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好幾百禿驢圍觀,我壓力還是蠻大的,尤其是這些禿驢的目光都很不懷好意甚至是隱含敵意的情況下
我趕緊往晦明身後挪了挪,以減輕一下壓力。
倒是馮甜這時候居然大赤赤的毫不在意,昂首挺胸,視滿殿的禿驢於無物,居然走到我前面跟晦明走了個並排。
這妞要不是膽氣夠壯,那就是神經大條。
以我對她的瞭解,她的神經絕對與大條無關,那就是膽氣夠壯了。
人有沒有膽量,在於有沒有底氣,底氣足則膽量壯,所以纔有膽氣一說。
不過我就搞不懂了,馮甜的底氣來自於哪裡呢?
看起來昨晚我昏過去之後,肯定還發生了很多事情。
我心裡有嘀咕着,跟着走進大殿。
大雄寶殿這種地方照例是供奉如來佛祖的。
感業寺有錢有勢,供奉的如來佛祖也是氣勢非凡,足有六七米高,盤坐在那裡居高臨下俯視着整個大殿,帶着說不出的森嚴氣度。
佛祖像前並排坐着五個老禿驢,一個個胖得油光滿面,一看就不是吃素能吃出來的。
晦明走到五個老禿驢面前合什施禮,“五位師兄,我把人帶過來了!”
那五個肥頭大耳的老禿驢,本來坐在蒲團上閉目做高僧狀,聽到晦明一說,就齊齊睜眼,看着我。
左邊第一個沉聲說:“雖說他於本寺有大恩大功,但畢竟是個外人,又不通佛法,怎麼能做晦清師兄的執法弟子?我的意見,還是從寺中選一個佛法精通的弟子出來爲晦清師兄持禮纔是。”
中間那個也說:“不錯,晦清師兄一生曲折顛沛,後半生才終於在我感業寺尋得歸宿安慰,如今他去了,執法弟子怎麼也得是我寺中弟子才行,怎麼能找個外人來?晦清師兄一世英明,是斷斷不會做這樣決定的。”
右邊第二個就有些陰陽怪氣地說:“晦清師兄不會這樣做,就怕有人假傳遺言也說不定!”
另兩個雖然沒發言,但神情都是頗爲贊同的。
晦明甚是無奈地說:“五位師兄,你們想讓寺中弟子爲師兄持法我能理解,但讓蘇施主持法卻是師兄坐化前的遺願,我這個做師弟的雖然不理解,卻也只能遵從。不過五位師兄的想法也有理,這終究是我感業寺的事情,執禮弟子不是我感業寺僧衆,讓外人傳了去,也是不好聽。可是剛纔各位師兄各有推薦人選,爭執不下,總不能搞五個執法弟子出來吧。所以我剛纔出去的時候,卻是想了個辦法。”
那五個肥頭大耳的老禿驢齊聲問:“什麼辦法?”
晦明說:“要爲晦清師兄持後事法,那就得拿着他遺留的法器才行,師兄一生清貧,除了演日常用的木魚、佛珠外,就只有一部親手抄寫的金剛經,這金剛經師兄已經親口許諾送給蘇施主以謝他之前在德勝樓的救命之恩,但木魚佛珠還在,我的意見是,誰能敲響木魚,戴動佛珠,誰就做執法弟子,也不用侷限是大家推薦的弟子,全寺僧衆,想做的都可以來試一試。”
五個老禿驢都露出猶豫的神情,左邊第二個就說:“要是好幾個人都能敲響戴動,那怎麼辦?還得再選嗎?要我說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全寺僧衆投票,在我們各自推薦的人選中票選出一個來就得了。”
晦明卻說:“選出來的弟子要是敲不響木魚戴不動佛珠怎麼辦?難道拿個別的木魚佛珠出來頂替?這我是萬萬不能同意的!要不然我們晦字輩表決吧,我同意!”說完把手高高舉起。
五個老禿驢就不吱聲了,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地猶豫着把手舉了起來。
晦明又說:“蘇施主雖然不是我寺僧衆,但終歸是師兄生前指定持法弟子,我們違背師兄意願已經是大大不該,要是連個參選的機會都不給他,那卻是太不對了,所以我建議讓蘇施主也參加!”
五個老禿驢又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了。
於是晦明當先領着我和馮甜帶頭,與五個老禿驢領着全寺僧衆出了大雄寶殿,直奔後院,又來到晦清茅屋所在的位置。
此時這裡雷劈過火後的現場已經清理乾淨,只餘下那個森然的大洞,能證明昨晚發生的一切。
就在洞口旁邊,擺着一個木魚,一個佛珠。
這兩樣都是晦清生前用的,他突然死亡後,這兩樣東西就留在了原位沒動,只不過被茅屋殘骸給壓住了,所以昨晚我沒有看見。
那五個老禿驢往那洞口旁邊一坐,恰好圍成一個半圓形,晦明站在一旁主持,其他僧衆就一一上前,先是拿起木魚旁邊的木槌敲一下,敲不響的直接PASS掉,能敲響的纔有資格去拿旁邊那串佛珠。
十個僧衆裡能有一兩個敲響木魚,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拿起佛珠。
那串烏黑的佛珠彷彿落地生根了一般,任那些僧衆連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也沒有辦法挪動它分毫。
我正和馮甜站在旁邊看熱鬧,晦明卻衝我招手讓我過去,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經書來,“這是師兄親手抄寫的金剛經,你收好了,千萬別弄丟了。”大概是怕我不把這經書當成一回事兒,他頓了頓又說:“這本金剛經抄好之後,曾有信徒出千萬求購,師兄都沒有捨得賣。”
靠,這薄薄一本小冊子居然值一千萬!那我得收好了,以後萬一手頭緊錢不夠,完全可以拿來變現就急。我就趕緊問:“那願出一千萬買的人叫什麼?有什麼聯繫方式嗎?”
晦明臉色就是一沉,“晦清師兄的遺物何等珍貴,你卻到手就想賣掉,怎麼對得起晦清師兄的信任,把執法弟子這重任交託給你?”
我說:“我沒想馬上買,只是準備以後萬一手緊賣了救急,所以才問那個信徒的聯繫方式嘛,賣給這樣的人,他一定會把這經書當祖宗供起來的,也不會虧待這本書嘛。再說了,這執法弟子我能不能當上還兩說呢,你先別把這事兒算到裡面去。”
晦明怒道:“你可是在佛前應下的,難道想反悔?”
我不爽地說:“現在是你們要反悔,不是我要反悔,大家都不同意我這個外人做這件事情嘛。”
晦明合什宣了一聲佛響,低聲說:“他們怎麼選不要緊,你是師兄選的,這纔是最重要的!不信你看着!”
晦明講這話的時候信心十足,似乎已經認定沒人能通過測驗。
我心裡不禁犯嘀咕,轉頭就想向馮甜諮詢,可馮甜卻悄聲說:“把經書揣好了,別拿在外面,有什麼話出去說!”一臉神神秘秘的樣子,一看就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我把經書卷一卷塞進口袋,動作可能粗暴了點,晦明看得眼角直抽抽,不過我沒理他,這經書既然已經給我了,那怎麼處置就是我的事情了,捲一捲又不會卷壞!
感業寺的禿驢雖多,但這測試簡單,多數和尚實際上只是排隊上來敲一下木魚,基本上是敲不響的,也就直接失去資格,能敲響木魚進入下一輪的只是極少數。
而且我注意到,那些能敲響木魚的禿驢敲出來的聲音也暗啞低沉。
看來那個木魚是被燒壞了,就算形狀保持完整,可是整體音質都已經被破壞,以後大概不能再用了。
一直到所有僧衆,包括看大門的知客僧法正都被叫回來,排隊試過之後,終究是沒有一個人能拿起那串佛珠!
盤坐的那五個肥賊老禿驢臉色就十分難看。
晦明微笑着問:“既然全寺僧衆都已經試過了,那是不是也讓蘇施主試一下?”
當中那個老禿驢不耐煩地揮手道:“晦明,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他連和尚不是,也沒念過經文,怎麼可能敲響拿動?算了,算了,不讓你試一下,你終究不肯罷休,去試吧,我們都看着!”
晦明向着五個老禿驢施了一禮,轉而對向我示意。
馮甜在身後推了我一把,低聲說:“別緊張,你一定能成的。”
靠,不就是敲個木魚,拿個佛珠嗎?就算敲不響拿不起,我也頂天就是回家睡覺,既不影響我吃飯,也不影響我做法師,我有什麼可緊張的?反正我是不會當和尚的!
我鎮定地向馮甜點了點頭,又對晦明和五個老禿驢鞠了下躬,算是對人家主場表示點尊敬,這才走過去,先來到木魚旁邊,也不像別的和尚那樣先念唸經或是磕個頭神馬的,直接操起木槌,隨便往木魚上一敲。
梆的一聲脆響,渾厚幽遠,一時滿場皆靜,遠處驀然間響起了洪鐘鳴動的響聲。
晦明滿意地點了點頭,五個老禿驢卻是詫異到了極點,看我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
不光敲響了,還響得很好聽,還引起了銅鐘共震,難道我真有敲木魚的天賦不成?
靠,難道我真是當和尚的命?要不然這敲木魚怎麼能無師自通到敲得這麼好聽?
放下木槌,我又走到佛珠邊,先仔細看了看,確認這佛珠是就那麼放在地上,而不是被固定住之後,這才伸手去拿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