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工作,也就中午了,我要安排他們吃午飯,武安國和張志華客氣地謝絕,推說還有事要辦,不過卻把我老爸給留下來。
這是顯然故意的,一是打算借我老爸來探我的口風,二是大抵他們中午真要去拜訪什麼人,卻不方便我老爸也跟着。
我客氣兩句,也就沒強留,等把兩人送走,徵求了一下老爸的意見,就在附近找了家環境清淨的羊湯館。
老爸愛喝羊湯,一套湯飯,加上胡椒,稀里呼嚕一喝,吃得滿頭大汗,心滿意足。
飯館是公衆場合,吃飯的時候不方便談公事兒,就說了些家裡的事情。
老爸的工作一帆風順,轉過年提副縣長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倒是老媽的正骨診所,最近生意突然好了不少,許多外地人也不嫌遠,大老遠地跑過來請老媽接骨正骨,老媽開診所這麼多年,三教九流各色人物接觸過不知多少,見識廣,眼睛毒,除了看馮甜走眼之外,就沒有失誤的時候,按她說這些外地來客多半身家富貴而且草莾氣息極重,就算不是混黑,也十有八九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角色,也不知這些人怎麼就突然對她這小診所充滿信任,尤其是那些來自明城寧城之類大城市的,放着本地專家不用,忍着痛也要跑幾個甚至十幾個小時來找她,這事裡事外透着就不正常。
我一想這十有八九是山南各地的小門派找不到機會接觸我,才轉而曲線救國,轉而去拍我老媽的馬屁。至於那些大門派,倒不至於用這種小手段。
老爸顯然也能猜到這事兒跟我脫不開關係,但具體細節卻不可能想到,說完之後,因着是在飯館裡,也就沒再細說。
本來這一餐吃得開開心心,可到了結賬的時候,老闆卻說什麼也不肯收我的錢,我強把錢放到櫃檯上,他追出來硬塞給我,還說我一定要給錢的話,他明天就關門不做這個生意了。
這小羊湯館門面雖然不大,但生意着實不錯,就因爲我給錢就導致人家關門,那可着實過意不去,可我卻莫名其妙,難道這家小羊湯館的老闆也是個法師不成?這當法師當到開飯館這麼不務正業,也未免太失敗了吧。更重要的是,他既然已經不做法師改行了,也就沒有再討好我的必要了不是。
我一時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對老闆說:“這樣,不想讓我給錢也行,那你至少給我個明白話,咱們不認不識的,你突然就來這麼一出,我哪受得了啊,我是公職人員,吃霸王餐的事兒可不能做。”
老闆支吾再三,看我態度堅決,這才低聲說:“我兒子是靜玄宗弟子,前幾天回家的時候,帶了張您的照片,我問是誰,他就告訴我這是蘇主任,咱們山南管理法師最大的官,師門把您的照片發下來,讓他們這些弟子都記熟了,免得以後無知衝撞了您。”
我不由哭笑不得:“您又不是法師,跟這些事情沒關係,再說了吃飯給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您可真犯不着這樣做。”
老闆尷尬地搓着手說:“您不知道,我家那個臭小子從小就不愛學習,天天打架鬧事兒,小小年紀高中還沒畢業呢,就進了好幾回派出所,把我愁得不行,後來碰上位道長,自稱是靜玄宗的法師,看我兒子根骨不錯,想收他爲徒,要是我能狠得下心讓他吃苦,保證替我管教過來。我當時也是沒辦法了,一狠心一咬牙就把他送給那位道長了。結果幾年調教下來,也懂事兒了,也長本事了,還有了正經工作,在他們門派成立的醫藥集團當成什麼監事,我也不太懂,反正混得人模人樣,平時出門居然還有給拎包的了。這靜玄宗可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不過人家家大業大的,平時也用不着我報答什麼,難得您到我這店裡吃回飯,我就想着儘儘心意,我知道您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不在乎我這點飯錢,就是想請您啊成全我這麼一份兒心意。”
靜玄宗成立的醫藥集團是山南的支柱產業之一,光本省就用工十餘萬,各種關係盤根錯節,就是通過這種層層交織的關係,才把網絡鋪得全省無處不在,連在這麼個小飯館吃飯都能碰上相應的關係人。
而玄靜宗的資本放在全國法師集團中最多也只能排進前二十名。
掌握這樣大的資本這樣大的勢力,光是想想就足以讓人心生貪婪,也不怪爭奪這項權力的鬥爭突然就激烈到連大領導和魯方巖都感到巨大壓力的程度了。
我輕嘆了口氣,把錢再次塞到老闆手裡,“這錢您還是收着吧,您的心意我明白,可今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別的人都仿效您這麼做不收我錢,到時候就算不想這麼做的人也不得不這麼做,我走到哪裡買啥吃啥都花不出去錢,那我蘇嶺不真成了山南一霸了嘛。您吶,今天收了這錢,就是替靜玄宗做事兒了。”
老闆還有些不甘心,我卻不給他再拉扯的機會,趕緊扯着老爸上車走人。
等離開老遠,老爸才嘆氣道:“以前我還沒把這個法師治理工作的當成一回事兒,以爲就是對付些鄉間的神棍巫漢,專門成立一個省級組織太小題大作,很擔心你被人當槍使,這段時間看來,是我眼界太低了。以前可真想不到,就在我們身邊居然還存在着這樣影響深遠勢力龐大卻偏偏不在政府管理之列的勢力!”
我笑道:“像靜玄宗這樣的集團畢竟還是少數,在縣級這個層同多數門派也就百十個人,在本地有些小產業罷了。”
“機會難得,你要好好幹,認真工作,不管大形勢怎麼變化,把握好自己,時時刻刻做到問心無愧,這纔是最重要的。”
老爸說這話的時候意有所指,但卻沒說完,而是搖了搖頭後,又長長嘆了口氣,“我現在可沒什麼能指點你的了,你以後大權在握,可千萬好自爲之,別讓權勢衝暈了頭腦。從上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這個位置呢。聽說魯書記就要調走了,你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啊。”
我就說:“爸,你還什麼話藏着幹什麼,咱爺倆兒有什麼不能直接說的,有話你就說,擔心什麼?”