着的那個車隊。
我們要找的就是他們!沒想到他們突然出現在前方,我們三個毫不猶豫,快步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